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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第十三章 潛龍令

  中鳳不禁又睜大了一雙妙目直向前面席次看看,揚著一雙粉妝玉琢的耳朵,出神的聽著,臉上又露出深深的酒渦來,再也捨不得離開,直到飯罷送客出廳,才長長的吐了一口氣,笑著走出來。想不到見面—談,不但對付程子雲是出於羹堯和雍王的預定計劃,連自己舉家北上,羹堯也早已知道,所以才迎出崇文門去,不由驚得呆了,直看著兩人半晌不語。雍王忙將羹堯近來佈置,略微說了一個大概,中鳳才恍然大悟,秀眉微蹙,看著羹堯方淡淡的笑道:「年爺這也算是長才初展,牛刀小試呢,這不完全是古兵法的用間之道嗎?」

  正說著,一個護院把式打扮的人,上來單膝一屈先請了—個安道:「小人萬良叩見年二爺,稟年爺,那郝四已經逃跑咧。」

  雍王不禁一怔,羹堯長眉一聳冷笑道:「好!現在什麼時候了?該誰看守?」

  那萬良惶恐道:「現在已是戌末亥初光景,小人原遵二爺吩咐,命本府十二位護院把式分十二班看守,每班一人,隔一個時辰換班,現在正該姜勇的班。」

  羹堯臉色一沉道:「既然是姜勇的班,可著他來見我。」

  萬良又請了一個安道:「薑勇現在已知過,正在前面聽候發落,小人就叫他來便了。」

  說罷立刻轉身下去,羹堯沉著臉,轉向雍王躬身道:「羹堯深知薑勇乃系王爺乳媼之子,不過立法之始,如稍玩徇,以後威信便難樹立了,還望王爺明決才好。」

  雍王正色道:「小弟久已說過府內府外各事均托二哥全權處理,你為什麼又說起這話來?難道還對小弟有什麼信不過的地方嗎?慢說他母親決無法左右此事,便是母妃有什麼話說,小弟也當身任其咎,決無令二哥為難之理,還望一切放手做去,不必多所顧忌才好。」

  羹堯又躬身道:「既王爺如此吩咐,恕我擅專了。」說著,那萬良已經押著一個少年漢子上來請安道:「稟年二爺,姜勇已經帶到,不過此事還望二爺從寬發落,不但薑勇感恩,便他母親也感恩不盡。」

  羹堯不答,只向那薑勇道:「今晚看守郝四是你嗎?」

  薑勇連忙叩頭道:「小人不敢抵賴,郝四實在是小人看守的,不過他托言大解,從茅廁上翻牆出去,小人並不知情,還求二爺饒過這一次,下次小人再也不敢大意了。」

  羹堯鐵青著臉色,冷笑道:「你曾領過我命嗎?」

  薑勇伏地答應道:「小人領過二爺之命,但求二爺開恩,從寬發落。」

  羹堯又冷笑道:「你既曾領我命,就應該記得我吩咐的話,可速背來。」

  姜勇一聞此言,不禁渾身抖顫,連連叩頭道:「小人記得:『怠忽職守,致令全域皆敗者處死,有意無意走漏風聲者處死,徇私通敵者處死……』。」

  羹堯不等說完,倏然雙眉直豎向萬良道:「既如此說,你是這一隊小隊長,可取那三般法典伺候。」

  那萬良也跪下叩頭道:「姜勇犯規自應處死,不過他乃王爺乳母之子,還請格外成全。」

  那姜勇不禁被萬良一言提醒,又向雍王叩頭道:「奴才雖然該死萬分,還請王爺和年二爺俯念奴才母親只生奴才一人,格外開恩,暫留一命。」

  說罷叩頭如搗蒜,哀求不已。

  雍王把臉色一沉道:「此事我已全托年二爺辦理,你既犯他條規,我也無法救得,至於你母親,將來我自另眼看待便了!」

  說罷又看著萬良厲聲道:「你有多大膽子,竟敢對年二爺抗不遵命,是不是也打算嘗嘗那三般法典的滋味?」

  萬良無奈,只得叩頭道:「王爺息怒,奴才遵命就是。」說著又叩了一個頭,站起來飛步出去,取來一個一尺來長、三寸來寬的紫檀木匣來,雙手托著,右腿單膝一跪道:「法典業已取來,請王爺年二爺當面驗看。」說著兩手一沉,將木匣打開,裡面卻是一把七寸來長的匕首,一條尺許長的絲繩,一頭接著一根三寸來長、指頭粗細的小木棍兒,一粒鈕扣大小的紅色丸藥。

  羹堯向那三物看了一看道:「這廝如此惜命,刀藥兩項,料他自己決難下手,可依領命之時誓言,用絲繩絞死便了。」

  萬良又叩了一個頭,放下木匣取出匣中絲繩向薑勇道:「姜大哥,還不謝過王爺和年二爺嗎?」

  那薑勇已經嚇得癱瘓在地下,哪還說得出話來。這時廳上鴉雀無聲,誰也不敢說什麼。萬良持繩向前一步,兩腿向他胸上一騎,一手托起腦袋,把那條絲繩向項下—繞,兩根小本棍合在一處,慢慢絞著。半晌之後,薑勇受刑不過,雙睛突出,手足齊動,萬良忙用兩膝向他脅下一抵,手中一緊,只聽得腹中咕嚕一響,下氣泄出,登時氣絕,萬良右手絲繩一松,少停片刻,二次又將絲繩絞緊,如此三絞三放,薑勇的臉色已作青紫色,舌頭伸出寸許,口角也泛血沫,這才收繩歸匣,又單膝一屈道:「稟王爺和年二爺,姜勇業已氣絕,還請驗刑。」

  羹堯把頭一點道:「薑勇既已身死,可速將屍首搭下去,從豐棺殮,對外不許聲張。」

  說罷,又向雍王道:「我知郝四既經逃出府去,必欲以十四王爺府作逋逃藪,此刻一定在中途,但他因犯夜潛逃,決不敢走大路,定從附近小胡同繞出去,先在一個地方落腳。此人必須除去,如果任其逃入十四王爺府,不但李飛龍夫婦立敗,今後更有若干不利之處,那為害就更大了。」

  雍王點頭道:「這個奴才決不能縱令逃去,否則不但為害甚大,也不足以遏止反側。不過,二哥方才為什麼不急其所急呢?」

  羹堯笑道:「我不是已經說過,他決不敢走大路徑往十四王爺府,先要在一個地方落腳嗎?如今只要差一人去,便可手到擒來,不過我知郝四略諳武技,平常把式前去,必須交手,一旦驚動鄰舍,和堆子上駐守兵丁,雖不怕什麼到底不好。」

  說罷不禁沉吟,中鳳人雖也在廳上,自審問薑勇開始,便一直默然,一聲不響,有時並將秀眉微蹙,似有所思,一見羹堯躊躇,連忙笑道:「這是我那二哥最優為的事,既有確定地方,為什麼不教他去一趟,也值得這樣思索嗎?」

  羹堯也笑道:「二哥新來乍到,而且京城地勢也不很熟,這事怎好煩他呢?」

  正說著,忽聽屏後有人笑道:「我雖新來乍到,如果有事,只要王爺和年爺下委,自信還可以做得來。到底是件什麼事,能先見告嗎?」

  說罷,雲中燕已從屏後緩步走出,先向雍王羹堯見禮之後,又笑向中鳳道:「你為什麼在前面這麼久不到後面去?老爺子有點不大放心,所以教我來看看。方才你舉薦我的是什麼差事,為什麼年爺又不讓去,你能告訴我嗎?」

  中鳳嗔道:「老爺子這也就奇咧,我這麼大一個人,難道還怕丟?眼巴巴的又著你尋。我猜這一定又是你弄的鬼,也許不放心那怪物究竟是個什麼路數,所以在他老人家面前托言尋我,藉口好到這裡來一趟,對不對?不過你已來遲了,那怪物已被年爺教訓一頓,夾著尾巴跑咧。」

  中燕笑道:「我對那怪物還有什麼不放心的?憑他那份德行,教年爺教訓一頓攆走,這是意中的事,又有什麼稀奇?我要問的,是适才你為什麼又和王爺年爺提起我來,你能告訴我嗎?」

  中鳳道:「你偏沒猜對,年爺教訓他一頓是不錯,可沒讓他丟人也沒攆走,人家是好好請進來,還是好好走的。」說著,又把适才的事約略一說,笑道:「你那勞什子血滴子,不是越練越有趣嗎?如今既有這絕好的機會,何不就拿郝四這打算賣主求榮的奴才試一試手法呢?」

  中燕看了雍王和羹堯一眼道:「如果您兩位有令,只要能說出地方,和那奴才的年貌,我倒真打算試一試,包管一點不費事將那奴才首級取來,而且決不會替該管地面留下麻煩。不過如要捉活的,可就稍微要費點勁了。」

  羹堯道:「我對這奴才倒不一定要捉活的,只要能做得機密,便將屍身化去,只帶首級回來也無妨,二哥如願一試,他此刻必在這府後東側第三條胡同第二家,那個私娼小香瓜家裡藏著,不到天明,決不會離開那裡,此刻也許正和那小香瓜姑娘在玩紙牌,再遲一會就睡了。」

  雍王不由詫異道:「你怎麼知道得這等詳細?難道已經有人來報告過了嗎?」

  羹堯搖頭道:「我自入晚以來除去找那程子雲而外,便一直沒有離開此地,哪裡會有人來報告?這不過是平日事事留心,所以一經出事便不難推斷了。」說著,又對中燕將郝四年貌詳細說了。中燕聽清之後笑道:「王爺、年爺且請稍坐,我去換換衣服就來。」說著,舉步便又向後園而去,中鳳笑向羹堯道:「年爺,您說了半天,原來也只是推斷而已,如若所推想的萬一不實,豈不有誤大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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