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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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羹堯道:「王爺早上的恩遇,羹堯已經稟知家母家兄,並且已由家兄上函家嚴,不日當向王爺道謝,不過羹堯在途中僭越之處,卻未敢洩露,以後還望王爺不必提及。」 雍王大笑道:「大哥之命小弟自當遵守,不過登堂拜母之約遲早是要踐的,到了彼時,便由不得大哥了。」 說罷又命左右,置酒準備夜宴,羹堯因恐母兄懸念,不敢久留,連忙說明原委,告辭回去。第二天便分別將所識各色人物以次召喚,擇優密談,布下一個無形的情報網不提。 那雍王自羹堯走後,在秘閣裡獨坐了一會,立命身邊伺候的人去喚來載澤之兄載鐸吩咐了幾句話,又命人去刑部托人打聽馬天雄之父的案情和下落。把兩事做完看看天色已經全黑,正待回到上房,忽見福晉身邊的丫頭香兒,持著一盞羊角風燈來報導:「舅太太來了好一會了,她老人家就要回去,所以差我來請王爺到後面去一趟。」 雍王聞言,連忙命香兒前導,才到上房,香兒上前打起簾子,便聽見自己的舅母,隆科多的太太笑道:「啊呀,四阿哥,你可回來了,今天舅母為了你的事忙了大半天,總算人是看見了,你該怎麼謝我呢!」 再抬頭一看,只見福晉鈕鑽祿氏,正和隆太太並肩而坐,不由臉上一紅道:「舅母,累等了,我在這兒跟您請安呢。」 隆太太笑道:「不敢當,免禮罷,咱們留著往後再總算好麼?現在先告訴你,人品是一百成,不但是美人兒,性格也很溫和,你福晉這裡我也說好了,她決不會有什麼話,你瞧,舅母做事不含糊吧?」 雍王不由臉上有點訕訕的看了福晉一眼,鈕鈷祿氏笑道:「你別瞧我,咱們娘兒們已經談過了,本來咱們這府裡,就嫌冷靜一點,真要多一個人進來,大家也熱鬧些,只要您願意,我只有喜歡,決沒有話說。不過宮裡面,還得先說好了才行,再說,人家也是八旗世族,還不知道願意不願意呢?您可得多求求舅母,這兩處都非她不行,要不然,她老人家一搖頭,把事弄僵了,您可不能怨我。」說著抿嘴一笑,看了隆太太一眼。 隆太太又笑道:「這是你的大賢大德,為什麼又教他求起我來?宮裡面無妨,就不用我去,只四阿哥本人去求一求,總不會不答應。不過那一家子,我卻不便進言,您去另求別人吧!」 雍王聞言,又涎著臉道:「舅母,您就成全到底吧!如若您還不能進言,又叫我去求誰呢?這事我一回來,就和舅舅商量好的,不信,您不妨去問他去。」 隆太太笑道:「那我不管,你們既說好的,你不會去求他嗎?他是九門提督步軍統領,人家還敢不答應嗎?」 雍王又請了一個安賠笑道:「誰不知道舅舅的事?有時候還要求您,您要真不管,我去求舅舅又有什麼用?您還是多成全吧!」 隆太太笑道:「也虧你做得出這個樣兒來,當著你福晉在此,也不怕她生氣!就猴急得這樣嗎?」 鈕鈷祿氏笑道:「舅母怎麼又跟我取笑起來?我要真生氣,也不要他求您了。」 隆太太笑道:「你們小倆口子既全這麼說,誰教我已經多事呢?過兩天我再跑一趟就是了。不過這兩天在大年底下,大家都有事,等到新年,我去拜年,順便再跟你提一下,成不成可不能怨我。」 說罷,便告辭回去,雍王送走隆太太,又向福晉道:「你真是大賢大德,我不知道要怎樣謝你才好,要知道我之所以一定要結上這門親事,實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過些時,你就明白了。」 福晉道:「您的意思我明白,舅太太也早說過了,其實就不為這個,您要添上這麼一個人,我還能阻攔嗎?」說著抿嘴一笑道:「您這一恭維,給我一頂炭簍子戴,倒教我怪不好意思的,咱們好幾年的夫妻,還在乎這個嗎?」 雍王聞言,越發高興,又走近福晉,附著耳朵,不知說了幾句什麼話。鈕鉑祿氏臉上一紅笑道:「啐,我才不理你呢。」 說罷盈盈一笑,向旁侍的香兒道:「王爺今天太累了,要早點安歇呢,你快傳話下去,把晚飯開上來,還有那大喇嘛孝敬的藥酒也拿來。」 香兒連忙答應,一溜煙也似的走了出去,雍王不禁看著福晉撫著香肩一笑道:「你不是不理我嗎?為什麼又要取那藥酒呢?」 鈕鈷祿氏不禁臉上愈紅,一手推開了他嗔道:「虧你還是一位王爺呢,萬一將來做了太子,做了皇上,也是這樣下流嗎?人家依了你又不好,到底想怎麼樣呢?」 雍王哈哈大笑道:「這也算是下流嗎?萬一真有那麼一天,你還不也是皇后,皇上對於皇后、還有什麼避忌嗎?」 鈕鈷祿氏只說了一句:「你瘋了。」佯怒著,便待向房裡走去。雍王又攔著,央求著,兩人一同用過晚飯,一宿無話。第二天,雍王起身以後,進過早膳,照例到射圃做了一回功夫,又換了一身親王服色,帶了四名護衛,徑向後園李家姑嫂所住的紅香小築而去。 原來那李氏姑嫂二人,自被羹堯送來雍王府以後,心中非常害怕。一進府門,便由王府包衣郝四送到後園,一座上值的更房內住下。那郝四原系府內世僕,現正管著十六名更夫,年紀雖然已過四十,卻極好漁色,一聽上面發下兩名女人來,雖有好好安置下讓她養傷之語,一看兩人都是一身鄉村打扮,又摸不清來歷,只看見李如虎的妹妹,長得相當端麗,便張桂香也病西施一樣,不由心中大喜,一面收拾出兩問更房,派了兩名更夫,把兩人安置在裡面住下,那張桂香自經羹堯將筋絡復原以後,又得老山參接力,神智已清,只因淤血才去,又受重傷日久,頭目非常眩暈,筋絡初複原狀,四肢疼痛異常,一經睡下,不由呻吟不已,李妹一見那兩間房子,幽暗得好像牢獄一樣,只一盞瓦燈檠,燈焰小得只有豆大,又不知今後吉凶如何,不由十分淒涼恐怖萬狀,加之嫂子躺在床上哼聲不止,痛楚欲絕,心中更加難受。 正想著,嫂子服藥已久,也許要進些飲食。再看看那房中,只有一張油污狼藉的板桌,兩條板凳,和一張小床,此外便一無所有,那牆壁上又是一片黝黑,雖在冬令,積年的臭蟲血,仍塗抹得斑斑點點,不山秀眉一皺,坐了一會忽又覺得冷不可耐,—陣陣寒氣逼人。燈也搖曳欲滅,這才想起,那屋子迎面一排短窗所糊的紙已經碎裂得好像魚鱗一樣,怎麼會擋得住朔風的侵入?不由心中又是一怔,正在對著窗兒發愣,猛聽房外有人喝道:「喂!你們這兩個娘兒們,到底是犯了什麼罪,發到我這兒來,可得老實一點。你盡看著窗子做什麼?要打算逃,那可自己估量著。」 李妹抬頭一看,只見一個四十來歲的漢子,身上披著一件灰布面子老黑羊皮袍子,攔腰系著一條黑綢子腰帶。一手叉著腰,一手玩弄著一對胡桃大的鐵球,正挺著胸脯,立在房門口看著自己。再細看時,卻是一個大高個兒,一臉指頭大的黑麻子,兩道—字眉,連在一處,左眼吊上去,右眼全凸在眶外,塌鼻樑,蛤蟆嘴,端的醜怪已極,不由嚇了一跳,忙道:「我們姑嫂二人,並末犯罪,是年二爺把我們送到此地養傷的。您貴姓?是這府裡什麼人?」 那人冷笑道:「嚇!原來是年二爺把你們送來的。養傷?咱們這兒可不是傷科大夫。老實告訴你,我郝四爺是這府裡的值更總管,不管你們是養傷養病,既發到這裡來,就屬我管,我郝四爺一高興,也許讓你們自由自在一點,只要打算不安本份,這兒的規矩可真厲害,不管男的女的,都須公公道道的吃我—頓鞭子。」 李妹一聽口氣不對,連忙又福了一福道:「郝四爺,您既是此間總管,應該知道此事經過,即使我這嫂子有開罪王爺的地方,她已受了重傷,既到此地來投到,焉有不安本份之理?您就多多包涵一點吧!」 郝四看著李妹又冷笑道:「原來你們有事得罪了王爺,才發到這裡來看管,那就難怪了。」說著,大踏步走進房來,靠著李妹站定,張開一張大嘴笑道:「咱們王爺可不比別人,向來只一瞪眼就要殺人,用起刑來更嚇得死人,什麼跑火磚,跪鐵索,上老虎凳都稀鬆平常得很。對待女人,剝光衣服打仰板更是常有的事。不過,他老人家對我向來說一句是一句,從來沒有駁回過,你們要是有什麼冤枉事趁早對我說,只要可以幫忙的,我郝四爺決不含糊。」 說著把一對鐵球向懷裡一塞,裂著大嘴一笑,看著李妹道:「我明白呢,你姑嫂一定是吃樂戶飯的。咱們王爺向來就好這一手,也許你們不知道什麼地方沒有把他伺候好,惹得咱們王爺惱了,他老人家手底下有功夫,一下子把你嫂子揍傷了,所以求年二爺向王爺說,來這兒打算領一筆養傷費對不對?這也不要緊,只要把我郝四爺伺候好了,包管你們多少弄他百兒八十兩白花花的銀子回去。」 一面一伸手,就來扯李妹的手。一張麻臉也向李妹身邊湊上來。李妹見狀,連忙退後—步,低喝道:「郝四爺,你可放尊重些,我姑嫂可不是那種人。」 郝四又笑道:「不是那種人也不要緊,咱們既然遇上總算有緣,我是一團好意,你可不要誤會。」說著又走向李妹一步,咧嘴齜牙笑道:「不管你是幹什麼的,你且坐下來,咱們先聊聊,誰還能把你吃了不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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