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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四


  周再興不由大怒,但一轉念間,反哈哈大笑道:「本來我是不配,要配早請出媒人來說親咧,這還用你說嗎?不過你周爺向來是一位正人君子,便有便宜也不會撿,你要得罪那也在你,這場官司你卻非打不可,打算走那是妄想。」

  那青衣少女聞言不由滿臉緋紅,臉色一沉道:「這是你自己找死,那可不能怪我,既然打算動手,那便隨我到城外去納命便了。」

  說著,翻身便向城外縱落,周再興忙也跟了下去,那青衣少女已經竄過城濠,到了一座林子外面站定,周再興方也一挺手中短劍,竄過濠去說:「你這丫頭怎麼把你周爺約到這無人之處,這不透著有點教人犯疑嗎?」

  那青衣少女已掄刀砍到,周再興連忙舉劍相迎,一面又笑道:「方才那柬帖是你自己寫的嗎?要依我說,你一個女賊能夠讀書識字已經算是不錯,我們還是等把話說明再打也還不遲。」

  那少女怒道:「你少跟我油嘴,如今我是先宰了你再說。」

  說著揮刀猛砍,周再興又閃在一旁一伸舌頭笑道:「你怎麼不說理,宰了我還能再說嗎?那你又對誰說去咧?再說,我們又無仇無怨,真是一死相拼那卻犯不著,要依我說,你還是先將來意說明,為什麼別人不找,卻要找我們雲大夫人,你何妨先將來意說明,我們再打不好嗎?」

  那少女卻不回答,轉將一口刀使得上下翻飛緊迫了過來,周再興一見問不出話來,忙也喝道:「你周爺因為你是一個姑娘,才對你稍存客氣,好言相勸,你要仗著這口刀打算贏我,那還得回去重練。」

  說著運劍如風直逼了上去,那少女刀法雖也純熟,但周再興本也以單刀擅長,近日因從羹堯將一路天遁劍法學全才用短劍,那口短劍變化精奇,簡直令人莫測,一連十余招過去少女已招架不住,周再興方在一笑又道:「你瞧,這是何苦咧,刀槍無眼,你再不說實話,我雖不便請你回去,萬一碰著哪裡不也不好嗎?」

  那少女猛將秀眉一揚,嬌叱一聲,虛砍一刀,跳出圈子,忽然把左手一揚,只見一條丈餘長的紅絨套索脫手而出,直向周再興當頭罩下,那套索看去不過筆桿粗細,卻全部用紅絨絞就,一出手便似魚網罩下,又暗藏好些鋼鉤,雖然收發不易,一經套上卻也不易撕斷,周再興又因料定對方刀法決非自己敵手,未免大意,一下竟被套個正著,連人帶劍一齊罩定,那少女又是一聲嬌叱,手下一抖一收緊,立刻將周再興扯了一個大筋斗,接著撮唇一打胡哨,那林中又縱出四個山精也似的番婦,一下按定,就用那套索纏了個結實,搭向林中而去,恰好費虎人也趕到,方從城上竄了下來,那少女已經轉入林中,再等他竄過城潦一到林外,周再興已被人家不知弄到什麼地方去,自己孤身一人,又不敢犯江湖大忌,入林看望,只得回去,向羹堯稟明,羹堯聞言不由大駭,忙向二羅也將經過一說,羅翼搖頭道:「小弟雖然生長川中,卻沒有聽說過有這樣兩個女人。」

  正說著,羅軫倏然把手一拍道:「那劉長林我倒知道,卻沒聽說他有什麼兄弟,更沒聽說過有這兩個侄女兒,這其中也許有詐卻未可深信,我們還須趕快去救周師兄才是。」

  「這兩個女人我知道是誰了,她說是那劉長林的侄女兒,也差不多,可並不真的姓劉。」

  接著又向羅翼附耳數語道:「那個主兒不也冒姓劉嗎?他昔年又和劉長林是口盟弟兄,也許這兩個女人,就是他的女兒亦未可知,如果真是這個主兒,周師兄雖不至喪命,要想回來便非易事,這卻不好辦咧!」

  羹堯一聽外面更鼓,忙道:「既如此說,我們還宜快些去將周師弟奪回來才是,果真不測,我不但難以對他,更無從對我那恩師,這卻遲不得咧。」

  羅軫忙道:「年兄不必著急,周兄如果被擄,此刻也許已經出去二三裡,如從城門出去,非等五更不可,固然決追不上,便此刻越城而出,也萬來不及,如今只有兩個法子可以救周師兄出來,原忙不在一時。」

  羹堯略一計算,也點頭道:「羅兄既知這二女真正來歷,何妨見告,卻無庸隱諱,即使為難,我也必全力以赴,但不知有哪兩個法子可以救他?」

  羅軫道:「此事且容到屋內再為陳明,如依小弟所料,只有將家嚴請來,或可將人要出,否則便須將雲馬兩位師姐和那位謝老前輩請來,一同前往雅安,她姐妹所約的蟠蛇砦一行,只要能當著她姐妹將林瓊仙夫婦所行所為說明,再由各人用功夫將她姐妹折服,也許可以無礙。」

  說著一同進了上房,大家一商量,決遣費虎先回成都接取中鳳小香和謝五娘,一面由羅翼趕回岷江,去請羅天生不提。

  在另一方面,周再興被擒之後,那青農少女嬌笑連聲,一面向那幾個番婦道:「你們且留一人在此看好二小姐馬匹,等她來告訴她,就說我已擒來一名人質,不愁雲中鳳不向蟠蛇砦投到,著她趕緊回去,不可遲誤。」說著,便命隨從番婦,牽來一匹馬跨了上去,那番婦也翻身各自上馬,並將周再興也橫放在一匹馬上,一同出林向一條山徑走去,周再興在馬上一言不發,心中暗計行程,如到雅安,至少也有幾天路程,只要有機可乘,或可脫身,但那馬只行了一個更次,天色方才黎明便停了下來。

  那番婦猛然用一條汗巾將他雙目蒙了,走了一會便又停住,似覺一個身子已被人從馬上搭了下來,由兩人抬著,在走路,而且那條路曲折奇多,又高高下下,仿佛在翻山越嶺,直走了一頓飯時候,方被放下,又停了一會,忽覺有人代將汗巾解去,眼前一亮,再看時,身外卻是一個八角小亭,那身下又軟綿綿的,似乎是一張重茵軟榻,試一轉側向外一看,只見赤日當空山容如畫,一片松杉之中,夾以猩紅霜葉,又似乎萬山之中的一座別墅,但苦於無法起立,不知究竟是一個什麼地方,猛又聽見身則嬌笑連聲道:「你這油嘴無賴,論理便當宰了喂狼,但我卻不願妄殺一人,只要您肯對天發誓不打算逃走,我便將你鬆綁,等那雲中鳳到過雅安再放你,否則那只有就這樣綁著,等事了也一樣送你出山,我是只憑你一句話,快說罷。」

  周再興抬跟再看,正是用套索將自己擒住的青衣少女,但此刻已經換上了一身蜀錦襖褲,頭上雲髻高聳蟬身站在榻前,正抿嘴微笑著,一臉得意之色,周再興不由怒道:「我既被擒,只有一切聽你的,何必多問。」

  那少女又笑道:「你別生氣,如論劍法,你本比我要高得多,昨夜那一手我也實出不得已,你卻不可因此氣憤,須知我是一個女孩子,你便稍微委屈也自無妨,我如敗在你手,那便不好咧。」

  周再興一聽她竟說出這話不由怒火略平,再一細看,只見那少女長長一個鵝蛋臉,又生得長眉凝翠,鳳目含情,一雙玉頰更如朝霞映雪,竟是一個美人胎子,心中更加奇怪,忙也道:「這個你倒不必如此說,我既被擒,總說不上不算來,不過你和我們那雲夫人究竟有什麼過節,還須先說明才好。」

  那少女又笑道:「我和那雲中鳳其實並無過節,只恨她那手段過於毒辣,替一個朋友代抱不平要鬥鬥她而已,你先別問這個,到底你願不願意我替你鬆綁咧?」

  周再興忙道:「一個人既被捆著,焉有不望鬆開之理,你如對我無甚敵意,即便放開,昨晚之事算我無能,決不懷恨你,否則也在你,卻不必相戲,我周某向來說一句是一句,卻不一定要發誓才可算數咧。」

  那少女聞言,眼角眉梢更露喜色,忙又嫣然一笑道:「你真不懷恨我嗎?卻不可騙我咧。」

  周再興不由笑道:「大丈夫說話豈有不由衷之理,我又何必騙你,只要你能將此次到那年大人的行轅去是何用意,明白告我,便等那雲夫人和你把話說明我再走也未始不可,你又何必這等藏頭露尾。」

  那少女立即將套索活結一解,一面笑道:「這事我本不必瞞你,不過你那張油嘴實在令人討厭,只要能照方才這樣說話,昨夜我也不至便得罪咧。」

  說著將那套索完全解下藏好,又看著他道:「如今我連誓也不用你發,你且坐起來也好說話。」

  周再興連忙一躍而起,再一看四圍景色,果然是一座倚山而築的別墅,那亭子正在一處懸崖之上,三面絕墼,均無路可通,隻身後一面,隱約可見花木扶疏,樓閣高聳,那少女見他四面張望又吃吃笑道:「你們這些漢人,真是言而無信,卻令人不得不多防範咧。」

  周再興連忙坐下,一面也笑道:「你怎見得我言而無信咧?難道只這一瞬便有所見嗎?

  果真如此,我早已翻臉動手,還能如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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