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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二


  侯進忠還待申辯,卻也被孟三婆婆止住,一面哈哈大笑道:「你這孩子還和大人頂什麼,你不聽大人說,只向王府呈明屬實便可釋放嗎?誰讓你是侯威的族孫,候異的侄兒咧。」

  說著又向公案上道:「大人不必細問他們,我老婆子既是秦嶺總舵把子,一切由我認案便了,不用說劫殺年學台這一案,便這一帶,有沒開的大案,索性由我一人認了,不更爽快嗎?」

  說罷,果然問一句答一句,絕無抗辯,等問完口供之後,方道:「如今大人和這位錢老爺是無過有功了,我這老婆子,便到了上臺大人案前也決不會翻供,不過只求大人對各從犯不必深究,便是公侯萬代,此外我老婆子殺剮不妨,卻受不得活罪,還請大人念我招供爽快,在處決以前,飲食稍豐,我便死也瞑目了。」

  錢知縣忙道:「你這老賊婆放心,你這一案,少不得先交該管縣衙門,我決不教你受罪便了。」

  孟三婆婆又叩頭謝過大人老爺恩典,就供狀上打了指模,值堂各人將四人押了下去之後,毓協台、錢知縣又將從北京下來的各人請來,商量好了,錄了供詞,備了文書,仍由毓協台錢知縣親自攜往松棚,求見羹堯,兩人在路上早商量好了一套話,準備一吹一唱,大大的誇張一下,然後再將文書供詞取出討那兩封信,誰知賓主才一見面,羹堯便笑道:「恭喜毓大人、錢知縣,今要犯已經就擒,又居然不用動刑便供認不諱,這以後不但為行旅除一大患,便積年股匪一旦就擒,兩位之功也非小,這頂戴也許又要換上一換了。」

  二人一聽,事隔未久,人家竟如在場目睹一般,不由嚇得目瞪口呆,羹堯接著一面肅客就座,一面道:「只是那侯威老賊道和林瓊仙賤婦在逃,這二人均非弱者,兩位還須仔細才好。」

  二人越發驚異萬狀,把準備好的一番話,轉全咽了下去,再也說不出來,只有將誘捕取供的話照實說了,一面將文書供詞遞上,羹堯詳細看了一遍之後,微微一笑,一面掏出那兩封信來,遞在二人手上道:「這兩封信,我是原件奉還,相煩二位致意兩位王爺,年某世受國恩,決不敢開罪親貴,對各位王爺全是一樣,更無厚薄親疏之分,如果兩位王爺能就此高抬貴手,年某也將前事一筆勾銷,否則這沿途之事又豈在這兩信之還與不還。」

  接著又微笑道:「固然各人一舉一動,年某無不瞭若指掌,便證據也不在一端,如依鄙見,彼此既然把話說開,那從北京下來的諸人也可回去咧。」

  毓協台和錢知縣更加毛骨悚然,如芒刺背,接過信只有兩人連聲稱是,正待告辭,梁剛忽從屏後轉出笑道:「毓大人、錢老公祖,恭喜大事已定,這秦嶺群盜一舉肅清,其功非小,便商旅往來也感激不盡,只一回城,商民少不得邀集紳商各界,恭送匾額,便那萬民傘,也是不可少的。」

  兩人不禁全是滿面羞慚,毓協台忙把手一拱道:「此次全仗劍翁幫忙,兄弟怎敢貪大功以為已有,如果再這樣一說,那便更外令我置身無地了,果真有保舉,劍翁一定是第一名,這倒是真的。」

  梁剛大笑道:「此乃大人洪福所致,商民效力不過適逢其會,保舉之說,怎敢允當。」

  接著又道:「倒是那侯威在群賊之中功夫已臻絕頂,雖因行刺,被年大人傷了右手,但他傷癒之後,套上鐵掌,照樣能傷人於無形,兼之飛簷走壁如履平地,他本來是出名的心狠手辣,平日作案,無仇無怨,尚且不留活口,何況冤家對頭,他是年大人手下敗將,自不敢再捋虎鬚,那孟三婆婆,不特是他侄女,昔年且有暖昧,大人既將孟三婆婆置之于法,還宜小心才是。」

  接著又向錢知縣道:「便老公祖也須留意一二,這幹人卻憨不畏死,什麼事全幹得出來咧,你只看他竟敢公然行刺年大人便知道厲害了。」

  兩人想起群賊兇悍之狀更加不寒而悚,毓協台連忙拱手道:「劍翁真是卓見遠識,兄弟也早已想到,這幹悍賊委實防不勝防,這與行車打仗又絕不相同,兄弟部下,如論步馬刀弓石,還可以數得出幾個,但對付這等悍賊卻一個也用不上,聞得劍翁與振遠鏢局極其相契,能邀一兩位,代為護衛嗎?只肯答應,兄弟固然不吝酬謝,也決以客禮相待,還望物色一二才好。」

  梁剛微笑道:「便那振遠鏢局諸友恐也難敵此人,大人如欲無事,只須請那丁真人將此間兩位民團督練,劉老英雄兄弟二人請去住上些時,便可告無虞了,不過這兩位不但各有家業,而且上代乃系前明總兵,年事又高,卻未必便肯應邀,大人還須以師友之禮相待,方可暫留貴署,這能辦到嗎?」

  毓協台忙道:「這兩位老英雄,兄弟是久已欽仰,聞得這次的事他兩位也出力不少,只肯枉顧,兄弟便執弟子之禮也屬無妨,如在此間,還望代請一見。」

  梁剛未及開言,羹堯已經哈哈大笑道:「毓大人竟也求賢若渴嗎?不過可惜他二人方才已率鄉勇回去,卻未免失之交臂咧。」

  毓協台不由滿臉惶急之色,又向梁剛道:「這巨盜確實令人難防,行刺劫獄亦在意中,二位劉老先生既已回去,還望劍翁為我設法維護才好。」

  梁剛又沉吟半晌道:「如論侯威這老賊便我也難對付,不過二位劉老前輩既已回去,丁真人又萬無肯到貴署之理,那只有由商民暫隨大人回轅,等將此案結了之後,再回敝居,或可照料一二,不過我這私事極忙,各處買賣均須親自處理,白天卻非在私宅字型大小不可,二則我是一個本分買賣人,卻不可以官職幕友相縛,大人能見允嗎?」

  毓協台聞言連聲答應,一面一躬到地道:「若得劍翁如此成全,兄弟沒齒不忘,一切敬謹遵命便了。」

  梁剛慌忙答禮,一面道:「商民此法不過暫時之計,大人必欲高枕無憂,還須設法邀那二位劉老英雄出來才有把握,否則侯威之外,漏網群賊之中,還恐更有能手,商民一人終難盡顧,轉恐不免誤事了。」

  毓協台忙又道:「只二位劉老先生肯為助力,兄弟不妨登門相邀,聞得那秦嶺老巢現分兩處,一在褒城山中,一在甘陝川交界之處,若能連這兩處老巢一併剿平,便可一勞永逸,以絕後患,劍翁能再乞道長和鏢局諸人相助嗎?」

  梁剛未及作答,羹堯又大笑道:「大人對此事倒無須多慮,那秦嶺群賊,原本打算在褒城道上下兄弟的手,後來因為有了兩位王爺信劄,這才打算藉大人之力,在貴治下攔劫,所以將悍目悍匪全調了出來,卻想不到天理難容,作法自斃,如今已有八九授首被擒,只大人毋枉毋縱,便兩處窩巢也不剿自平,目前所慮,不過如侯威等數人而已,實不相欺,兄弟已經探得明白,那侯威等此去便是為了將兩處巢穴焚毀,遣散余匪,大人稍停數日,也許便可明白,不妨以肅清具報,不過這漏網各匪卻均系功夫極高能手,滋事行刺卻在所難免,再則這些江湖暴客對自己同夥羽党卻極重義氣,他們對我固然是不解之仇,大人和這位錢令這樣一來,雖將首惡擒住,其心未必盡服,卻更不可大意了。」

  毓協台不由又是羞慚,又是恐慌,只有老著臉道:「兄弟此舉原系奉大人之命而行,還望有以教我才好。」

  羹堯笑道:「大人放心,此事既有梁兄答應下來,便可無虞,你只照他的話做便行了,兄弟至遲明早必定登程,卻無法再隨時代為劃策咧。」

  毓協台又向梁剛一再相托,並請即日遷上崖去同住,方才告辭回去,只苦了個錢知縣卻懷著滿肚子的鬼胎,把一顆心真提著忐忑不已。回去以後,勉強留鬱天祥等稍住,一同回城,一面又差出心腹家丁,用好酒好肉去伺候秦嶺群賊,只圖個無事,那餘媚珠卻將碗盞一齊打得粉粹,罵不絕口,將那家丁轟了出來,因此更加恐懼不提。

  這裡諸俠等他二人走後,相聚在松棚之中,不由全都大笑不已,路民瞻首先道:「如今此間事已全了,那毓昆既已和秦嶺群賊翻了臉,便只有乞憐于梁老弟和二劉,仗之以為護符,至少在那侯威等人未能就擒以前,對他們決不會再生枝節,以梁老弟的機智,便欲玩之於股掌之上也非難事,這一著棋下好,以後這一帶我們便不難從容佈置,再有老回回在此,便更無足深慮了,年賢侄明日西行,我便也該回北京去咧。」

  梁剛忙道:「小侄年幼無知,何敢當路師叔謬許,再說這裡還有丁真人和各位老前輩咧。」

  丁真人忙笑道:「你先別扯上我,我這就也要回北天山去了,這裡天生是你和二位劉老哥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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