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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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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子雲忙道:「惟其如此,俺才不得不以機密出之,如今時不我假,二位卻不可再遲了。」 說著又道:「這位是誰,如再見疑,俺還有一事足資證明,年兄那天由府衙出來,那頭牌上的袖箭,便是俺打的咧。」 羹堯連忙笑道:「原來那天袖箭報警的便是你,難怪筆跡那熟,我卻想不起是誰來咧。」 接著一指鄒魯笑道:「這位鄒兄乃系小弟新延幕賓,彼此也屬忘形之交,還望不必見外。」 程子雲忙又笑道:「鄒兄既是年兄蓮幕中人物,自非俗客,別的不用說,只方才那一套綿拳已足夠教訓俺咧。」 說著又道:「鄒兄請放心,一同向那林中一走,容俺一罄所言,俺雖不肖,卻不至便加暗算咧。」 鄒魯聞言忙也笑道:「那林中決非談話之所,程兄既然有話要對我這居停說,小弟此間有一敝友,具有密室,不妨稍坐再去,便小弟也好聆教,否則,這一帶均系那劉長林潛力所及,一旦有人追躡其後,豈非仍舊洩露出去?如蒙見允,且隨我來如何?」 程子雲忙道:「俺只因圖個機密,此地俺又素無熟識,既然鄒兄有這地方那便再好沒有,卻不一定便到那林子裡去咧。」 鄒魯聞言,忙向二人把手一指道:「我那敝友所居便在這路側不遠,大人和程兄且隨我來便了。」 說著,便向官道旁邊一條小徑走去,二人忙也跟在後面。 使開夜行功夫,不一會,便到一座山坡下面,只見一帶疏林中間,築有一圈碎石圍牆,牆內微露燈光,再看時,那內裡卻是一座倚山而建的竹樓,那燈光便從樓上瀉了下來,鄒魯引著二人繞牆轉了過去,在一扇白板扉上輕輕一拍,便聽門內一個嬌婉的聲音道:「外面是誰?更深半夜,打算找誰?你快說明,我才好開門。」 鄒魯忙道:「玲姑嗎?是我又回來了,你快開門,不許頑皮,還有朋友同來咧。」 說著,便聽門內一陣嬌笑又道:「鄒叔才走沒多會,怎又回來?你別拿生客騙我,我才不怕。」 說著,又停了一會,那門呀的一聲開了,只見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孩子,手上提著一盞白紗燈籠走了出來,一見羹堯和程子雲忙道:「真有生客嗎?我父親已經進城去了,八叔十一叔全不在家,卻無人接待咧。」 鄒魯笑道:「無妨,你只容我們到樓上稍坐就行了。」 那女孩子看著二人似乎微訝道:「樓上燈還點著,你們請坐無妨,但這二位能上去嗎?」 鄒魯哈哈一笑道:「你這妮子,也忒嫌小看人咧,難道你那竹樓,還能高過後山去不成? 須知我既將朋友請來,卻不會不能上去咧。」 說著,便入門直向那竹樓下麵走去,二人等到樓下一看,只見那竹樓倚崖而築,那片懸崖離地已在二、三丈高下,竹樓更在崖上,偏那崖壁直削而上,既無臺階,更無竹梯等物,方在微訝,鄒魯已經側立,一擺手笑道:「這樓上是我一個敝友習靜之所,最是機密,尋常人無法上去,也不容上去,程兄如對我這居停有什麼話說,這樓上再好不過,便請上去一談如何?」 羹堯不由一笑道:「這倒再妙沒有,程兄且請就此上去便了。」 程子雲自己略一估量便道:「俺本不敢放肆,既然年兄有令,容俺上去便了,不過俺委實這輕身功夫不行,您可別見笑。」 羹堯忙又笑道:「別才數月,程兄何謙遜乃爾?」 程子雲只笑了一笑,便端立崖下,略一提氣,向後退了數步,猛又疾趨而前,一下竄起丈餘,雙掌撲向崖壁,略一借勁,又向上一竄,勉強到了樓下,方才站立,忽聽那小女孩在下拍手道:「這位叔叔好俊功夫,怎的這等就上去,便我父親也差遠了。」 心中方在詫異,暗想:「憑俺這一手,並不高明,怎的這女孩子這等贊許起來?」再看時,只見羹堯已似一頭輕燕一般站在身側,這才知道,人家贊的並不是自己,方待再上樓去,鄒魯已在樓上高聲叫道:「此間主人外出,小弟須在下面幫同我這侄女,略備茶點,程兄不妨和敝居停登樓稍坐,容我少時再行奉陪了。」 程子雲心中正巴不得鄒魯暫時不來,聞言忙道:「鄒兄少歇無妨,小弟也只數語便足盡言了。」 說著,忙又向樓上縱去,那竹樓外面原有一層走廊,界著一重竹欄,二人騰身上去,恰好落在那欄杆裡面,走廊之上,一看那樓上三明兩暗,一共五楹,窗櫺幾案之屬,無一不是竹子製成,那明間之中,高懸著一盞羊角明燈,燈下設置一個極大蒲團,旁邊設著幾張坐具,那程子雲等羹堯入室以後,慌忙撲地便拜道:「師叔在上,請受俺一拜,並恕俺以往一切荒唐,以後還望不吝教誨。」 這一來,羹堯不由吃一大驚,連忙答禮,一面道:「程兄,你瘋了嗎?彼此一向均以客禮相待,何必如此作耍,年某怎敢克當?」 程子雲拜罷起來,卻躬身侍立又嘻笑道:「您是放了學政,唯恐俺這不肖師侄,藉名招搖是不是?須知俺武當門下,這輩份卻亂不得,過去俺不知道也只罷了,如今既明白師門淵源可由不得您咧。」 羹堯更加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忙道:「小弟雖系顧肯堂恩師門下,自屬武當一派,但程兄素與師門無關,您怎麼忽以師叔相稱起來,又行此大禮,如被外人看見,豈非笑話。」 程子雲忙又笑道:「師叔,您可別這麼說,您還記得您納寵那一天,江南諸大俠命俺行禮的光景嗎?」 羹堯不由又是一驚,忙道:「那是諸位前輩和程兄的事,與小弟何干?你卻不能以此相戲咧。」 程子雲聞言又跪了下來道:「師叔您不必如此說,弟子還有下情容稟。」 說著,便將在江南追蹤魚老父女得遇諸大俠的話前後經過,一字不遺全說了,接著又道:「俺如今是知過必改,所以特地對您把話說明,以後在外人面前俺仍以兄弟相稱,只一沒有外人在場,那您可不能再對俺見外咧。」 羹堯聞言,臉色一沉道:「原來程兄竟有這等遭遇,不過我雖蒙肯堂先生教誨,自髫年一別,既未再見,我雖無與前明遺老頑民為敵之意,但身受國恩深重,又是從龍世家子弟,也決不敢便與諸前輩沆瀣一氣,你說話還須鄭重才是。」 程子雲不由一怔,轉又大笑道:「師叔,您不須如此,這以後,俺們是各行其是便行咧,不過方才俺說的話,您卻非答應俺不可,否則俺便不起來,跪在此間,決不走咧。」 羹堯忙又道:「你教我答應你什麼咧?」 程子雲跪在地下直挺挺的,翻著兩隻大眼笑道:「您怎麼這等健忘起來,俺不早說過,您須認俺這個師侄嗎?」 羹堯不由微慍道:「這如何使得?足下也嫌忒無賴咧。」 程子雲又哈哈一笑道:「師叔,你當俺真一無憑藉便賴在你身上嗎?你且再看一件東西如何?」 說著,便就地下在懷中掏出一枚鐵箭環來道:「你且請再看這個,俺說錯了沒有?」 羹堯接過一看,那鐵箭環上果然暗藏著一尊真武神像與前在京中所見無異,忙道:「你這東西是哪裡來的?」 程子雲跪在地下,連忙又叩了一個頭,道:「師叔,你可明白了,這卻不是俺敢說謊咧。」 接著又說道:「俺這趟出京,原也沒有打算走這麼遠到這裡來,俺那居停主人在他府中原對俺說,不過到豐台去逛一趟便仍回去,誰知他一到豐台,方才說出,這川中是天府之國,兵家必爭,將來皇上如果對外用兵,也必在西陲,打算親自來看上一趟,並說此間前明餘孽所組幫會極多,也著實可慮,而且,這一帶他在俺未入幕之前,便略有佈置,必須來看上一看,俺因已承諸位前輩之命,哪敢再率爾便來,一再支吾並說皇上在江南未歸,一旦洩漏出去,這私自出京正好是諸王攻訐的一個藉口,還宜慎重,誰知他卻背人告訴我,此行乃系奉皇上密旨而行,決無妨礙,非來不可,這一來俺卻真的急了,只有一面托故,緩他兩天,一面將蘇老前輩所賜竹牌,到豐台花神廟如法運用,卻得一位腳夫王胖子,引俺見著路民瞻路老前輩,得以呈明一切,並請示方針,那路老前輩只命俺仍隨俺那居停西行,並給俺這個鐵箭環,著俺交給您,有事先向您稟明,悉聽指揮,如有違命之處,那俺已設過重誓在前,便是九十九刀的剮罪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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