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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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載澤道:「據張傑說確有這話,所以雲小姐才囑咐王爺和年爺小心一二,防他來此騷擾。」 雍王笑道:「這倒不消慮得,他的老婆妹妹全在這裡,就要下手也得先問個明白,再說這天子腳下,不比偏州小縣,可以肆行無忌,量他也不敢輕舉妄動。」 說罷一笑,揮手令載澤退去,也不帶從人,竟向李氏姑嫂所居紅香小榭而來,才到院落裡面,那榮嬤嬤便迎著道:「奴才回王爺的話,那李大奶奶大好了,前天本來她姑嫂要去當面謝過王爺,卻好是王爺吉期,所以奴才沒有讓她們去,想不到今天王爺反過來了。」 雍王道:「她姑嫂二人呢?」 榮嬤嬤道:「大姑娘到福晉那裡請安去了,李大奶奶現在房裡。」 正說著,那張桂香已經從房裡走出來,含笑道:「民婦前此得罪王爺,多蒙見恕,並且如此相待,實在感激之至。」說著便就外間拜將下去,雍王忙命榮嬤嬤扶起,一面笑說:「過去的事一切都算了,你姑嫂二人在這裡住得慣嗎?」 一面抬眼將張桂香一看,只見她身上穿著一件銀紅繡花小襖,下面寶藍撒腳褲子,足下一雙玉色鳳頭小鞋,鞋尖安著一撮粉紅絲線綴就短須,面龐只略清減些,卻薄簿暈了一層胭脂,再配上一雙勾魂攝魄的妙目,雖然不及中鳳天然秀麗大方,也不及玉英端正淡雅,卻別具媚骨,有一種說不出的風韻。不由又笑道:「憑你這種人物,埋沒在江湖之中真可惜了,如果願意在這北京城裡長住下去,不妨設法通知你丈夫,過去一切罪行,皆可設法赦免,也不難給他找一個小小前程,你意如何?」 桂香也看了雍王一眼,見他現在雖是穿著一身便衣,但體格偉岸,氣度不凡,較之旅途所見又大不相同。一邊就著榮嬤嬤攙扶之勢,仿佛傷勢猶有餘痛,嬌慵無力,嫋嫋娜娜的站起來,一邊眼角微睃,秋波一轉,媚笑道:「賤妾罪該萬死,得蒙王爺赦罪不殺,已是僥天之幸,何況又破格以客禮相待,豈有不慣之理。拙夫更是罪大惡極,久幹禁律,如蒙王爺設法赦免,令其帶罪圖功,不但賤妾感激,便粉身碎骨,也難報萬一,就是他李氏門中,祖宗三代也當感恩圖報。」說著,又待拜將下去,雍王見她腰肢綽約,好像臨風弱柳一樣,說得又那麼楚楚可憐,不由十分憐惜,忙令榮嬤嬤扶著,不令再拜下去,一面道:「你那傷勢全好了嗎?」 張桂香笑著榮嬤嬤又是一笑道:「托王爺鴻福,和雲小姐手下留情,又得年二爺解救得法,現在除尚不能用力竄高而外,其餘已經一切如常了,也許稍假時日,還可好些,不過那一身小功夫,恐怕今生難望恢復了。」 說罷,秀眉微皺,愈形悽楚,雍王道:「你放心,我為了愛惜你這一身功夫,破了未免可惜,已經派人去請那蒙古大夫了。只要他一來,決無不能恢復之理,最多也不過一兩個月,便可跳縱自如了。」 張桂香斜覷著雍王道:「王爺為我真太費心了,這樣下去,教我如何報答呢?」 雍王笑道:「些許小事,怎麼說得上報答的話?只要你姑嫂不再恨我就行了。」 張桂香忽然秋波一轉,又媚笑道:「這在王爺雖然是一件小事,在賤妾卻是恩同再造,感激尚且不暇。」 說罷又道:「這外間沒有火盆,未免太冷了,王爺不嫌褻瀆,還是請房裡坐吧!」說著,一伸纖手,打起軟簾,推開榮嬤嬤,俏生生的,向房門裡面身子一側,就向房裡讓著。 雍王笑了一笑道:「不是你一說,我倒幾乎忘記了,雖然已經過了年,天氣卻真冷呢。」說著,回顧榮嬤嬤道:「你給李大奶奶預備大毛衣服沒有?」 榮嬤嬤笑道:「預備是早預備了,不過李大奶奶向不喜穿得太多,所以到現在她還是穿的灰背襖兒,在房裡不覺得,一到外面便冷得受不住了。」 雍王道:「既如此說,你趕快去查查看,福晉那裡有沒有她們能穿的斗篷,取兩件來給她姑嫂兩人,好出屋子穿,要不然,傷後受了涼也不好。」 說罷一使眼色,張桂香方說:「我不冷,王爺不必太操心了。」 榮嬤嬤已經連聲答應,向外面走去。雍王接著道:「這衣服有的是,說不上操心。」說著便走進房門,穿過正房,面向里間走去,一看房中雖然仍是舊有陳設,卻收拾得非常整潔,靠窗妝臺上,還放著一瓶臘梅一盆水仙,床前一個大雪白銅火盆,獸炭燒得通紅。再看張桂香時,眼角眉梢又隱含笑意,忽然想起荒村小店她賣弄風情的光景,不禁有室暖如春,人豔於花之感。那張桂香,又自取過茶杯,用手帕拭淨,斟了一杯茶,雙手捧著,盈盈走來笑道:「王爺請坐用茶,這些時,既是新年,又是王爺大喜,我還沒有給您道喜拜年呢!」 雍王接過茶去,喝了一口,把茶杯放在妝臺上,在靠著妝台的一張椅子上坐下來笑道:「婚事已經過了,年更遠了,又何必客氣呢?」 張桂香道:「這些時賤妾正好在病中,我那妹妹又怯場,所以連禮數也全忘了,就此當面拜過吧!」說著,雙手福了—福,便待拜下去。雍王連忙用手扶著道:「說過就算了,你為什麼這樣多禮起來?」 那手正好握著一雙柔夷,偏偏桂香有意無意之間猛一抬頭,星眸斜睨,玉頰生春,正好和他打了一個照面,那一股蘭麝之香,直透鼻官,已是熏人欲醉,偏那桂香,又乘勢反握緊了他的手,身子一直,丁香半吐媚笑著道:「王爺……您真待我太好了。」 雍王正哈著腰,低著頭,一張粉臉離開他才只寸許,不由心中怦怦不已,一顆頭愈低下去,這時簾幕低垂,鴉雀無聲,室中愈形寂靜。不知經過了多少時間,玉英才從福晉鈕鈷祿氏處回來,走到內間一看,只見桂香正對著妝台用一張牙梳在理著頭上青絲,口角含春,咬著香唇在微笑著,不由微訝道:「嫂嫂,怎麼這個時候又梳起頭來。」 桂香臉上一紅道:「這房中太熱了,我倦得很,無意之間,在床上靠了一下,連頭髮都揉亂呢,不梳一下,篷頭鬼也似的,好見人嗎?」 玉英又向她臉上看了一眼,不禁詫異道:「你才吃過酒嗎?」 桂香一面梳著頭,一面嗔道:「你怎麼今天盡查問我是何道理?這會子中飯已過,晚飯未到,我好好的又吃什麼酒?不是見鬼嗎?」 玉英笑道:「不是我查問你,你瞧你臉兒紅紅的,額角鼻准都有點汗,不是吃酒是做什麼來?」 桂香自己就鏡中一看,果然自己兩頰紅得像胭脂一樣,額角鼻准微見香汗,不由又嗔著笑道:「這是因為這屋內大熱了的原故。可笑方才雍王爺來,還眼巴巴的叫人給我們送大毛衣服來咧。果真在這屋內要穿上大毛的衣服,不熱出病來才怪。」 玉英不禁一怔道:「方才那雍王爺又來過嗎?他說什麼沒有?」 桂香忙道:「他是特地來看我的病的,只坐了一會,叫那榮嬤嬤替我們送兩件斗篷來就走了。」 正說著,那榮嬤嬤已經笑著走進來,一手提著一個包袱,一手托著一個紅本拜匣向桂香看了一眼道:「這包袱裡是兩件斗篷,還有幾件衣服,是咱們福晉叫我送給李大奶奶和大姑娘的。」 說罷又將紅木拜匣向桂香手裡一塞笑道:「這是王爺教我送給您的。」 桂香且不去打開那個包袱,先紅著臉,揭開拜盒一看,原來卻是一對金鐲,一枝翡翠簪子,不禁驚喜交集道:「我承王爺這等款待,已是感愧萬分,如何又送這樣貴重的東西給我呢?」 榮嬤嬤笑道:「天下事是個緣祛,這對鐲子有限,只不過打造得還精緻而已。這枝簪子,卻是有錢沒處買的東西,便是咱們福晉那一枝,也遠不及這個,您瞧,這是道道地地的玻璃翠,據說值得幾百銀子呢!」 桂香愈加惶恐,一面謝著,一面慎重的收起來。再打開那衣服包袱一看,卻是兩件大紅猩猩氈的斗篷,還有兩件大羊皮襖。榮嬤嬤把東西交清之後,便自出去,玉英看著桂香道:「他送衣服罷了,怎麼又送起首飾來?這是什麼意思?」 桂香道:「管他呢,反正我這條命是撿來的,他只願意孝敬我,終不成還退回去嗎?」 玉英見嫂子說話始終有點硬邦邦的,但口角之間又無怒意,簡直有點猜不出所以然來,只好暫時悶在心裡不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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