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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二


  那少年又躬身道:「奴才此次出京,系蒙王爺恩曲賞了半年假回家祭祖掃墓,這侯威是奴才叔祖,此來一則是給大人請安,二則還有下情,容奴才少時再行稟明。」

  說著,目光向那明間一掃,一見白武忙又唏溜著道:「白爺,您也來啦,這趟差事可多辛苦咧。」

  白武也寒暄著,那侯威倏然一睜那雙胡椒眼又大笑道:「今夜這裡全是官場人物,貧道和孟寨主都有罪在身,說話方便嗎?」那神態不但傲慢已極,而且大有一言不合即便動手之狀。

  錢知縣不由又哆嗦忙道:「侯道爺我們雖沒見過,孟太婆卻和大家全是熟人,有話但說無妨。」

  侯威卻不理他又向毓協台道:「大人也不嫌唐突嗎?」

  毓昆雖然不快,但因侯威功夫素有聲名,又因那小當差已把話傳到,忙道:「侯道爺既是這侯進忠的族叔祖,只令公事交代得過不妨稍談,不過今天的事,有許多連我也做不了主,也許愛莫能助咧。」

  孟三婆婆又福了一福道:「如論公事,我這老婆子全是外行,什麼也不懂,不過今天的事,大人也全明白,這位錢太爺更明白,便由京裡下來的各位,也不必瞞得,現在我們誰為了誰,全放在一邊,我秦嶺來的人,死的只算白死,求大人成全的,是還有幾十名活的,大人和各位如能法外施恩,我這老婆子,自是感激,否則也請明示,我老婆子也好有個打算。」

  毓協台看著眾人忙道:「此事孟太婆便不說,我只能為力,也非多為開脫不可,不過那年學台和梁團董話逼得太緊,又關係著兩位王爺,你兩個卻須明白咧。」

  侯威聞言,疏眉一聳,便待發作,孟三婆婆卻又把臉一仰慘然道:「大人放心,我老婆子既求大人成全,決不會讓大人沒有交代,只大人肯答應,我除死了的二百多人而外,還可以另著十來個有種孩子,任憑大人呈報處置,殺剮刑責,他們決不會有半句錯話,只求將那幾十個重傷的頭目還我。大人能答應嗎?」

  毓協台未及開言,那錢知縣一見孟三婆婆口風極軟,忙又一抹鼠須道:「孟三婆婆,你須明白,此事毓大人雖然將來必以斬獲具報,申詳出去,但仍非經過地方官不可,你那偷天換日的手段,卻遮不了人家的耳目,萬一出事,我和毓大人卻吃不了這錯誤,事前還須妥籌善策才好。」

  侯威聞言,猛一轉身,兩隻小眼看著他精光四射道:「錢老爺,我也知道,你是當地父母官,有些事非你成全不可,須知今天的事,我們已經落了個一敗塗地,連這條命算上,也不過如此,今夜我和孟寨主既來便決不打算回去,別看我只剩下一隻手,對付姓年的,雖然不夠,對在座諸位,還沒有誰可以讓我聽話,好便好,不好,那貧道只有借重你縣太爺和協台大人,讓姓年的去打這場糊塗官司咧。」

  毓協台見狀忙道:「侯道長不必誤會,本鎮對此事也非常抱歉,其實大家還不是全為兩位王爺的事,不過那年學台和梁團董,委實也太厲害,恐怕不好對付,好在孟太婆已經說過,活口也可以有十來個對付公事,那我們便不妨從長計議,如有一線生機,我固非設法保全不可,便錢令他也非盡力不可,此事且等他有文書前來,再做商量如何?」

  侯威聞言也臉色一轉道:「适才貧道言語粗魯,實因激憤過甚,並非有意唐突,既大人肯加成全,生死俱感。」

  那孟三婆婆也福了一福道:「既蒙大人成全,賤婦還有下情,請大人和錢老爺暫命從人退下,容我稟明使得嗎?」

  毓協台目光眾人一掃,一面笑道:「本鎮做事向來決無不可告人之處,你既有話,儘管明說無妨。」

  那鬱天祥等人,大家全是極曉事的角色,有什麼不明白,聞言立刻全站了起來道:「既然孟寨主有機密大事與大人面談,我們權且告退,少時再見便了。」

  說罷,一齊退了下去。孟三婆婆又請入室再行陳明,毓協台雖不願意,但因那小當差的有話在先,又覺不能不答應,立刻把手一擺,道了一聲請,那小當差已將門簾打起,侯孟兩人也不客氣,竟自步入,一看那房中卻有兩個花枝招展的女人坐著,旁邊還放著樂器水果茶點等物,孟三婆婆不由一笑,那個女人見有人來,立向裡面套間退了出去,毓協台正待肅客入座,孟三婆婆已經叩頭下去道:「賤婦此來,本拼一死,既蒙大人成全,感激不盡。」說著又道:「賤婦因感大人和錢老爺之德,還略有菲敬,現由兩個小徒攜來,只因門禁森嚴,未經大人許可未便進來,還請命人傳來,以便當面呈獻。」

  毓協台聞言連忙扶著道:「孟寨主有事,我必盡力,這厚賜卻決不敢領。」

  那侯進忠忙又請安道:「大人不必客氣,奴才此番出京,王爺也曾說過,事成與不成,均須請大人力為護持,孟寨主既是誠心孝敬,您焉有不賞收之理。」

  說著又從靴統裡護書夾子裡面,取出一封信來道:「大人只一過目便明白了。」

  說罷又向那小當差一努嘴道:「大人已經答應,你還不快著人家進來。」

  毓協台看著信,卻不說什麼,好像沒有聽見,那小當差,卻答應一聲,人已一溜煙走了出去,一會兒領了一個亭亭玉立、淡妝多姿的少婦,和一個濃裝豔抹、嫵媚可喜的少女來,這兩人各提一口小轎箱,輕輕放在地上,一齊叩頭下去,毓協台一看,不由為之神奪,忙又一手一個扶著道:「二位既是孟寨主高徒,何必行此大禮。」

  錢知縣在旁看得清楚,那淡妝的一個正是林瓊仙,豔裝的卻認不得,正在暗想,這秦嶺的女人怎麼個個全是如花似玉的。孟三婆婆已經提著那兩口箱子笑道:「這兩隻轎箱裡分裝著三千兩黃金,算是賤婦對大人一點孝敬,還望大人賞收。」

  接著又向錢知縣道:「錢老爺也有一千兩,好在小徒餘媚珠現在你身邊,我便命她奉上,卻不可嫌少咧。」

  錢知縣不由心花怒放,但略一轉念,餘媚珠已被鬱天祥擒住押在外面,又急得有點期期艾艾的,孟三婆婆見狀,心疑不快,忙又道:「錢老爺不必誤會,賤婦對你和毓大人,決不敢稍分厚薄,只不過手頭黃金不多,如用白銀又攜帶不便,張揚出去更不好,所以先送此數,容後再補,好在錢老爺不是外人,還請原諒才好。」

  錢知縣聞言,更外驚喜若狂,但因餘媚珠在押一事,愈加著慌,只急得抓耳撓腮,偏那孟三婆婆又將兩隻箱子打開,拆去幾重布裹,露出那金光耀眼一排排的金錠讓毓協台過目,更加使得他鼠目生瀾,心癢難搔,暗想此事終難瞞過,不如乘此說明,也許可以由孟三婆婆將那封信討回亦未可知,不由把心一橫,悄聲向孟三婆婆耳畔道:「孟太婆,你且出去,我還有話,當面奉商。」

  孟太婆素知錢知縣貪黷成性,心疑對方必須也將款項交齊才肯答應。

  連忙將兩箱黃金,仍舊封好,跟了出來,也悄聲道:「錢老爺有何吩咐,我這人向來說話算數,難道還不能相信?」

  錢知縣連忙搖頭道:「既蒙厚賜,焉有不能置信之理,不過此事另有曲折,還望諒我苦衷,多為幫忙才好。」

  孟三婆婆又臉色微沉道:「錢老爺難道對三千兩金子,還意有未足嗎?須知敝寨力量固然有限,老爺你也未便能把毓大人壓下去咧。」

  錢知縣忙一搖頭,將餘媚珠逼信挾制被擒的話說了。

  孟三婆婆不由一笑道:「原來還有這等事,這孩子也忒嫌莽撞了,既如此說,待我著她將信奉還,與錢老爺毓大人叩頭伏罪便了。」

  錢知縣聽罷,心下才放一塊石頭,那毓協台聞言也從房中走出笑道:「你們二人是在談方才的事嗎?這委實是你們那位餘寨主逼人太甚,卻怨不得我和縣太爺,方才如非那郁道爺動手制住,也許便要出大亂子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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