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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羹堯笑道:「他如真的再來,那太不識相了,聞得此賊兄弟三人全仗毒藥暗器取勝,並無多大真實工夫,我們現有解藥又有吸毒石,怕他做什麼?」說著向張傑討過那藥瓶藏在身邊,又向高明道:「賢弟劍上所藏吸毒石,非金非石,到底是一項什麼寶貝,為何如此神妙?我想今天馬兄之傷就無解藥,有此一石也不妨事,能將出產之處見告麼?」

  高明笑道:「此物名為吸毒石,其實並非石質,乃一種異蛇之角琢成。蛇本奇毒,人畜當之無不立斃,但額生短角,轉為解毒聖品。只要是蛇蟲之毒,將此角按在傷門上,其毒可吸者立刻吸住創口。牢不可拔,直待毒盡自然脫落。角本白色,一經吸毒便轉青紫紅黑各色。吸完用人乳一浸,其毒又盡入乳中,仍轉白色,以後還可再用。」說著,取出寶劍,將所系兩珠解下一粒遞給羹堯笑道:「弟留一粒足矣,這一粒便以奉贈,以備不時濟人。」

  羹堯也不推辭,只謝了一聲便把來也系在劍環上面。少時鮮魚買來做好湯,又給天雄喝下去,不一會又大解一次,餘毒盡下,精神更加健旺,高年二人方覺放心,忽然外面又是一陣大亂,走進一群公人打扮的人來,各執單刀鐵尺諸股兵器。為首一人年約五十上下,提著一柄樸刀大聲道:「哪位是雲家堡的張總管快請出來答話。」

  張傑挺身而出道:「在下便是,看你打扮裝束,一定是位班頭了,但不知是何案情,要我張某答話?」

  那人道:「不才乃是本縣的快監獄忠,現奉縣太爺之命,要請張爺到縣衙問話,還有一位高爺,一位年爺,一位馬爺,都請陪我去一趟。」說著又向張傑一使眼色,低聲道:「本來在下決不敢驚動張爺,無如這是十四王府裡的差官把你們告下來了,便連我們老爺也無法違命,還望張爺體念房忠奉上差遣,身不由己,多多原諒。」

  張傑不由一怔,未及開言,載澤已經捧著半邊打腫的臉走來冷笑一聲道:「啊,原來尊駕是這裡縣衙門的一位班頭,既是奉命拿人,你有牌票朱簽嗎?」

  房忠一聽口氣不對,再一看來人,雖然紅腫著半邊臉,絕不像個江湖人物。

  連忙賠笑道:「這位爺台貴姓大名?在下既然奉命拿人,焉有沒有牌票朱簽之理?」

  載澤又冷笑道:「既有朱簽牌票,那我們就好說話了,且請拿我看如何?」

  房忠忙從靴統中間,取出一張朱諭,先打了一個千,然後遞在載澤手上,一面道:「爺台請看。」載澤一看正是一張朱簽,上面寫著:「賜同進士出身加兩級記錄十次邢臺縣正堂李為據縣民李如虎報稱伊弟雲鵬現充十四王府差官,因往縣城南街三元棧訪友,竟被鄰縣雲家堡積匪張傑高明年羹堯馬天雄等群毆斃命,複將屍體送往該民所設之三合興客棧,加以恫嚇不許聲張,並附十四王府採辦諭帖一紙,請求拘凶嚴懲以雪沉冤等語。查該匪類等,在本縣城裡竟敢群毆王府差官至死,殊屬不法已極,仰即將各匪鎖拿來衙以憑核辦,毋稍徇縱,切切此諭。

  右仰本衙快班卯首房忠」

  不由又是一聲笑道:「房頭,你們老爺是姓李叫茂青嗎?」

  房忠又打了千道:「敝上正是這個官印,爺台認識嗎?」

  載澤喝道:「你且不要問這個,少時我自有話說。」說著,拿了朱簽走進上房,向高明道:「四爺請看,這李茂青糊塗不糊塗?竟連您也列入匪類,差人拘辦起來。」

  高明接過朱簽看了一下笑道:「這也值得到大驚小怪嗎?既然是他倒好說了。」說著站起身來,向年馬二人笑道:「果不出我所料,反被宵小弄了手腳去,不過大哥馬兄休慌,小弟自有道理。」說著拿了朱簽回到自己房中,取過文房四寶,提筆寫了二三十個核桃大的字,又開了枕箱,取了一方圖章蓋好,用個官封封上,對載澤道:「你可拿我的信,隨那班頭到縣衙去一趟。」說著,又附耳說了幾句,載澤點頭道:「四爺放心,奴才理會得。」

  說完又請了一個安,轉身來到中間一進,向房忠笑道:「房頭,你既來了,總不能教你無法交差,如今我隨你去見一見貴上便了,這裡可不許驚動。」

  房忠一見那氣派,心知這一批人決非尋常人物,也許本官已經碰了極大釘子都說不定,連忙又打了一千道:「下役無知,多多冒犯,還求爺台原諒。爺台如能隨小人去回我們老爺一聲,這裡的人立刻教他們回去,決不敢擅自驚動,那張籤子還請賞下來,小人才好回去銷差。」

  載澤鼻子內哼了一聲道:「那張火簽不關你事,見了你們貴上,我自然會得繳還給他,既然公事緊急,不要再耽誤了,我們就此走吧。」

  房忠連忙又打了一個千道:「一切還請爺台成全,小人遵命就是。」說著又向帶來的夥計使了一個眼色,大家全退了出來在外面遠遠的監視著,載澤不由好笑。出了店門之後,走了幾步,房忠又笑著低聲道:「爺台到底貴姓,且請將台銜賞下來,小的也好稱呼。」

  載澤冷笑道:「你還不放心嗎?我姓載叫載澤,現任雍王府的內總管,咱們高爺是雍王府的總文案,那位年爺是湖廣巡撫的少爺,這一次出來是為了王爺有機密大事,順便看看這一路的吏治民風。想不到在這縣城內今晚便有強人前來打劫,竟敢打傷王府護衛,便總文案高爺也幾乎受傷。現在高爺已經辦好文書,專人晉京飛報上去,你們貴上是個多大官兒?他有幾個腦袋?竟敢聽信強人一面之辭,連咱們高爺年爺馬爺也要拘捕起來,這不是反了嗎?」

  房忠不由嚇出一身冷汗來,又打了一千,筆定鬼也似的站著道:「載老爺,小人實在無知,還請大人不記小事,在高年馬二位面前美言一二。」

  載澤冷笑道:「你是奉上差遣身不由已,誰還和你一般見識?不過,貴上做事也忒嫌大意了。幸虧今天的事有我在場,要不然真把他們幾位弄到貴衙門去,那不是天大的笑話?」說著鼻子裡哼了一聲道:「今天我倒要看他這事怎樣下得了台。」

  說罷冷笑著向前走著,忽然一摸自己嘴巴,眉頭一皺道:「咱們是有賬再算,不怕他不摘下頂帶到刑部去走走。」

  那房忠跟在後面哪敢開門,一路到了縣衙,先請載澤在花廳坐下,一面趕緊奔向簽押房去,在走廊下偷眼一看,那位知縣李大老爺,正斜著身子,半靠在一張籐椅子上面,一隻手捧著水煙袋,在咕嚕嚕抽著,一面向旁立的小當差喜兒打著京腔道:「那房忠回來沒有?這是一件人命關天的案子,死者又是十四王爺府裡的差官,不把正兇拘來,怎麼得了?」

  一面又歎了一口氣道:「那苦主的話也太厲害了,左—個王府,右一個王府,如果正兇不能到案,明天驗屍就是—個麻煩,偏偏王師爺又生著病,這怎麼辦呢?」

  喜兒正說:「老爺放心,這房忠向來是極其精幹的人,到了他手裡決沒有一個不破的案子。」

  房忠已經搶上兩步,—掀門簾先打了一個千,高聲道:「回老爺的話,小人已經回來了。」

  李知縣連忙放下水煙袋道:「那正兇拘到沒有?」

  房忠道:「回老爺,那正兇倒是在三元棧裡住著,可是小人就有吃雷的膽子也不敢動他。」

  李知縣不由怒道:「胡說,左右不過幾個匪類,你身為本縣快班卯首,為什麼說出這種話來?」

  房忠又打了一個千道:「回老爺,要真是匪類,小人就拼得這條命不要,也要把人拘到。不過來人比苦主的聲勢更大,而且那位苦主指控的三位,一位是雍王爺的總文案,一位是湖廣巡撫的少爺,一位是雍王府的護衛,現在有人已經受了重傷,教小人如何敢拘?」

  說罷又打了個千道:「目前雍王府的內總管,載澤載老爺已經隨小人來了,正在花廳求見,口風對老爺很是見怪,小人恐怕不知內情,所以特為先來稟明一下。」

  李知縣一聽不禁從籐椅上跳起來道:「一個十四王府已經不了,怎麼又弄出一個雍王府來?那載老爺他說什麼?」

  房忠道:「小人不敢說。」

  李知縣急得跺腳道:「事情已經到了這般地步,還有什麼不敢說的?你儘管說,一句也不要隱瞞,哪怕他罵我都行。」

  房忠又把載澤的話,吞吞吐吐的學說了一遍。李知縣不禁嚇得目瞪口呆,半晌,神智才清過來,命喜兒取來官服換上,趕到花廳去,才到院落裡面,便聽載澤在自言自語的道:「這個李知縣真他媽的糊塗透了,怎麼到現在人還不出來?他真要事忙,我只好回去呢!」

  李知縣一嚇,再也不顧有失官體,連忙趕進去,先打一恭,然後道:「兄弟實在因為有件要緊的公事耽擱了片刻,倒累總管久待了。」

  載澤把頭一抬,冷笑道:「縣太爺但請洽公無妨,誰教我們有事要求你呢?」

  李知縣忙不迭的打恭作揖道:「兄弟不合來遲,還請總管原宥。」

  載澤又陰惻惻一笑道:「縣太爺未免太言重,您連咱們高總文案年二爺和馬護衛都要火簽提來訊問,何在乎我這一個總管呢?」

  說罷先命李知縣摒退左右,然後從懷中掏出那個大官封來道到:「其實呢?我也不過奉上差遣,不得不來一趟,您說好說歹,都不幹我事,回去還不是有一句說一句。這裡是我們高爺的信,您請看一看,我也好回去銷差。」

  李知縣一面竭力的賠著笑臉招呼著,一面打開那封信一看,不由嚇得面如土色,連忙將信收好,又向載澤打了一恭道:「高爺諭帖,決定照辦,還請總管回去美言一二。」

  載澤笑道:「這一來縣太爺總該明白了吧,你看你治下出了這等事,你擔當得起嗎?」

  李知縣忙道:「兄弟該死,真是該死萬分,不過不知者不罪,還求總管遮蓋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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