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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雍王不禁眉頭一皺道:「那雲老山主上次不是說新正便來嗎?如何又要到月底呢?」

  載澤看了羹堯一眼笑道:「這個……奴才也不知道什麼原故,不過聽那張總管說,好像因為雲小姐有事已經到山外去了,必須要等她回來,才能同來。」

  羹堯忙道:「那雲小姐為了什麼事要到山外去,你知道麼?」

  載澤道:「這個奴才倒不十分清楚,不過據張總管說,那李如虎的哥哥李飛龍曾經夜入雲家堡去滋事,被雲小姐擒住又放了,恐怕他要到京裡來騷擾,所以雲小姐著他教奴才呈明王爺和年二爺要多多留意,並且附帶送來一包解毒的靈藥,說那廝並無真實功夫,只仗迷魂彈藥取勝,如用此藥在鼻子裡塞上兩粒便無所施其技了。」說罷,從靴筒裡取出一包丸藥來,遞在羹堯手上。

  雍王看著那丸藥,不禁詫異道:「既已拿住了,為何卻又把他放了?這是什麼意思?」

  載澤道:「這個……奴才不知道,那張總管也沒有說。」

  羹堯沉吟半晌不語,雍王忽然把手一拍道:「好!我明白了。」說著,把手一揮道:「你先下去,等一會再把路上詳細經過告訴我。」

  載澤答應一聲:「是。」便退了下去。羹堯道:「王爺明白什麼?她此舉太荒唐了,那等下流匪類就不當場宰了,也該送進京來才是,為什麼擅自放了呢?」

  雍王大笑道:「她之所以不殺張桂香,又把李飛龍放了,全是為了你,怎麼你自己反不知道呢?」

  羹堯不禁惶惑道:「這個與我何干?羹堯倒有點不明白了。」

  雍王笑道:「以我看來,她這兩件事,完全是為了對你解答她那笑面羅刹的綽號。其用心之細已經妙到秋毫,我這旁觀的人都已明白,你為什麼反不能體會呢?」

  羹堯臉上—紅道:「王爺不必取笑,她的綽號與我何干?又何用如此曲折解釋呢?」

  雍王笑道:「她那天治了張桂香,你不是說她手底下太辣了嗎?教她如何能不加解釋呢?」

  羹堯不語,心中也不禁一動,隆科多在旁微笑道:「我靜聽你兩位所說的話,其中必定藏著一件極有趣的風流豔事,能告訴我聽聽嗎?」

  雍王不禁又哈哈大笑,隨即把中途所遭,大略的說了。隆科多大笑道:「這一段故事,真可抵得一部唐人劍俠傳,我想不到天壤之間,既生年雙峰這等英才,又生如此奇女子。」說著看了羹堯一眼道:「照如此說來,四阿哥的話,就有點近乎此了。你還應該加以體貼才是。」

  羹堯紅著臉道:「這是王爺成心取笑,其實羹堯從無此念,便那雲小姐一身俠骨也未必便有世俗之見,我想,她也許因為那李飛龍的妻妹均在此地,即想留他活口,所以不得不再示寬大,亦末可知。」

  雍王笑道:「你自己替自己辯白罷了,怎麼又替別人也辯護起來?萬—所料不中,豈非有負人家一片美意嗎?現在我們是親戚呢,好便好,不好我便要稟明岳父母打這個抱不平了。」說著又恐羹堯臉上掛不住,接著道:「此事姑且不談,那馬天雄既已來了,我知他是個孝子,二哥不妨先回去安慰他一下,請他明天便到我這府裡來,為了邢臺一案,我早把他名字補了護衛,任事與否無妨,一但在此時他卻推辭不得,這一點也請你告訴他。不然,此人素行奇特,也許會不就呢!」

  羹堯道:「此點王爺所見極是,那我就先告辭了。」說著,便起身向雍王隆科多二人作別回去,等回到家中一看,天雄已由老管家年貴安排在書房之中,不但面上毫無病容,便風塵之色也十去八九,不由笑道:「馬兄傷勢痊癒了嗎?」

  天雄笑道:「不但傷早好了,那李知縣這些時真把我當著王府護衛看待,供應之盛與款待之殷勤真令人難受,傷口不平復又不讓走。那載澤更不時借我向他威嚇,簡直和真的一樣,弄得我大有啼笑皆非之感。好不容易我那傷全好了,他又送我五百兩銀子程儀,我堅持不受,偏那載澤說什麼也不答應,連那老管家,也逼我非受不可,末了弄得我發了倔脾氣,才勉強收回去。誰知載澤那奴才,不但暗中仍替我收下來,而且五百之外又加了五百,直到今天才托老管家交給我,你看此事如何處置呢?」

  羹堯沉吟半晌道:「此等不義之財,你當然不能受,不過此刻急也無用,只好存在此處,等我相機再設法送還他便了。但是你那護衛一職已經弄假成真,卻推辭不得呢!」說著把來京以後情形全說了,天雄慨然道:「那位雍王爺我在識面之初,已經猜到八成。不過我生平極少肯受人恩惠,風塵之中得遇午爺已出意外,誰知偏又遭逢此事,他如真的能為我將老父赦回,自當效死以圖報深恩于萬一,豈止充任護衛而已?否則土各有志,從權應命則可,他日趨舍如何便當有所斟酌了。」

  羹堯忙上前握著天雄的手道:「馬兄出言如此光明磊落,實令小弟欽佩無已,只是忒嫌有屈了。」

  天雄笑道:「小弟江湖亡命,忽然榮任王府六品護衛,怎得謂之有屈?不過年爺實小弟平生唯一知遇,有話不容不實說,那雍王他日自不止一親王而已,但是……」

  說到這裡,又看了羹堯一眼道:「以我看來,此人是否能長共富貴,那就難說了,小弟自知福薄,除恩怨必報而外,久已決心終老江湖,成敗得失,無非一身而已,年爺出處倒不可不慎呢!」

  羹堯不禁微訝道:「馬兄難道精于風鑒之術嗎?」

  天雄道:「自古觀人於微,豈必盡在風鑒?小弟也不過說說罷了。」

  羹堯心知天雄必有所見,再三追問,但天雄始終笑而不答。後來又漸漸談到雍王所托之事,天雄笑道:「照這麼一說,年爺已經成了天策長史了,小弟此來,倒有了熱鬧可看呢!」

  羹堯笑道:「難道你真只看熱鬧嗎?」

  天雄道:「年爺如有所命,無不願供驅使,至於雍王真欲以利祿鞭策,那就難說了。」

  羹堯只笑了一笑,也不再說什麼,等希堯回來後,又代為引見,當晚二人便在書房對榻而眠不提。

  另一方面,在羹堯走後,隆科多卻向雍王笑道:「想不到年遐齡這等一個俗吏卻生了這樣一個兒子,不但骨相非凡,而且也確知分際,將來真是四阿哥一條極好膀臂。」說著又笑道:「也真不枉你費這一番心機。」

  雍王道:「他因初次和舅舅見面,還未免矜持一點,如再脫略些,你就更看出他的才情和抱負了。有他這一來,不但九城市井之雄盡入網羅,便若干江湖豪客也不難入彀了。」

  隆科多道:「他的才華向來在八旗子弟當中是有名的,如這科能殿在二甲,那就容易設法了。老實說,只要他能由科甲出身,我們多著點力,也不怕旁人非難,就是在皇上面前,也好說話。」

  雍王連連點頭,兩人又商量半會,隆科多才告辭離去,雍王獨自坐在秘閣,想起李飛龍之事,又喚來載澤問道:「那雲小姐為什麼出走,你知道嗎?」

  載澤道:「這個,奴才卻不知道,不過據那張總管語氣之間,好像連雲老山主也不知道,那兩丸解毒丹,便是雲小姐行前交給他的,但對出走之事,一字也末提起,如今雲老山主正在著急哩。」

  雍王笑道:「她曾另有什麼信交給年二爺嗎?」

  載澤道:「據奴才所知,並未有什信件。」

  雍王道:「這就奇了,那李飛龍之事,你知道嗎?」

  載澤道:「這個,奴才倒還聽見張傑說過。」說著把中鳳擒縱李飛龍之事說了。

  雍王想了一想道:「那李飛龍真有來京先找我算帳的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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