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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一


  餘媚珠正待發作,又忍下一腔怒火轉笑道:「錢老爺,你真不枉人稱錢心重,既如此說,這一千兩金子,待我稟明孟寨主取來便了。」

  說著,匆匆走向上房明間,向孟三婆婆耳邊說了數語,孟三婆婆看了毓協台一眼道:「大人且慢賜飯,我還有一事,去去就來。」

  毓協台一見錢知縣將余媚珠調出已是犯疑,一見二人略一耳語,孟三婆婆便要出去,忙將臉色一沉道:「孟寨主既然有事,出去無妨,不過那年學政耳目眾多,你這一露面,他如前來要人固然不好,如再被人家釘上豈不更加誤事,且等天晚再去不好嗎?」

  孟三婆婆未及開言,餘媚珠已經冷笑道:「這不關我們寨主的事,實在是那位錢老爺逼出來的,出去不出去,我們是任憑大人做主,你只先問一問錢老爺答不答應便行咧。」毓協台不由大怒,面色登時鐵青,回顧左右忙道:「你們快去請那錢老爺來,我有話要問他。」

  這兩下說話的聲音極大,那錢知縣已聽得清楚,慌忙走來道:「大人不用傳喚,卑職在此伺候。」毓協台不由怒道:「貴縣這時候有什麼事,要著孟寨主出去,現在已是不了之局,萬一再出上點事,你能擔當得了嗎?」

  錢知縣連忙請安道:「是,是,卑職實在無知,該死萬分。」

  毓協台又怒道:「方才這位餘寨主口口聲聲說你逼她,到底為了什麼事,還不快說嗎?」

  錢知縣卻不敢直說,只連聲道:「卑職該死,卑職糊塗。」

  余媚珠和廖玉娥不由全掩口而笑,毓協台愈怒道:「如系公事,還有什麼不能當眾說的,你卻為何不能出口是何道理,這豈一個糊塗該死可以了事的,當著兩位王爺所派各位差官在此,此事如再有誤事之處,那我便只有直陳其事咧。」

  錢知縣只有跪下叩頭不已,恰好毓協台那貼身差弁已來,在上房外面先請了一個安道:「回大人的話,酒席已經備好,是不是立即開飯?」

  毓協台這才把手一擺道:「既然酒席已備好,還不趕快開上來,這還要問得嗎?」

  一面又向錢知縣道:「此事我們飯後再說,貴縣委實太嫌荒唐,卻不能怪兄弟咧。」

  錢知縣又連聲稱是,退在一旁躬身而立,毓協台眼光向眾人一掃,又笑道:「並非兄弟肝火過旺,這委實是這錢令太糊塗,請想我們已經授人以柄,還能一誤再誤嗎?」

  說著,那差弁們已將酒席擺好,因為人多,特為用了圓桌,計有鬱天祥、白武、杜家駿、王得海、榮禧、侯進忠、孟三婆婆、廖玉娥、餘媚珠、錢知縣、毓協台,一共十一人,毓協台自己坐了主位,卻請孟三婆婆坐了一席,由兩名貼身差弁斟酒,等坐定之後,毓協台首先舉杯道:「此番能否將那兩信截回,全仗孟寨主了,待我先敬三杯,祝你手到成功,這事便可扭轉一半了。」

  孟三婆婆,方才把三杯吃完,毓協台和錢知縣又依次敬酒,等將普席敬完,那孟三婆婆、廖玉娥、餘媚珠、侯進忠等四人全覺頭暈眼花,孟三婆婆首先倒了下去,接著侯進忠、廖玉娥也口角流涎動彈不得,只餘媚珠,卻因飲酒較少,見狀不由縱身而起,抄起坐下一張凳子向毓協台大喝道:「好贓官,竟敢將老娘賣了。」

  說著便待打下,卻撐不住頭目一眩,又被旁立差弁,連著兩臂一把抱定,向地下一摜,連人帶椅子一齊倒了下去,餘人不知毓協台早命人在那酒中下了麻藥,正在大驚失色,毓協台忙也站了起來大笑道:「各位只管請用酒飯,待我先命人將這幾個匪首捆好再為奉申。」

  說著,那兩個差弁,已經取來弓弦,將四人一一反剪捆好,對孟三婆婆和余媚珠,全用鐵索穿了琵琶骨,押過一旁,這才對眾人把手一拱道:「諸位放心,這一來大事全定咧。」

  接著又道:「兄弟今早應那年學政之邀,彼此已經把話說明,他不但對兩位王爺決不敢開罪,便對兄弟也可相諒,只對這秦嶺群賊卻恨如澈骨,他當時已允將兩位王爺密劄原件交還,但須兄弟先將這主犯孟三婆婆等人擒獲,訊明確保積年巨盜,只因探得年學政攜眷赴任,率眾攔劫,適經本鎮搜剿,當場格斃二百餘名,並將盜首孟三婆婆等若干擒獲,正式錄供備文送過去,他便可以不再深究,兄弟思維再三,這幹積匪,本來為害行旅已久,便此次對兩位王爺也招搖過甚,他們昨夜對本鎮驕橫之狀,更是各位所目睹,所以兄弟不得不略施小計將人拿下,如今幸喜均已就擒,對那年學政,固可交待,便兩位王爺也絕了後患,否則這今後的事,也將不堪設想,此點還望各位回去,婉言對兩位王爺呈明。」

  那榮禧先點頭道:「現在只求我們能對王爺交代,這些匪類本不足惜,何況本來他們自不量力,一路下來迭遭敗挫,還敢公然對錢老爺和大人出語要脅,此風也決不可長,只大人能將原信要回去,便王爺也決不會深責的。」

  接著白武也道:「我們王爺何嘗識得這些匪類,這全是侯進忠那奴才弄出來的,以至三番兩次出事,大人放心,我此番回去,必將此事詳細稟明,便王爺也決不會對大人見怪的。」

  鬱天祥卻沉吟不語,半晌方道:「大人相信那年學政的話可靠嗎,萬一這裡文書口供送過去,他仍揩勒著那兩封信不放,又待怎樣咧?」

  毓協台忙又道:「這事我也料到,但不如是則更無辦法,我們既無法掩飾這攔路行刺、大舉截劫的事,又不能再將那兩信奪回,你便不答應人家又如何說法咧?」

  錢知縣也道:「舍此實無法可想,而且那年學政委實厲害,人家奏摺全已繕好待發,如果那摺子真的遞出去,不但毓大人和我,職守所在,自必獲罪無疑,便兩位王爺也必受牽累,再說,人家萬一連諸位也帶上一筆,那便更犯不著咧。」

  眾人聞言,不由全都不語,只王得海、杜家駿卻頗有不平之色,毓協台又道:「諸位這一趟全都辛苦了,兄弟這個缺,雖然苦哈哈的,但是在京內當差更苦,此番回京之前,兄弟必有一份人心,決不讓諸位空跑這一趟。」

  接著又笑說:「大概每位一千兩銀子的程儀兄弟還可巴結,只望美言一二,便感激不盡了。」

  眾人聞言這才皆大歡喜,稱謝不迭,毓協台又命取過好酒各敬一巡,用罷飯,撤去酒席,設上公座,這才命人用解藥將四人灌醒,提了上來,那孟三婆婆雖然是個積年使薰香麻藥的主兒,卻決沒有料到毓協台竟用這一著來對付自己,醒來一看自己連琵琶骨全已穿上,不由潸然淚下,再一看,毓協台錢知縣高坐在公案之上,親兵護勇兩邊排列,連各種刑具全設好,不由長歎一聲道:「這是我老婆子自己找死,大人不必問得,只是你著我說什麼,我就說什麼。」

  那廖玉娥更是一語不發,跪在一旁,只餘媚珠卻破口大駡,雙眉直豎,直欲向公座上撲來,轉是孟三婆婆大喝道:「你這孩子怎麼這等不值價,須知上面坐的是大人老爺,卻不能用我們強盜匪類的理來說咧,砍掉一個頭,不過碗口大一個疤,大不了一個剮罪,我們也教情屈命不屈,既到了這般地步,還有什麼說的,你當真死罪不算,還要先受上點活罪嗎。」

  這才低頭不語。那候進忠,見連自己也上了綁,不由爬半步道:「毓大人,錢老爺,我可是王府出來的人,您難道也打算歸入賊案嗎?」

  那毓協台卻一拍驚堂打著官腔道:「你這無知匪類更該掌嘴,既是在王府當差,焉有和匪類往來之理,如以案情而論,你本從犯,本鎮自不難開脫,只行文王府查明屬實,便可釋放,如今卻由不得你胡說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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