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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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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寅驚悸之餘,忙又道:「那……那……那程子雲雖然曾到太……太……太湖去,卻非我主使,至至……至於派兵前往,我……我……我更……更不知道,還請明……明……明察。」 翠娘見他期期艾艾簡直說不出話來,不由好笑,忙將寶劍一起,又嬌喝道:「我不聽這一套,你既敢做,為什麼又裝成這個膿包樣兒?」說罷,劈面就是一劍砍下,曹寅不由叫聲啊哎,向後一仰,連曹姨太太帶那張椅子全倒了下去。 蘇仲元在窗外看得分明,連忙大喝道:「翠娘且慢動手,我還有話問他。」,說著一連兩縱,便也掀簾而入,再看時,那曹寅和姨太太已經嚇得雙雙昏死過去,再看那書桌上卻放著一封寫好的信,正是專人送向北京十四王府的,封皮兀自未封,再打開一看,卻是敘明魚老逃往太湖,已由皇上派兵搜剿的事,底下又附了一行小字是:「案關謀逆,聖怒不測,周潯了因等人聞在年宅,此誠天假良機,奴才以為此案一破,不但雍邸所邀各人必一網打盡無疑,即年遐齡父子亦罪有應得,而雍邸更有口莫辯,此王爺洪福也。」 蘇仲元看罷,連忙揣了起來,一面索過翠娘手中那口寶劍將曹寅髮辮割去大半截,連曹姨太太的一個大髻子也削了下來,放在書桌上將劍仍還翠娘,乘著現成筆墨,取過一張花箋,大書道:「足下本亦漢人,乃竟認賊作父,甘為鷹犬,此神人共憤在所必誅,姑念所言不盡虛誣,權且割發代首,今後如仍怙惡不悛,則毋謂吾劍不利。」 寫罷用那兩截斷發,向上一壓,又向翠娘道了一個走字,兩人便一同出房上屋而去,這房中四人,只有一婢,人尚清醒,等他兩人走了好半會,方才驚叫出來,只無奈這上房之內,除曹寅和一妾二婢之外,並無男僕伺候,夜深人靜,全都睡熟,那丫頭又不敢出去,只在房中叫著,一時哪裡會有人聽見,轉是曹寅不久便悠悠醒來,睜眼一看,翠娘已不在身邊,那丫頭卻力竭聲嘶,瞪大了眼睛,張著雙手在叫著,只不見外面有什麼動靜,連忙一下撐了起來,轉不令聲張,等一問經過,才知道,自己暈過去之後,又來了一個老丐,竟將自己髮辮和姨太太松髻削去,還留有紙條,不由又嚇得幾乎暈了過去,忙又扶著那丫頭,走向書桌一看,果然在半條辮子和一個大髻底下壓著一張信箋,那一筆字,連真帶草,寫得龍蛇飛舞,便一時書家也不過如此。 再看那措詞,更不由一抹額汗,長長的噓了一口氣,暗說一聲僥倖,將那張花箋折好收了起來,又和那丫頭,用冷水將姨太太和另外一個丫頭噴醒,心中轉安定得多,只姨太太自將一個大髻子割去,已成了小尼姑,痛定思痛,不由痛哭不已,曹寅一再安慰,並允第二天便托人渡江,到揚州尋巧手匠人做一個假髻套上,方才暫忍悲聲,這一鬧外面天色已是大明,曹寅索性不睡,著人去請程子雲商量,卻不料那花廳前後門全關著,竟無法進去,等了好久,又不見他出來,那曹升只有據實稟明。曹寅聞訊,又疑程子雲也出了事,方才命人破門進去查看,恰好程子雲已經出來,一聞此言,不由暗自說聲慚愧,但表面不動聲色,轉向曹升道:「真的有這事嗎?怎麼俺一點也不知道咧?」 曹升忙道:「不但程老爺不知道,如非玉蘭那丫頭是我妹妹又親眼看見,便連我們也不知道,大人早吩咐過不許聲張咧。」 程子雲忙將頭一點道:「你趕快去請貴上出來,就說俺在這裡恭候便行了。至於他願不願意聲張,那又是一回事,他如不願聲張,俺也決不問他。」 曹升去後,不多會曹寅便走了出來,程子雲一面迎著,一面卻睜大了眼睛,看著他那條辮子,雖然覺得略形短些,卻不十分看得出來,曹升跟在身後,卻把手連搖,又連連使著眼色,程子雲雖然沒有說什麼,但神色之間,卻被曹寅看了出來,連忙遣去曹升,一面道:「程兄夜來竟毫未驚覺嗎?小弟又出了大亂子咧。」 說著,忙將夜來經過一說,一面道:「這些人實是防不勝防,幸而小弟尚未十分開罪,那封信也只敘明經過而已,否則今天便無法再與程兄相見了,此事卻如何說法咧?尤其是十四王爺面前,小弟因為程兄一說,早有兩封信出去,全用程兄之計,請王爺借此扳倒雍邸,先將那年家父子和周潯了因等人除去,如果事發被這些人知道,便不知又出如何怪異,小弟實在嚇怕了,還望有以教我才對。」 程子雲不由默然半晌方道:「你那信已遞出嗎?這卻還須設法才好,否則這些人真不好對付,尤其是周潯那老兒狡詐百出,只一被認定策由我們所獻,那便是不了之局咧。」 曹寅見他如此說法,愈加慌急道:「小弟一切均系依程兄之命而行,信上也曾說明程兄現在已由敝寓前往太湖,如果王爺不察,得信即行密奏,皇上正在盛怒之下,萬一據奏即行傳旨著雍邸交人,那紙決包不住火,這本賬豈不是要算到我們頭上來。」 程子雲連忙搖頭道:「你可別完全扯到俺身上,這主意雖然是俺出的,俺卻沒有著你孟浪寫信出去,果真俺有這把握,自己早寫信給王爺,也用不著到太湖去丟人咧。」 曹寅聞言忙道:「難道程兄在太湖也著人手嗎?何妨且對小弟實說咧。」 程子雲不由臉上一紅把腦袋連搖道:「俺怎麼會著人手,所言丟人,不過指徒勞僕馬而已。」 接著又道:「那兩封信能設法追回嗎?要不然卻真不妥咧。」 曹寅也搖頭道:「這兩封信,全是附著六百里加急的文書遞出,怎麼追得回來,程兄還須為我另行籌策才好。」 程子雲沉吟半晌道:「如今只有另行追上一封信去,說明皇上已有旨著江南總督派兵進剿,等有斬獲,再請王爺決定,或可將事情緩了下來亦未可知,此行只好等太湖搜剿如何,由俺再趕回北京去,向王爺面陳一切再定行止,否則卻無別法子。」 曹寅思維再四,只有依言,又寫了一封信,仍由驛遞發了出去,好在自從康熙皇帝到了江南之後,每日皆有加急羽遞,還不至太慢,從這次之後,程子雲竟將狂態收起一大半,那曹寅又因皇上不時均有詢問,在宅時極少,程子雲也不出去,只有用酒來消遣,一連四五天過去,這天曹寅方從外面回來,便摒退從人道:「如今進剿太湖的水師已有確訊回來了。」 程子雲忙道:「消息如何咧,拿獲一二首要沒有?」 曹寅搖頭道:「不但一個匪類沒有拿著,據那去的統領說,那湖中諸山全極其平靜,所有居民均系土生土長,大家務農打漁為業,連一個形跡可疑的全沒有,至於前明長公主隱藏在內,那更是謊言,如今已由各山裡正紳董取具並無匪類的切結回來,不過查得魚家父女那條船,則確已由太湖向浙東開去,如今已經行文令飭各地一體嚴緝,這場事算已過去咧。」 程子雲忙道:「如何?俺的話不錯罷,委實那湖中平靜已極,俺固然上了那老叫化的當,卻想不到連官兵也撲了個空,這個消息到底是誰奏聞上達天聽的,如今也許要帶上點不是咧。」 曹寅忙又悄聲道:「這人也算遭了報應,已經死咧。」 程子雲忙一拍大腿道:「難道皇上因為他所言不實,已經處死嗎?這人又是誰咧?」 曹寅搖頭道:「當今皇上再聖明不過,他如不死,也許會問罪亦未可知,不過他卻是自己急病死的,在死前還有遺折,自承誤聽流言,致增聖慮,向皇上請罪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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