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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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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半老婦人,一面請玉英落座,一面指揮那四個僕婦將張桂香搭上炕去,用被蓋好,又在近炕的宮薰內,撒上一把香末子,那房裡,登時室暖如春,異香馥鬱,然後又命僕婦替玉英倒上茶來,一面笑道:「我姓榮,承王爺和福晉恩典,教我管這園子,因為咱們那一口子叫榮壽,所以這園子裡面,姑娘嬤嬤們都叫我榮嬤嬤,您以後要是有什麼事,只管叫人去找我。」說著又看著玉英笑道:「這座屋子,王爺題名叫紅香小築,原來是咱們福晉格格們款待女客的地方。王爺因為您姑嫂兩位住在別的地方不方便,所以吩咐我安置在這裡,好給李大奶奶治傷。王爺說,過兩天,他有空也許會親自來看你們一趟。又叫我對兩位說:過去的事不必再提,就是有再大的罪也決不追究,叫你們安心住著,不要犯疑害怕。」 說罷一笑便待起身出去,張桂香忽然在床上叫道:「榮嬤嬤,您請慢走,我有話說。」 榮嬤嬤聞言,連忙走到炕前笑道:「李大奶奶,您有什麼吩咐嗎?」 桂香把項下被子略分,在枕上道:「榮嬤嬤,我謝謝您,也請謝謝王爺。不過我們得罪王爺的地方太多了,所以特來領罪,萬想不到王爺竟如此待我姑嫂,這太叫我出乎意料之外了。到底是為了什麼,您能告訴我們一點嗎?」 榮嬤嬤笑道:「您不知道,咱們王爺向來就是這脾氣,他老人家最喜歡武藝好的朋友,不怕再是仇人,只要一對他的脾胃,都非交成朋友不可,您姑嫂兩位,不都有一身好功夫嗎?也許他老人家就為愛惜您兩位這一身工夫,所以才破格相待也說不定。不過,我是一個當奴才的,決不敢信口亂說,好在他明天不來,後天一定會來,您最好當面問吧!」說著又看桂香笑道:「不用說別的,王爺為了您那傷勢太重,就是好了也必落個殘廢,現在已經專人到蒙古去請那大喇嘛去了,據說至遲明年春天就可以到京了。」 桂香聞言不禁精神一振,忙道:「榮嬤嬤,您這話當真麼?」 玉英也趕來道:「我這嫂嫂主筋已受重傷,難道那蒙古喇嘛真能教她復原嗎?」 榮嬤嬤笑道:「您兩位請想一想,如果那大喇嘛沒有這一手,王爺能專人跑一趟庫倫把他請來嗎?不瞞兩位說,我雖不懂什麼,咱們那一口子,少年時候也好練功夫,一下教人家把他的筋骨全給抖散了,睡在家裡大半年,滿漢醫生誰沒有給診過?都說就是全好了,那一身功夫也算完了,後來正好那大喇嘛到京裡來,可不是一下就全給治好了?只養息了三個月,他那點小能耐,還不是跟沒受傷以前一樣。您要是有這個福緣,只要他肯來。依我看,就算骨折了,人家全能給續上,這還用發愁嗎?」 桂香不禁在枕上叩頭道:「王爺如此待我,真是天高地厚,我這身子雖然不足惜,不過倘能復原,一身功夫不散,王爺便要我赴湯蹈火也決不敢辭。」 由此桂香姑嫂都對雍王不禁生出一片感激之心,後文如何,將自有文待。 ▼第九章 寂寞淒清雪夜時 在另一方面,那晉冀交界的雲家堡中,年殘歲底又下了一場大雪,漫山遍野,都成了玉琢山河,銀裝世界。這時候,中鳳方從千里之外賓士回來,因愛那天風樓高,四山在望,可以賞玩雪景,便命乳娘孫三奶奶督率丫頭僕婦將樓上打掃了一番,索性將自己的香閨搬來樓上住下,這天快雪初晴,中鳳閑極無聊,將從羹堯處所得劍譜,展開自己看了—番,不知怎樣,忽然生了一陣異常感觸,轉覺小樓岑寂,反不如長途馳逐,躍馬橫劍之樂,勉強跑到琴臺上去彈了一曲,愈覺有說不出的煩悶,一賭氣,索性推開窗戶,憑欄遠眺,忽見那小峰側面,大雪地裡,一帶寒梅,已經冒雪盛開,紅遍了小半個山巒,那老樹下面,正是自己和羹堯並肩小語的地方,不禁呆了半晌,一手扶著欄杆,一手托著下頷正想著那天情景,猛然背後噗哧一聲笑道:「姑娘,你在這裡想什麼心思?這樣大的風,也不怕冷嗎?」 中鳳不由一驚,回頭一看,卻是大嫂宮氏,不由嗔道:「你這人,為什麼一聲不響的跑上樓來,倒嚇了我一大大跳。」 宮氏笑道:「姑娘,你這趟從外面回來,為什麼老是懶說懶笑,好像有什麼心事一樣。在那邊上房裡住得好好的,大家談談說說,多麼熱鬧,怎麼偏又要搬到這座樓上來,是嫌這家裡住得膩了,有一點討厭我們嗎?」 中鳳不禁臉上一紅,笑駡道:「大嫂子,你這是說的什麼話?人家不過因為這樓上地勢高些,看起雪景來比較眼界空闊,所以才搬來住上幾天,怎麼一到你嘴裡,話便兩樣了。」 宮氏又笑了笑道:「我的話一點也不兩樣,你試想想看,你從前多麼愛說愛笑,一到哪裡,沒有看見人,先聽見說笑,這趟回來,為什麼老是靜悄悄的,一聲不響,呆在哪裡,一呆便是大半天,這不是有心事是什麼?」 中鳳紅著臉嗔道:「這還不是因為你們常常討厭我,說我愛說愛笑,所以才把老毛病改了。現在我改了,你又說我不說笑是有心事啦,這個年頭兒還有我走的路嗎?」 宮氏看了她一眼道:「吆,我的好姑娘,你真生氣啦,算我說錯了好不好?不過,嫂子我是關心你,我不怕你惱,有什麼心事,還是告訴我的好,要不然,只悶在心裡頭那怎麼是好!」 說罷又格格一笑道:「嫂子我向來就疼你這個小姑子,只要你對我把這個心事說了,多少還可替你出點主意。就你哥哥和老爺子面前,多少也可以說幾句話。要不然,你厲害死了也還是一個小姑娘,有些話能說嗎?到那個時候,要想再求我,可就晚了。」 中鳳臉上愈紅道:「你今天瘋了嗎?我有什麼事要求你,倒得說說看。」 宮氏笑道:「你問這個嗎?那你只要自己想一想,這幾天你那小心眼兒裡面,想的是什麼?悶的是什麼?不就自己明白了嗎?」 中鳳不由急了,冷不防,一下便把宮氏推倒在那張床上,笑駡道:「我把你這壞透的東西,沒有事坐著閒磕牙,就是在編排我,那笑面羅刹的外號,不也就是你們說出去的嗎?如今倒惹得人家,不知道底細的人,當我真正是一個母夜叉一樣的人物哩。現在又來了是不是?」說罷一哈手,便伸向宮氏腋下搔她癢處。 宮氏一面用手來擋,一面笑道:「哦!我明白了,你滿腹心事,原來就為這個外號,是不是人家對你這個外號有點……」說著格格連笑,已經被中鳳搔得喘不過氣來,一面道:「那……那……那也不要緊呀!你只好好求我一下……叫……叫你大哥去向那一位說…一下……格……格不也就行了嗎?」 中鳳越發不依,一面加緊搔著,一面笑駡道:「你還敢胡說,今天我不把你整夠了決不住手。」 宮氏只笑得說不出話來,一面喘著氣,一面告饒道:「好……好姑娘,你饒了我吧,下……下次……再不敢呢!」 兩人正在鬧著,樓下忽然又是一個清脆喉嚨笑道:「姑嫂兩個,說笑得好熱鬧,你們笑的是什麼,能給我也笑笑嗎?」 中鳳手下一松,宮氏連忙嚷道:「香姨娘你快來,鳳丫頭說我們編排她,送了她笑面羅刹那個綽號,害得她找不到婆家,要治死我呢!」 中鳳一聽,恨了一聲,兩隻手又向她那腋下搔去,一面高聲叫道:「姨娘,你也不管管她,你看她這張嘴多麼討人厭?」 一面又道:「你敢再說,我不把你腸子搔斷才怪!」 那樓下來的,原是雲霄的第二個侍妾香紅,年紀還比宮氏小,只大中鳳兩歲,平日在一處也是鬧慣的,一聽宮氏說話忙也笑道:「誰說她找不到婆家?老山主早跟我說過了,她連親都相定了呢,只等新年一過,便要到北京城去謝媒呢!」說著,一路噔噔噔的趕上了樓,向中鳳笑道:「鳳小姐,您放心,人家媒人都已寫下了包票呢,還有個不成的嗎?至於您那個雅號,只等新姑爺一來,我便替您注解明白,包您那一位不會疑惑還不行嗎?」 中鳳不由唾了—口道:「香姨娘,我可沒有得罪你,為什麼也助紂為虐起來?」 宮氏笑著坐起來一面掠著鬢角一面道:「姑娘,這可不必生氣呢!事情已經有八成了。」 中鳳把嘴一噘道:「我不來呢,你們大夥兒合起來欺負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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