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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李飛龍覷得無人,嗖的一聲,拔出匕首,冷不防架在郝四頸上,大喝道:「你這廝認得你家李飛龍李大太爺嗎?」

  郝四雖然也會兩手三腳貓四門鬥,但是刀架在項上是真的,只嚇得渾身冷汗直流,麻臉全黃了,連忙跪下來道:「李大太爺,您饒過我吧,方才我是隨嘴亂說的,實在我為了您那太太和妹妹已經挨了一頓板子,到現在傷還沒有好呢。不信,您看我屁股就知道啦。」說著,叩頭如搗蒜,一面真的去拉褲子。李飛龍忙喝道:「誰有這閒工夫去問你這些,你只實話實說,你家大太爺或許還可饒你一條性命,否則我先搠你三五個透明窟窿再說。」

  郝四連忙叩著頭,把玉英姑嫂來府請罪的話全說了。李飛龍不禁沉吟道:「你知道那雍王爺為什麼這樣厚待她們嗎?」

  郝四哪敢再造謠言,只得據實說道:「我已打聽過了,因為您那太太的傷是年二爺治好的,人也是他送到府裡來的,年二爺和咱們王爺是過命的交情,新近又結了親,所以王爺才特別看待。聽說,只要您願意,王爺也許還要給您一個差事咧。不信,您只要去年府,一問年二爺就全知道啦。」

  李飛龍兩眼一瞪,挺著匕首道:「你這話當真的嗎?」

  郝四又叩頭道:「如果我敢說一句謊,你只管割了我的頭去。」

  李飛龍冷笑一聲道:「我也不怕你飛上天去。」說著啪啪一連兩個嘴巴,大喝道:「依你這份德行,我非割了你的舌頭不可,現在姑且饒過你這一次,下次如再敢背後罵人,便不能怪你大太爺了。」

  說罷,一抬腳踢了他一個大筋斗,收刀出巷。心中暗想,這真古怪,那雍王爺不殺她姑嫂已經是萬幸,如何反這等相待,這就難怪雲中鳳說非但不加處罰,也許還有點好處了。難道那雍王爺真的看上了她姑嫂了嗎?想到這裡,不禁臉上有點發燒,欲待徑往雍王府一問,又恐雍王厚待玉英姑嫂,有誘捕自己一網打盡之意。自問除兩弟行刺之事外,便是自己也積案累累,萬一自投羅網,豈非全家都完?想著,不由狐疑不決,悶悶的回到店中,正在拿不定主意,忽然店家在房外,輕輕扣門道:「李爺在家嗎?有客人找你呢!」

  再抬頭一看門外站著一人,年紀約在三十上下,頭上戴著一頂瓜皮小帽,身穿玄色綢面獾皮長袍,足下一雙薄底快靴,看樣子好像一個大宅門內的長隨模樣,但又認不得,不禁一怔道:「尊駕貴姓大名,有何見教,能先見告嗎?」

  那人笑道:「在下姓魏,雙名景耀,現奉敝上年二爺之命,特來奉請您李大爺到府內一談。」

  李飛龍不禁失驚道:「魏爺,您且請坐,既然年二爺相喚,我自應立刻就去,但不知貴上如何得知李某已經來京,又如何得知我住在這裡,這真有點奇怪了,足下能見告嗎?」

  魏景耀笑道:「李爺不必奇怪,老實說,您一過蘆溝橋,咱們二爺就知道了,不但是您,便是京外的大小官兒,江湖知名人物,只要一從這北京城裡進出,咱們二爺全能知道。」

  李飛龍愣然道:「這是什麼原故?難道貴上能掐會算嗎?」

  魏景耀道:「這個我可不敢說,不過咱們二爺的確他能知道,所以才教我來奉請。要不然,爺住在這兒,我怎麼知道呢?」

  李飛龍不由更加驚奇,正待張羅煙茶,魏景耀笑道:「不必客氣了,咱們二爺在立等呢!您既到京城裡來了,咱們盤桓的時候多著呢,快請吧,別耽誤咧。」

  李飛龍心中雖然狐疑不定,但是人家已經找上門來,而且來人也意不甚惡,又無法拒絕,只得硬著頭皮,略整衣服,跟著出了店門。只見一輛騾車已經停在門外等著,二人上車之後,車把式手中鞭子一揚,那車便飛也似的向年府駛去。不一會到了年府,在門前停下,魏景耀帶了李飛龍一直到東花廳,羹堯專門延見賓客之所,先在滴水簷下高聲道:「回二爺的話,奴才已將李大爺請來了。」

  遙聞簾裡一個書僮打著簾子道:「咱們二爺有請李大爺內面坐,快請進來吧!」

  李飛龍再抬頭一看,只見花廳裡一片金碧輝煌,陳設非常富麗,卻不見主人在什麼地方,不禁足下躊躇,心中忐忑,但已來了,只得走了進去,耳畔忽聽有人道:「李大寨主一路多辛苦了,年某本當親赴尊寓相迎,只因連日俗事纏身,無法外出,所以特差小價前往邀請,失禮唐突之處還請原諒。」

  再一瞻顧間,只見一個二十來歲的便服少年,已從東間含笑迎出來。連忙也搶前一步道:「二爺說哪裡話來?李某既然到京,當得先來向二爺請安,怎敢勞動二爺?」說著再將來人一看,只見他頭戴貂皮暖帽,身穿二藍綢長袍,外罩缺襟漳緞背心,再加上一副英俊白皙的儀容,分明是個未出書房的貴公子,哪有半點江湖氣質?心中不禁更加狐疑,暗想:「憑此人這個長相,怎麼會名震江湖,大家都說他有一身驚人的功夫呢?」正想著,羹堯已經走到面前,李飛龍連忙就著來勢,屈一膝請安下去道:「小人李飛龍給二爺請安。」

  羹堯慌忙伸手相扶,正說:「李寨主乃江湖有名豪傑,為何這等客氣?年某實不敢當。」

  誰知那李飛龍竟暗中使了一個千斤閘,雙臂向下一沉。羹堯不禁暗笑,兩手在他臂上一架,卓然而立道:「李寨主請起,再客氣便是見外了。」說著,李飛龍一個身子,竟如猢猻攀著樹枝一樣,完全懸了空,一點也著力不得,不由臉上一紅道:「二爺,您真名不虛傳,李某心服口服了。」

  羹堯只笑了一笑道:「李寨主不要過獎了,年某也不過承各地豪傑抬舉而已,浪得虛名,倒教您見笑了。」說著一面肅客就座,一面笑道:「大嫂傷勢已經痊癒,現和令妹均在雍王府裡。舍親雍王本極好客,雖有兩位令弟忤犯之事,但人既已死決不記恨,因為她姑嫂是李寨主的眷屬,所以非常厚待,您如不信,見面一問便可明白。」

  李飛龍忙又站起來,躬身道:「此事小人已經完全知道。在雲家堡時,雲小姐便曾提及。适才又遇王府護院郝四,也說王爺對我妻妹甚厚,此事小人實在感激之至,決無不信之理。不過小人此番千里來京,實為欲尋妻妹,誠恐王府門禁森嚴,不容入內,二爺能代設法容我見上一面嗎?」

  羹堯笑道:「李寨主,您也許還未明白,那王府門禁雖然森嚴,焉有阻您進去之理?既如此說,我們有話不妨再說,如今便差人先送您去和嫂夫人相會如何?」

  李飛龍連忙又請了—個安道:「如蒙二爺這等照拂,小人太感謝了。」

  羹堯又連忙扶起,隨即仍差魏景耀套車,將李飛龍送往雍邸去,等車到雍王府,魏景耀說道:「李大爺,您請在門前稍待,等我進去回明王爺再行奉請。」

  李飛龍見那府門以外,護衛人等,來往不絕,更較适才嚴肅,不由心中又有點忐忑,等於半會之後,忽見魏景耀笑著走出來道:「李大爺,您該轉運咧,我本想回明王爺,就請您先去會會大嫂,誰知王爺說您來了,定先要看看您,再讓您去和大嫂相會,現在王爺正在大廳上等著呢,您請隨我來吧!」說著,又附耳道:「據我聽見總管載鐸載大爺說,王爺也許要給您一個護衛當呢。那可是六品前程,要論品級可比千總把總強多了,三年五載一個外放,遊擊都司算不了,說不定連參將全有望,您可得好生回答,別弄擰了,那就太可惜呢!」

  李飛龍連忙點頭,跟著向內走去,進了大門,只見一座非常壯觀的殿宇,兩邊排著四名帶刀護衛,各穿馬褂箭衣躬身而立,堂上軟簾高卷,鴉雀無聲,顯得非常肅靜,猛聽一個頭戴白石頂子的戈什哈高聲嚷道:「王爺有令,著李飛龍來見。」

  便由魏景耀和府中另一個家人扶著,疾趨而進。再到那大廳上一看,其莊嚴肅穆之處,又較年府大不相同。遙見廳中上首交椅上坐著一位親王服色的偉丈夫,身邊又侍立著兩名侍衛,各自手按佩刀看著自己,不由遠遠的便跪倒在地道:「草民李飛龍叩見王爺。」

  只聽雍王面色一沉問道:「李飛龍,聽說你在河南一帶,積案累累,有這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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