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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七


  那老者不由又跺了一腳道:「如此說來那雪娥姐妹又做錯了,幸而賢侄與她無心遇上,又攜有這真武令,否則還真令我難以對諸長老咧。」

  周再興雖然明知他這話是為了什麼,但不知那雪娥既將自己擒來,為何又瞞著父親,忙又道:「你老人家此話怎講?難道那雪娥師姐對年師兄,還有什麼不利不成。」

  那老者略一沉吟道:「老夫自昔年避禍入山為逃清廷耳目,即故布疑陣,作為已經死在野人之手,但為了遮掩耳目,因此結認了一位漢客姓劉的,也改了姓劉名長慶,那姓劉的漢客,原本豪猾一流角色,有一次在深山之中,因和靜一道人一言不合動上手,墮身窮穀,幾乎喪命,幸而遇上我,救了他一命,因此訂交,他雖不知我的底細,卻因我最喜漢人風尚,便勸我冒姓劉,算是他的族兄,我為避禍便也答應下來,他卻從此便真以兄禮事我,自我遷居此間,每隔上幾個月必來看望一次,甚至姬妾兒女也同來,老夫礙於情面,始終未能嚴拒,卻不想日前他一家又來此間,偶然談及他新收留了一個可憐的婦人,做了乾女兒,那婦人姓林名瓊仙,因為丈夫是那韃王允禵門下,得罪了另一韃王允禎,致被這年羹堯所部血滴子殺死,那動手之人姓雲,是年羹堯的小老婆,一路追蹤下來,竟趕盡殺絕,連累多人,必欲置之死地而後快,又說這年羹堯純系韃虜鷹犬,入川以後,說不定便不利番族,因此將我這兩個實心孩子全說得非常激憤,打算去尋那雲中鳳算帳,如依賢侄這等說法,豈非是非倒置,幸好賢侄恰好來此,否則老夫卻真難以對人了。」

  周再興聞言不由心中暗笑:「你這兩位千金已經去把公館裡鬧得不亦樂乎咧,難道你還真不知道?」想著正待詳說林瓊仙夫婦惡行和結怨經過,劉長慶已先開口又問道:「以賢侄方才那一路掌法而論,確出肯堂先生所傳,自無疑義,但你為何卻容小女開罪,難道是有心相讓嗎?還望據實見告,容我責罰才是。」

  周再興因不知雪娥如何稟告乃父,又不忍雪娥因此大受呵責,正在無法回答,猛見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忽在劉老者身側屏後微露半面,把手連搖,接著又一打手勢,似在教自己不必說出寄刀留柬的話,周再興雖不認識是誰,但心料必是雪娥所說的妹妹,連忙含笑略一點頭,那少女也報以嫣然一笑,縮向屏後,劉老者又道:「賢侄但說無妨,老夫雖只這個癡妮子,一向驕縱慣了,卻萬無縱令在外生事之理。」

  周再興忙道:「其實世妹並無不是之處,只因弟子不合因為天黑心慌,誤入寶山而問路過急,事前又未招呼,以致她心疑弟子有所窺探,冷不防用紅絨套索將弟子縛住,捆了進來,這卻不能怪她,實系弟子魯莽。」

  劉老者笑一笑道:「這就難怪了,她那套索並無師父,純系從小在山中獵獸練了出來,如果冷不防,功夫再高也非吃虧不可,不過不經問明,即便動手,未免無禮太甚,少時老夫必當切責,賢侄幸勿介意。」

  周再興忙道:「你老人家如果這等說法,那便越發令弟子不安了,此事其實是我魯莽在前,卻決不能便怪世妹咧。」

  說著,忽聽屏後一聲嬌笑,接著道:「我真想不到,我們這裡經年也難得有人來訪,今天竟來了遠客咧。」

  再興一看,正是方才那少女,已經一陣俏步從屏後走了出來,立向劉老者身側,卻憨憨的仰著一張臉向劉老者道:「這位是誰,我怎沒有見過?」

  劉老者一面撫著她覆額短髮,一面笑喝道:「你既知道來了生客,為什麼卻又這等沒規矩?」

  接著又向周再興道:「這是小女月娥,如論年歲也不算小了,卻還一團孩子氣,又專會尋事淘氣,她母親又不合教了她一點小功夫,更把她寵壞了,賢侄還望不必計較。」

  說罷又向那月娥道:「這是周世哥,他是江南顧肯堂先生的弟子,你可不要給人家笑話。」

  那月娥吃吃連笑,一面福了一福道:「原來你是我世哥,我說不是外人咧,你難道還好意思笑我嗎?」

  周再興一面還禮,再一看那月娥雖然一團稚氣,卻非常大方,絕無漢家女兒忸怩之狀,忙也道:「愚兄誤入寶山,幸蒙不罪,已是萬幸,豈有見笑之理。」

  月娥又笑道:「我常聽父母說,顧肯堂先生乃是當代武當派有名的前輩能手,你既然是他的弟子,為什麼輸在我那姐姐手裡,我真有點不敢相信咧。」

  劉老者又笑說道:「你這妮子怎麼這等沒遮攔?那是人家存心讓你姐姐,她那紅絨套索外人又不知道那手法,才誤打誤撞,冤枉跌翻在她手裡,真要說到功夫,你和姐姐比起周世哥,那還差遠了。」

  月娥聞言,雙目灼灼,向周再興又看了一會,忽向劉老者耳畔說了幾句,劉老者連忙把頭連搖道:「胡說,昨晚那是彼此不相識,你姐姐孟浪動手已是無禮該打,如今既然說明全是自己人,焉有再較量之理。」

  說著,那雪娥也從屏後轉出笑道:「酒菜全已備好了,父親還宜多陪這位周爺用上一杯才是。」

  劉老者忙將臉色微沉道:「方才我已問明,你周世哥不但確保顧肯堂先生門下,而且還有好些淵源,便那年羹堯也系你顧伯父門下,我卻不許你姐妹再妄作妄為咧。」

  說著又道:「還不先與周世哥賠過不是。」

  雪娥不由笑容頓斂,看了周再興一眼忙道:「周世哥不必見怪,昨夜委實小妹無禮多多得罪。」

  說著連忙福了幾福,周再興慌忙還禮道:「昨夜委實是愚兄問路魯莽,以致開罪世妹,方才已向劉世伯陳明,應該我先向世妹賠罪才是,你這麼一來,卻更令我汗頗無已咧。」

  雪娥聞言,口角眉梢方又有笑意道:「昨夜之事,世哥並不魯莽,怎能怪你?只小妹因恐外人入山窺探以致冒犯,還望世哥恕我無知不必深究才好,至於那年大人既然與世哥也系同門,自決無再為尋釁之理,不過那林瓊仙卻非尋那雲中鳳報她殺夫之仇不可,我那叔父,更是一個隻論親疏不問曲直的人,世哥還須著他留意才好。」

  劉老者忙又沉著臉向周再興道:「據那林瓊仙對人說,那雲中鳳乃系雲霄之女,聞得雲霄原也大明遺臣,只因縱子為非亂倫弑主,這才投入韃王門下,又將女兒獻給那年羹堯為妾,以求自保,真有此事嗎?」

  周再興忙又躬身道:「劉世伯也許不知道此中曲折,果真說來,卻其中話長,此事容弟子改日再為詳陳。」

  說著先將李元豹夫婦和秦嶺群賊結怨之事一說,劉老者不由一拍手掌道:「如此說來,這林瓊仙和她的丈夫簡直是無恥之尤,那姓李的品行更壞到極點,便宰他也不為過,不過這年羹堯既受肯堂先生教誨,為何卻收雲霄之女為妾,這其中又有何折曲咧?」

  周再興一看雪玉二女,卻不由遲疑,劉老者忙道:「老賢侄你放心,這兩個妮子,雖然出語沒遮攔,但卻也有分寸,你別看那劉長林算是她們的叔父,其實他只知道我是一個稍有功夫又喜漢人習尚的老番人,我過去的那一段卻毫不知道,此中即使有什麼大干礙,卻不會洩漏出去,再說我也是太陽教下道友,她兩個果有洩露,別看是我女兒卻一樣可以宰了她們,以謝烈皇帝在天之靈,你只管放心直說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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