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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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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清早,飛龍夫婦方才用過早點,那福寧忽然踅來笑道:「賢夫婦在此地還住得慣嗎?」 接著又低聲道:「那胎裡壞程師爺,對您兩位很是疑惑,已經派出人去向雍王府暗中查訪去了,說不定,還要來盤問,您兩位可得留神,這傢伙專一無事生非,慣冒壞水可不好鬥。」 桂香先笑了一笑,接著忽然道:「福三爺您請坐,謝謝您的關切,不過真金不怕火,隨他怎樣查訪去。我們說的話,一句也沒有虛假,這倒怕不了他。再說,我們當家的親弟兄三人,為了王爺的事,已經死了兩個,還在乎再饒上一個嗎?他要是真在我們倆口子身上打算缺德,那我們也只好拼呢!」 福寧失驚道:「大嫂,您話不是這等說法,這傢伙在咱們王爺面前向來是說一不二的,又有一身好功夫,咱們鬥勢鬥力都不是人家對手,好鞋不踹臭狗屎,你還是先忍著些兒,等有一天,那傢伙在王爺面前黑下來再說不好嗎?」 桂香道:「我可不是自不量力,敢拿雞蛋硬去和石頭碰,實在也是急了。您請想,我們一家為了王爺已經死了兩個人,便我自己也帶了重傷,好容易才從河南逃到北京來,實指望王爺能代為做主,誰知偏偏又遇上這樣一個人從中作梗,能不情急拼命嗎?」 李飛龍也道:「我實實在在是因為我兩個兄弟,都死在雍王護衛之手,才打算也把這一腔子熱血賣給十四王爺,真想不到趕進京來,又遭逢到這個混蛋,倒反落了嫌疑,這個世界還有好人過的日子嗎?」 福甯連忙雙手齊搖道:「您兩位說話輕些,說不定那傢伙走來,立刻就是亂子。」說著又走近桂香一步低聲道:「大嫂您別著急,我再告訴您一個好消息,咱們王爺雖然對他向來是言聽計從,偏這一次沒全聽他的話,要依著他早先把你兩位先看管起來呢!王爺也就是為你兩位小叔,全因為王爺的事把命送了,所以不忍那麼做,只你兩位說的全是實實在在的話,一經打聽明白,不但李大爺要重用,便您大嫂也非好好看待不可,這是王爺今早親口對我說的。」 說罷,又把腦袋伸到桂香面前去,眯著一雙眼睛笑道:「任憑他再厲害些,我總是王爺面前的老人,多少還可以替賢夫婦說上兩句好話,您別著急,大家心裡明白就行咧。」 桂香聞言,瞼色一轉倏然覷著福寧又媚笑道:「福三爺,謝謝您,幸虧有您這樣一個好人幫著我們在王爺面前講話,要不然,我那兩位叔叔不嫌死得太冤嗎?從今以後,咱們倆口子,只有全仗您這貴人扶持咧!」 一面取過一個茶杯,斟了一杯茶,放在茶几上道:「福三爺您請坐用茶。」 福寧一面坐下喝著茶一面看著桂香。只見她雖然仍是鄉下打扮,但曉妝初過,卻分外明豔照人,一手扶著茶几,笑盈盈的站在面前,那雙妙目,便似在和自己說話一般,不由又被播弄得心癢難搔,搭訕著也笑道:「大嫂您不知道,我向來就是這個慣打抱不平的脾氣,其實我跟您才認識不到一天,又非親非故,只不過和您三叔同事,可是我就見不得這種專冒壞水的人。所以他越是打算欺侮您,我就非跟他幹上不可!」 李飛龍不禁把手一拍道:「福三爺,您這樣才夠說得上是一尊人物,我這兒先謝謝您。我李飛龍此刻不敢說什麼,將來必有一份人心。」 福寧正色道:「李大爺,您這話可不對,咱福寧向來雖不是施恩不望報的英雄豪傑,可決不是望您報答什麼。」 桂香笑道:「福三爺,您的話也不是這麼說,雖然您是大英雄,真君子,施恩不望報,可是您請想,咱們非親非故,您這樣對我們,能知恩不報嗎?」 說罷眼波微動道:「您望後瞧吧,不用說咱們當家的對您這一番照顧決忘不了。便是我,雖然是—個鄉下女人、多少也有一份人心,要不然,豈不教好人寒心嗎!」 這幾句話雖然說得落落大方,但眉目之間,卻帶著十分神秘,福寧不由心花怒放道:「大嫂,您真不愧是個女中丈夫,不用說別的,只憑這兩句話,我就為您倆口子多擔點不是也值得。從今之後,咱們誰也不用客氣,都和自己人一樣,再客氣便是見外咧!」 說罷又笑道:「您這兒還要什麼不要,如果缺什麼只管說,別的不敢說,在這府裡這點小面子我還有。」 桂香正笑說:「我們什麼也不缺,這樣就很好了。」 猛聽院落門外,有人高叫道:「喂,小來順兒,河南來的那位李大爺和李大嫂起來沒有,要是已經起來,你給我說一聲,就說俺程子雲,看望他夫婦來了。」 福寧不由一哆嗦,連忙站起來迎著道:「程師爺,您早,小來順兒沒有在這裡,他夫婦已經起來咧,您請進吧!」 桂香一看,昨日所見的那位程師爺已經走進來,一臉絡腮鬍子之外,又多戴上了一付大玳瑁框子墨晶眼鏡,身上穿著一件二藍寧緞長袍,外罩玄色八團花緞馬褂,足下一雙雙挖兩道雲的鞋子。最別致的,是手中挾著一根朱紅漆的短旱煙袋,上面還墜著一個紫綢子的小荷包,一邊走著一邊吸著煙,噴出一個一個的藍煙圈兒,一看迎出來的福寧,不由笑道:「咦!真是莫道人行早,還有早人行,俺來得已經早了,怎麼你福三爺也來咧!」 福寧連忙請了一個安道:「回程師爺的話,奴才是因為奉了王爺之命來看看他夫婦兩個,怕的是他們新來乍到缺個什麼,好隨時教人送來。」說著又請了一個安道:「您請進,奴才這就去咧?」 那程子雲只鼻子裡哼了一聲,把頭略點,又踱著方步向屋裡走著。李飛龍一見來人勢派不小,連忙也迎出來道:「程師爺您早,小人李飛龍叩見。」 說罷便待叩頭下去,程子雲一把扶著道:「李大爺,您不必行此大禮,俺早已聞得河南李氏三雄的大名咧,尊嫂更是江湖上有名人物,所以特為前來拜訪,如是客氣,便是見外了。」說著昂然直入,就屋內東邊上首椅子上坐下來。桂香也上前福了兩福道:「程師爺,昨天咱們是新來乍到,有眼不識泰山,多多失禮,您是大人不計小事,還請原諒。」 那程子雲一面笑說:「大嫂,您太客氣咧,俺雖然在此地處館,並非現職官員,您要真這麼一說,以後俺便不好親近呢!」說著左手擎著煙袋,右手把那副大墨晶眼鏡向上一提,仔細端詳了桂香一下,哈哈大笑道:「您真不枉人稱玉面仙狐,俺想不到江湖路上竟有這等出色人物。」 桂香不由一怔,忙道:「您怎麼把那江湖匪號信以為真起來。老實說,這並不是一個什麼正經外號,暗含著把人罵苦咧,您這麼一說,不更教我無地容身嗎?」 程子雲也不開口,只看著桂香,笑了一笑,又深深的吸了一口煙,從鼻孔裡冒出一大片煙雲來,向李飛龍道:「李大爺,您那兩位兄弟,是真的已經死在雍王府裡的護衛之手嗎?」 李飛龍躬身道:「小人的兩個兄弟確因奉命行刺雍王爺,死在護衛之手。」 程子雲放下煙袋,磕著煙灰,一面又裝上一袋煙,一面笑道:「那李雲鵬死在何人之手,你知道嗎?」 李飛龍道:「他因在邢臺縣客棧裡,下手行刺雍王爺,被護衛馬天雄用劈空掌打中擒住,傷重不治而死。」 程子雲取出紙媒火鐮取著火一面又問道:「你那二弟呢?」 桂香插口道:「我那二叔李如虎是在路上行刺,被另外一個不知姓名的護衛用暗器打死的。」 程子雲掉轉頭道:「那麼,大嫂您受傷又在何地,被何人打傷呢?」 桂香道:「我因和二叔一齊截路動手,被一年輕護衛用擒拿手點中的。當時雖未喪命,但是一身功夫全被破了,如今已經成了廢人咧。」 程子雲笑道:「這就奇咧,以你一家而論,李氏三雄固然是名馳南北的人物,大嫂的暗器刀法更是超人一等,那雍王府的護衛俺也知道,向來並無出色人材,怎一下就會三雄喪二,連你也被破去功夫,打成殘廢呢?」 桂香聞言冷笑道:「我一家四人算得什麼。那嵩山畢五總算是少林門中的傑出能手了。不也被雍王爺手下護衛在興隆集給打跑了嗎?」 程子雲點頭道:「難怪那畢五上次歸來便意氣消沉,一蹶不振,向王爺告假回去,俺還疑他托詞遭敗另有原因,照大嫂這麼一說,竟是真的了。以俺想來,大約雍王此番私自出京,又結納了好多江湖亡命,大嫂知道,除了那馬天雄之外還有何人嗎?」 桂香笑了一笑道:「人可多著呢?單只和我動手的那個少年護衛,年紀雖輕,功夫就很精純,說不定就是新出道的內家能手。老實說不但我們甘拜下風,便是再比我們高的前輩人物,也未必便是對手!」 程子雲聽罷,鼻子裡哼了一聲道:「那也未見得便是雍邸護衛,也許是沿途結識的能手亦未可知。俺近聞得雍邸近來已與湖廣巡撫年遐齡結親,那年遐齡的次子羹堯便是江南大俠顧肯堂的門生,不但已得內家真傳,而且眼皮最雜,的確是孟嘗信陵一流人物。你中途所遇,也許便是此人,但不知那馬天雄又是何人?既能精於劈空掌法,料也武當—派,那就無怪你們遭敗,畢五遁跡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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