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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八


  ▼第二十三章 回京

  程子雲忙將入湖經過一字不瞞,全說了,連曹寅和自己被蘇仲元和翠娘儆誡的話也全直言無隱。接著又道:「聞得肯堂先生乃我武當南宗前輩能手,如論師門行輩,您也許不止是俺師叔,還望明言才好。」

  王熙儒又微笑道:「我們且別談這個,你這次到江南來,吃了這場大虧,心中對蘇老前輩還懷怨恨嗎?」

  程子雲忙道:「俺對此事,連日也思維再四,原本是俺不合,急於想在那十四王爺面前立功固寵,卻竟未遑計及魚老將軍師門淵源,所以才有此失,如論本門戒律,便宰了俺也罪有應得,他老人家只以遊戲出之,加以薄懲,並寓規戒之意,俺感激之方不暇,焉有懷恨之理,果真如此,那俺不是人便真是一隻狗熊咧。」

  王熙儒又道:「你當真如此嗎?大丈夫行事,應該磊磊落落,卻不可言不由衷咧。」

  程子雲正色道:「俺雖不合,急功過甚,以致昧于大義,險些將魚老將軍賣了,但如今已經痛悔前非,焉能再言不由衷,果有半句虛而不實,不用說那蘇老前輩不會饒我,便您也可以立刻將俺宰了,扔下江去喂王八,俺有幾個腦袋敢這麼做。」

  接著又道:「俺撫心自問,狂悖雖不能免,也曾稍微讀過幾天書,卻不會這等反復無常,一定非做一個小人之尤者不可。

  您如能置信則請信俺,否則不妨殺俺,不然俺卻無以自明咧。」

  正說著,忽見後艙之中,走出一人哈哈大笑道:「好小子,你果真能如此,那便不枉我費上這一場心血了。」

  再看時,卻正是那俠丐蘇仲元,程子雲連忙跪下道:「你老人家放心,俺自蒙教誨,從今以後決不敢再蹈覆轍了。」

  蘇仲元連忙扶了起來又笑道:「你方才猜得不錯,那肯堂先生卻正是我們這幾個人當中的老大哥,這王小子也是你的師叔,那王禦史的話更說對了,如今我們這太湖之中,確實已奉長公主為盟主,打算和韃虜拼一下,不過我們是待時而動,此番你那魚師祖江上行刺卻非大家的意思。」

  接著又笑道:「以你這次欺師滅祖的舉動,本來在太湖便當在烈皇帝靈位之前,宰了示眾,只因我看在王南孫份上,才饒你不死,後來那彭老頭兒,又因你尚有二分骨頭,才放你回來,否則即使不打包送到允禵那小韃酋面前去,至少也得留點記號下來,卻不見得四肢五官一項不缺,仍然讓你好好回北京城去,如今事情雖了,你自己還須更加小心,不要讓我和那九裡山王彭天柱受人指責才好。」

  說罷又正色道:「你在太湖之中對彭老頭兒和昨夜對我的話還記得嗎?」

  程子雲忙又跪倒道:「弟子記得,今後決當有以報答諸位老前輩以贖前愆。」

  接著又向王熙儒拜了下去道:「師叔,您這可不能再不認帳咧,否則那不累俺失禮嗎?」

  王熙儒一面還了半禮,一面笑道:「這點小節即使錯了,倒無大妨礙,固然我決不會怪你,便各位尊長也不在這個上面多講究,不過只要你一念打算邀功,又自恃過甚,如今那曹寅已就近奏明韃酋玄燁之外,又經專函北上,著那允禵要將在京各位尊長一網打盡,這個禍全是你闖的,解鈴還是系鈴人,你還須對各位先有個交代才好。」

  程子雲略一沉吟道:「師叔放心,那允禵的作為有限,只容弟子回到北京去自可挽回,不過這裡的事就俺所知,那老韃酋最不放心的,便是遺老逸民,尤其是對長公主和前明諸宗室,更加不會放鬆,如依俺之見,諸尊長真圖有為,還須先讓他安心才好,否則王禦史雖死,卻恐他對太湖仍不免從此多事咧!」

  蘇仲元方說:「你這話也有理,依你之見,如何才能讓他安心咧?」

  猛聽後艙有人道:「你這小子又打算出什麼主意?老實說,他放心不放心全是一樣,我們太湖中人,還不曾把這韃酋放在眼睛裡,好便好,不好我便照收拾那王維賢的法子,一樣可以去收拾他。」

  程子雲不由一怔,再看時,只見那通後艙的小門內,又走出一個鶴髮童顏,頷下無須和老內監一樣的胖老頭來,蘇仲元忙道:「固然我們是怕不了那老韃酋,但是如果能讓他不將這些人放在心上不也好嗎?這小子說的話,委實也有理,金兄卻不可因人廢言咧。」

  接著又指著那老頭兒道:「這位便是江甯的金振聲老前輩,你既愛叩頭,不妨索性多叩上幾個。」

  程子雲連忙又拜了下去,那金振聲忙又笑道:「你這老叫化的用意我真不解,讓人磕頭到底有什麼好處?你既說他說話有理,只要他說出個道理來,俺倒也不一定因人廢言,平白又來這一套做什麼?」

  程子雲拜罷起來又道:「如依弟子拙見,那老韃酋既將長公主放在心上,便不免欲得而甘心,雖然有各位尊長在此,決怕不了他,但終也是一個麻煩,既打算待時而動,則更不宜讓他多所防範。」

  說著又道:「弟子對此事,倒有一個法子,讓他斷了這個念頭,只是能說嗎?」

  蘇仲元笑道:「我知道,你一定又想賣弄你那策士的手段,只說無妨,你說便了。」

  程子雲忙道:「弟子怎麼敢在二位師爺爺面前賣弄,不過此事確實有個法子,可以使那老韃酋對這一帶不再時生戒備之心,那便是,將他最不放心的幾位老前輩和長公主,全設法以病故喧嚷出去,故意使他知道,那也許就要好得多。」

  蘇仲元笑道:「這個法子果然可以遮蓋得一時,其實那韃酋最不放心的,也只數人,不過這幾位決不會同時病故,那只有一位一位慢慢的來,如今他最切齒的自然是魚老將軍,而最放心不下的是長公主,便先由這二位身上做起也未始不可。」

  金振聲搖頭道:「這不嫌太喪氣嗎?再說這兩位韃酋對他們雖極不放心,在若干遺老志士之中,卻是人心所系,如果真的把死訊傳出去也不好,此事還宜斟酌才是。」

  王熙儒忙道:「這卻無妨,須知此訊僅為騙那韃酋而已,對自己人卻不妨說明咧。」

  程子雲見金振聲不以為然,本不敢再說,聞言又道:「弟子本來也是這個打算,只把風聲吹到那韃酋耳中便行了,卻不必對自己人也瞞著,如果兩位老人家認為可行,那俺便不妨在那曹寅面前先造上一個謠言,等回到北京去也這麼一說,也許便行咧。」

  蘇仲元搖頭道:「這卻不然,如果只憑一句話,卻未必便可使那韃酋相信不疑,真的要用這條計,還非另行設法不可,不過你不妨如此說,以後的事,我們自然有法子讓他相信。」

  接著又笑道:「你此番回去,不妨仍舊做你的王府上賓,只要不打算出賣我們這些老頭兒和一般遺民志士,便可由你,至於你如何自處,那全在你,你不必問我們的事,我們也不去管你,如果有事不決打算問我,仍舊照我的話去做便了。」

  程子雲聞言,忙又一張嘴,似乎欲言又止,金振聲看著卻大笑道:「你打算說什麼?這該說的,儘管說,卻不許這等蟹蟹蠍蠍的,當真害怕,只以後讓我們相信你就行了,又做得這等膿包做什麼?」

  程子雲忙道:「俺倒是有一句話,想問兩位老前輩,但又恐不該,所以沒敢說。」

  接著又看著衛熙儒道:「弟子因為既蒙二位老前輩不究既往,仍舊命俺回去,今後對本門尊長便不得聯絡避忌,那年雙峰,既也是肯堂先生弟子,便也是俺的師叔,他如今雖然已經出京,但日後難免有事還須碰上,卻如何相見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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