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成鐵吾 > 豪門游龍 | 上頁 下頁
五二


  羹堯道:「三八兩王府裡,因為有好幾個包衣和護院把式,平日都有往來。惟獨這十四王爺府裡,雖然也有幾個人,卻都非親信,所以我希望能在她姑嫂二人身上設法一二。要不然王爺和十四王爺是同母親弟兄,那只有在府中婢嫗僮僕之中設法了。」

  雍王沉吟半晌,忽然笑道:「如果必須要用這個人,我自有道理,可惜那張桂香一時不能痊癒,未免誤我時日了。」

  羹堯道:「她那傷勢,以我看來,當日雲女俠下手時便已留情,有這許多天,也許已經好了,只不過那身功夫一時不能復原而已,王爺何妨再查一查。此婦向來狡獪異常,也許她存心裝病拖延亦未可知。」

  雍王笑道:「二哥不必多疑,對於此婦,我已想好制她之策,只要她傷勢一好,便不難遣出。」

  羹堯詫異道:「王爺用何法制她,能見告一二嗎?」

  雍王又笑了一笑道:「女人家再倔強些,終跳不出財勢二字的圈子,不外動之以利,壓之以勢而已,二哥何必再問?倒是雲家父子新正之約迄今未踐,我反有點擔心,二哥最近曾接到來信嗎?」

  羹堯搖頭道:「他父子連王爺處都未有來信,何況我呢?」

  雍王一笑道:「我不是說他父子,而是說他父女,難道這好多天,那雲小姐也沒有來過信嗎?」

  羹堯臉上一紅道:「王爺又取笑了,她平白寫信給我做什麼?」

  雍王大笑道:「二哥,如今我們是至親呢,你還瞞我做什麼?便算你尊敬她,不作褻瀆之想,難道對這樣一個紅粉知己,就連寫一封信也不應該嗎?這未免太矯情了。」

  羹堯道:「其實並非矯情,實在人言可畏,稍一不慎,不特我今後做人不得,便在她也彼此不好再行相見,那是何苦呢?」

  雍王笑道:「如畏人言,在小弟看來,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必也正名乎,舍此以外,那就只有避嫌愈甚,人言愈多,何苦乃爾呢?」

  羹堯不禁把雙眉一皺道:「王爺之言未嘗無理,不過此中實有難言之隱,此事還是暫且不談為妙,這些時,宮中有什麼消息嗎?」

  雍王只把頭搖,接著道:「宮中倒未見什麼消息,不過太子一天比一天行為更乖謬些。據說六阿哥不知在什麼地方,請來一個喇嘛,現在正在秘密對太子詛咒,雖然人言不可盡信,但是太子一天癲狂一天則是事實。」

  羹堯道:「詛咒巫蠱之術,雖然自古有之,但未能全信。依羹堯的推測,或許那喇嘛欲神其術,暗中派人在太子飲食之中下了點什麼東西,倒有幾分可信。」

  雍王道:「這卻然而不然,二哥是沒有見過那喇嘛的神術,有時的確有不可思議的地方……」

  正說著,忽聽室外報導:「稟王爺,皇親隆大人來了。」

  羹堯方欲回避,雍王大笑道:「我那舅舅並非外人,如今你我又是郎舅至親何須如此?我對你們兩位已視如左右手,以後好多大事,非在一起商量不可,如何能不相見呢?」

  正說著,只聽外面高聲道:「四阿哥,裡面是年大人的二公子雙峰嗎?這幾年來,九城俠少都說,他好像孟嘗信陵一流人物,只恨我一官羈身,反無緣相見,如今你們已經成了至親至戚,能容我這神交已久的老姻叔,就此認一認親戚嗎?」說著,靴聲響處,門簾一掀,走進一個四十多歲,頭戴水紅頂子,身穿箭衣的偉丈夫來。

  羹堯知是皇親隆科多,連忙請了一個雙安道:「皇親,您過獎了,羹堯少年無狀,怎敢當您一顧?更何敢僭以姻埡相附?」說著,便待叩拜下去,隆科多雙手扶著,大笑道:「日前我在尊府便欲相見,無如令尊老大人和令兄均皆在坐,因恐為俗禮拘束,彼此轉不能暢所欲言,所以末命人相邀,想不到今日在四阿哥這裡不期而遇,再如此便俗了。」

  說罷一面還禮,一面道:「我久已聽得四阿哥說你是今之奇士,不但文學縱橫,才氣蓬勃,便武功劍術也自了得,等過些時,我這一等侍衛出身的九門提督,還要向你請教呢!」

  雍王拊掌大笑道:「舅舅,您向來是自命知兵不讓諸葛的,我們這位年二哥,可也是今之管樂,今後你們兩位多親近吧。」

  羹堯愈加惶恐道:「王爺言重了,想羹堯一介書生,平日雖然狂放,怎敢和皇親相提並論?」

  隆科多笑道:「你瞧,不但我聞名已久,便連四阿哥也如此說,足證名下無虛。老實說,你與四阿哥締交經過,他已全告訴我了,我輩雖然不便過於脫略,但如為世俗禮法所拘反而不好,何況現在又已經結成至戚呢。」

  說罷把臂相邀入座,一面笑道:「你去年對四阿哥所說的計畫,他已全對我說了,雖然陳平復生不過如此。天既生你這等奇士,自必有一等豐功偉績寄託你身上,今後在皇上面前和宮中自有我去應付,那對付各衙門和結納重距疆吏之責便在你了。」

  羹堯不禁又惶恐道:「羹堯前此對王爺所言,不過書生之見,雖蒙王爺皇親加以採納,如論查探各方情形乃至佈置用間,或者還可稍盡犬馬之勞,至於說到聯絡結納重臣疆吏,則似非一介書生之能用命了。」

  隆科多笑道:「老姻侄,你說這話就未免把自己看得太輕了,以我看來,令尊大人現在開府湖廣,固然在疆吏當中是數一數二人物。同時,今年春闈,你是必然及第無疑,轉眼不就是一個學政大人?三五年一來,還怕不飛黃騰達?以你這樣文武全才,再加上家世清貴,又是四阿哥的至親至戚,如果存心結交權貴,誰不倒屣相迎呢?」

  雍王也笑著一拍羹堯肩頭道:「二哥好自為之,小弟在訂交之初已經說過了,富貴均當與共,將來一旦天命攸歸,那顆大將軍金印是不會吝惜的。」

  羹堯雖然抱負不凡,一聽兩人的話,也不免有點飄飄然,忙道:「既承王爺和皇親如此見重,羹堯敢不盡命以報知遇?不過以目前而論,八王和十四王爺,實在是王爺的勁敵,尤其是十四王爺頗有知兵得士之名。我們雖然處處準備,卻須善刀而藏。羹堯既辱附外戚之末,萬不宜得意過驟,否則轉足以貽人口實,反而不美了。」

  隆科多大笑道:「我真想不到你竟出此語,如果是謙遜之辭,已非英雄本色,倘若因此真欲避嫌,那便真是書生之見了。自古謀大事者不拘小節,外戚秉政,建不世奇勳者也不在少數,你能說衛霍長孫無忌不是賢者嗎?連我這以侍衛起家的鄙夫,尚且不甘自棄,何況你這名滿京都,人所共知的賢公子呢?」

  雍王也笑道:「自古內舉不避親,外舉不避仇,何況二哥才華蓋代,科舉又是正途出身,即使小弟暗中代為吹噓一二,也似無礙於清譽,為時尚早,何必先斤斤於此呢?」

  說罷又道:「适才你說十四阿哥和八阿哥是我勁敵,這話倒還有點道理。不過此番回京以後,小弟已遵二哥所囑,事事退後一步,決不與人爭先,只不時向幾個洋人學點勾股演算法,間或研究點訓詁之學,這風聲已經傳到皇上面前去,據說因此還得到皇上在無意中誇獎兩句,足見舅舅和二哥為我劃策已經有了相當效果了。」

  隆科多笑道:「我雖不敢說是算無遺策,但是在這揣摩工夫上,自信還有點心得,你只照這個辦法做下去,不出一年半載,包管不錯。」

  三人正在說著,忽然載鐸在門外道:「回王爺的話,奴才的兄弟載澤回來了,因為隆皇親和年二爺在這裡,不敢擅自進來,王爺有話要問嗎?」

  雍王道:「年二爺正不放心那位馬爺呢!你教他就進來吧!」

  接著,只見載澤一臉風塵之色,走進來先向雍王請安,又向羹堯隆科多一一請安,然後躬身道:「那馬爺已和奴才一同到京,現在由年老管家引往年二爺府內去了。本來奴才去年就想趕進京來,只因那李知縣深恐馬爺傷勢未愈,路上不便,硬留著在邢臺過年,所以來得遲了。另外那雲家堡的張總管托奴才代稟王爺和年二爺,他主人雲老英雄父子至遲月底必可到京,到時再給王爺和年二爺拜年請安。」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