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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李飛龍兩人也連聲道謝仍折回西花廳去,桂香一看,那座屋子就在西花廳後面,自成一個小小院落,雖然陳設簡陋卻頗潔淨。

  福寧又喚來看管打掃那座院落的小廝小來順兒道:「這兩位是李雲鵬李三爺的哥嫂,王爺已經吩咐勒總管,教住在此地,你可得好好伺候。如敢淘氣不服使喚,我非搗你皮不可。」

  那小廝把舌頭一伸道:「李三爺呢,怎麼不見回來?他哥嫂到來了。」

  福寧沉著臉道:「這個你管不著,還不快去把那東房間收拾好,拿茶水伺候。」

  那小廝,撅著嘴自去打掃房間預備茶水。桂香又向福寧福了一福道:「天色不早呢?今天累你上上下下跑了這許多路,又幫我倆口子不少忙,實在感激得很,咱們不說客套話,你望後瞧,我總有一份人心。」

  說罷又笑道:「這裡不敢再勞駕呢,你請萬安吧,咱們是明兒再見好嗎?」

  依著福寧本想再聊一會兒再走,無如人家已經下起逐客令來,只好笑道:「對,對,你和李大哥,也該歇一會呢,我這也就走啦,如果缺個什麼,要個什麼,你只管教那小來順兒去尋我。」說著,起身告辭而去。李飛龍等人走遠,那小來順兒又出去取茶水,四顧無人,不由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道:「你怎麼對這個傢伙也耍起這一套功夫來,這不太以教人難受嗎?」

  桂香向西邊房內張了一下冷笑著低聲道:「你忘了嗎?咱們是幹什麼來的,要不這麼一來,這小子肯像孫子一樣的聽話,教幹什麼就幹什麼,教說什麼就說什麼嗎?」

  李飛龍把舌頭一伸頭一縮,肩膀聳了一聳道:「幹什麼來的,我當然知道,可是你假如再進一步,我還有臉見人嗎?」

  桂香臉上一紅道:「啐,你又想到哪裡去了,憑這小子我還能有個再進一步嗎?對不起,到此已經為止咧。你放心,我只在他鼻子上沫點糖,讓他好聽話跑腿,還真能容他近身嗎?」

  接著又道:「只憑這一點點小殷勤,我要讓那渾小子占了便宜去,還能算是玉面仙狐,那便成了窯姐兒咧!」

  李飛龍又噓了一口氣搖頭道:「當著我你竟來這一套,便不讓那小子真佔便宜,我也有點那個,以後能免還是請免了吧,要不然,背著我一點也好。」

  桂香冷笑道:「那個,還這個呢,我不都是為了你,能這樣嗎?你……」

  正說著,遙聞院落門外已經有了足音,又連忙把話咽住,再看時,卻是那小來順兒,一手提著一個大水壺,一手托著一個木盤,盤中放著兩杯茶,肩上還搭著一條手巾,活像一個俏皮小二,從外面走進來,看著桂香笑道:「大嫂兒,你是什麼時候到這京城裡來的,依我看,咱們好像在哪裡見過,你是年那邊到京的嗎?」

  桂香不由一怔,忙道:「我們正是年那邊來的,雖然到京才只一個月不到,從年頭帶年尾已經二年,要不為貪看這北京城裡的年景,我還不趕著來呢!」

  小來順兒聽了又笑道:「如此說來,咱們都不是外人啦,我就為過年才買了一件東西,你瞧好不好?」說著,放下手中東西,撩起短襖,取出一塊玉珮來道:「你瞧,就是這個。」

  李飛龍乍聽兩人說話,不禁如墜五里霧中,有點摸不著頭腦,一見小來順兒現出玉珮,才猜到幾分。桂香已經笑道:「原來是這個,我也買了一個,咱們比一比好嗎?」說著也掏出一塊玉珮,說道:「原來我這塊比你要大得多,你這一塊,還比不上你李大叔呢!」

  李飛龍聞言,忙也取出自己的玉珮,小來順兒一看,連忙將自己的玉珮收起來,—面去將院落門閂上,伏地叩頭道:「小人奉年二爺之命,在此聽候李大奶奶差遣,你有信物和一切東西要送給二爺,只管交給我,包管不會誤事。」

  桂香伸手扶起道:「大家都是自己人,你不必客氣,不過如洩漏半點消息,年二爺自會派人收拾你的,知道嗎?」

  小來順兒道:「小人知道,你有事請吩咐吧?」

  桂香道:「這府裡的人,你都熟識嗎?」

  小來順兒道:「小人從十三歲就在這府裡當差,如今已經五年呢,任憑是誰都認識,只不過在王爺面前沒法講話,有些地方也進不去,你要打聽誰呢?」

  桂香道:「那程師爺是個什麼樣的人,你知道嗎?」

  小來順兒道:「他是王爺特為聘來的老師,現在府中掌著大權,王爺什麼事全喜歡聽他的,只是人緣不太好,除了王爺之外誰也不喜歡他。」

  桂香又道:「那福寧呢?」

  小來順兒道:「他是一直伺候王爺的,平日王爺很喜歡他,不過他和程師爺暗中卻有彆扭。」

  桂香又沉吟半晌道:「我停一會,打算寫一封信給年二爺,你今晚能送到嗎?」

  小來順兒道:「只你有信,小人隨時都可送到。」

  李飛龍見那小來順兒口齒非常清楚,人也伶俐,不禁笑道:「你怎麼會認得年二爺,又怎麼知道我們到這府裡來?」

  小來順兒笑而不答,桂香瞪了飛龍一眼沉著臉道:「這是不許問的,你就問他也不敢回答你,虧你還是他的頂頭上司,你怎麼連這一點全不知道。」

  小來順兒笑道:「大奶奶說得是,小人就有三個腦袋也不敢信口胡說。」

  桂香把手—揮,小來順兒這才將茶奉上,一面去收拾房間。

  李飛龍等小來順兒走後,悄聲向桂香道:「這年二爺好厲害,我真想不到這小廝也是我們一路。要不是他自己說明,又取出那玉珮來,我還睡在鼓裡呢。你們才一見面說的話,真比經典還難懂,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桂香臉色又是一沉道:「這有什麼稀奇,也值得大驚小怪的。老實說,這北京城裡,什麼地方沒有他的人,豈止一個小廝。我們什麼時候從客棧裡出來,在什麼地方吃小館子,什麼時候到此地,到此地以後的情形,人家早知道呢!你以後只安份守己,做事多巴結一點,卻少開口,尤其對於自己人少問長問短,要不然,我可顧不了你。」

  李飛龍又碰了一鼻子灰,連忙閉上嘴,取過桌上的茶呷著,半晌不語,不一會,小來順兒已將房間收拾好,又取來應用東西,等一切停當之後,方請桂香飛龍到房裡去。桂香一看天色,隨即向飛龍道:「方才我已得到好多重要的消息,你快替我寫一封信給年二爺……」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個手巾包,又從手巾包中,取出一枝眉筆,一方小小的眉硯,一錠小墨,和一疊極薄的棉紙來,放在桌上。李飛龍道:「這信怎麼寫法呢?」

  桂香道:「不用上下款,你只寫明事情我們已經打聽清楚,十四王爺派李雲鵬行刺是一位程子雲程師爺所使。再告訴他,此人在十四王爺面前,言聽計從。我們來了,提到行刺的事, 十四王爺很驚慌,現在已經將我們暫時留在府裡,如何處置要等向雍王府邢臺縣調查明白,再為決定。那程師爺卻很不在乎,他說王爺私自出京,也是犯法的,料定雍王爺決不敢聲張,這樣寫就行了。」

  李飛龍不由一皺眉頭道:「這樣沒頭沒尾的信,成個什麼格式,真能這樣寫嗎?」

  桂香嗔道:「方才我已說過,教你不用問,怎麼又問起來?」

  飛龍無奈,只得依她的話寫了。桂香又令念一遍,等聽完之後,將那張棉紙反過來,搓成紙撚,又將紙撚結成一個同心結,在結上,塗上些黑墨,喚來小來順兒道:「這是一封極其要緊的信,須在今晚送給年二爺,你趕快給送去,取一件信物回來,不可誤事。」

  小來順兒答應一聲,接過那紙撚結的同心結,向懷裡一塞,一面笑道:「您萬安,只您限什麼時候,我決在什麼時候送到,取回執信物前來回話。」

  說罷徑去,桂香仍將各物收好,李飛龍見她一切做作非常惶惑,要問又不敢,少時,廚房已將飯食送來,夫婦二人用飯之後,勒總管也差人將二十兩銀子送來,直到上燈時分,小來順兒才一路笑著,走到房中,呈上一顆鐵蓮子,悄聲道:「二爺對大奶奶很是誇獎,教你再將程師爺的來歷和在這府中的詳情,慢慢的探報。」

  桂香只把頭一點,說聲:「知道了。」收起那粒鐵蓮子,並不再問什麼,小來順兒也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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