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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〇


  錢知縣驚魂稍定忙道:「你的意思到底怎樣,如果人家正式用公文送上來,我卻不好辦咧。」

  餘媚珠用手一推道:「這事不好辦也得辦,要不然你可別怪我咧。」

  錢知縣慌忙又道:「只我能辦,我決定辦,你打算著我怎麼辦咧,不過照你方才說的話,我是無妨,只怕那位毓大人卻決不會答應咧。」

  餘媚珠又笑道:「那你不用管,只你答應把活的全放了,死的由你們報功,姓毓的不答應全有我們咧。」

  錢知縣忙道:「只能如此,那我答應就是咧。」

  那餘媚珠又看著他媚笑道:「我也不怕你不答應,我們既然說妥,那便該到店裡去咧。」

  說著便站了起來向外走著,梁小龍看得清楚,連忙向謝五娘悄聲道:「那婆娘出來了,你老人家,快領各位閃開,東西待我來取便了。」

  五娘點頭,和丁興丁旺小香,立刻閃向黑影之中,那梁小龍卻藏向突窯門外面轉角上,不一會餘媚珠果然開門出來,不知怎的,那錢知縣卻在窯中逗留,遲遲不出,餘媚珠佇立略等,似有不耐,猛一轉身又向門內道:「你是怎麼著咧,為什麼還不出來,打算等什麼?」

  又聽錢知縣在那窯中道:「你別著急,我腿麻咧,這也就來了。」

  就在這說話之際,錢知縣已經扶著牆壁走了出來,卻不料心中一慌,足下被戶檻一絆,幾乎摔了下去,那餘媚珠笑駡一聲膿包,一伸手連忙扶著,那腋下全漏了空,只見那梁小龍兒倏從牆角閃出,遠遠看去,只好像在餘媚珠身邊一掠,便依舊縮了回去,餘媚珠也似略有警覺,猛又將頭一掉,正在四面張望,忽然那牆角之下咪嗚一聲貓叫,這才扶著錢知縣又嬌笑道:「這是誰家的貓,倒嚇了我一跳,還當誰在鬧鬼喇。」

  說著,扶了錢知縣徑向前面雙盛店而去,五娘在那黑暗之處,等了片刻,卻不見梁小龍回來,心疑未能得手,又暗中跟了下去,但一轉眼間連丁旺也不見了,忙問丁興道:「你看見他兩個嗎?是不是兩人又鬧到一處去。」

  丁興道:「這個弟子卻不知道,只方才太師叔在窗外張望,他兩個曾附耳數語,但並未和我說什麼,不過旺弟和梁龍兒哥哥,兩人極好卻是真的,此刻他們也許一同跟了那婆娘下去亦未可知。」

  五娘不由一笑道:「那我們還須趕快追去,這兩個孩子精靈得出奇,膽也大得出奇,一遇真正能手卻著實可危咧。」

  丁興忙也笑道:「你老人家所料不錯,弟子就比他兩個老實多了。」

  小香不等五娘開口,便道:「你嗎,那更比他兩個壞,這主意也許就是你出的,別再混充好人咧,我們還不快走,真要出上點事,你爺爺奶奶不揭你的皮才怪。」

  說著,三人一同到了店後,遠遠一看,只見一位拄著花槍的老總,正在臉朝裡說著話,連忙繞向東側上了廂房,一看下麵燈火通明,上房明間席猶未散,上首第一席上坐著一中年老道,二席坐著一位紫黑色臉膛額上帶有刀痕的漢子,下面第三席上是一麻面壯漢,這兩人全是差官打扮,第四席卻是一個三十上下淨白麵皮的人,看去倒有幾分像個讀書人,兩邊橫頭全空著,興兒向五娘一打手勢悄聲道:「這幾個人我全查過了,那老道是六王府的鬱天祥,外號叫賽管輅,那額角上有刀疤的是八王府的護衛,蒙古力士白武,那麻子姓杜叫杜家駿,也是六王府護衛,還有那個斯文腳色是六王府總管姓榮叫榮禧,也許正在商量對付我們咧。」

  五娘點頭,只不知那毓協台又在什麼地方,正在向下面張著,猛聽杜家駿道:「這一次我們算栽到家了,不過誰也沒有想到那天山的丁老道竟也蹬上這趟混水,他那老賊婆盧十九娘又說了不算,以至空將巴廖兩位老前輩折了,連聞道爺也喪在那老賊婆之手,那振遠鏢局和本地團練更一聲不響的也出了手,這都是出乎大家意料之外的事,如今我們回去卻如何向兩位王爺交代咧。」

  接著便聽鬱天祥道:「方才我已問過協鎮大人,據他說,事已如此,那年小子和那辦團練的紳董姓梁的口風全非常厲害,如今只有作為秦嶺各位攔路夥劫,經他率部痛剿才得無事報上去,方可交代,否則卻別無法想咧。」

  那榮禧也道:「其實也只有如此,才能交代過去,否則終不成將兩位王爺吐出來,說是他兩位的主謀不成。」

  這三人正在議論,那餘媚珠已經扶了錢知縣從東廂進了上房,聞言一臉激憤之色道:「各位說得全對,我們秦嶺老少三輩喪命帶傷那是活該,二三百口子那更算不了一回事。」

  鬱天祥忙道:「餘寨主你可別這麼說,這是不得已的事,難道誰還能把誰賣了不成。」

  榮禧也道:「姑娘您別生氣,貴寨死的傷的,兩位王爺心裡全有數,再說我們也不能昧著良心說話,將來兩位王爺果真有那麼一天,死的撫恤,活的安置,全有我們說話,不過目前那年小子既沒死,這案卻沒法翻轉來,那只有這樣辦,才能讓錢老爺和毓大人有個交代,否則人家萬一據實奏明,兩位王爺雖然不怕,毓大人和這位錢老爺卻吃罪不起,便與貴寨也沒有什麼好處,您先請想一想,我這話對不對。」

  錢知縣也早聽清各人說話,全衛護著自己這一面,忙將餘媚珠扯向西橫肩並肩坐下笑道:「方才我們不是全說清楚了,你又生什麼氣,等毓大人來,我們再從長計議不好嗎?」

  余媚珠眼光向各人一掃,寒著臉道:「事到如今,我可不怕得罪人,砍掉腦袋不過碗大一個疤,二十年一過又是一條好漢,我雖然是個女人,還沒有把死活放在心上,不過皇帝也得說理,姓年的他既有這份手段,把我們秦嶺來的人全毀了,那只能怨我秦嶺老少三輩無能,可是凡事總得有個根源,我秦嶺老少三輩,本來跟姓年的誰也沒有過節,要說賣命,那是為了兩位王爺,要不是兩位王爺有話,教我們在這一帶把姓年的宰了,誰也沒有這份膽子敢這麼做,郁道爺和榮總管白護衛,你們三位總得替兩位王爺對我們有個交代才行。」

  接著又冷笑道:「要不然,秦嶺可還有不在這一劫的人,也許就會再拼上幾條命,全給抖出來咧。」

  眾人正在一怔,忽然那毓協台從東間走出來手按佩刀大喝道:「你這賤婦,身犯重罪,還敢這等放肆。」

  接著又向那前進喝道:「來人,你們還不與我將這賤婦拿下,聽候發落。」

  那余媚珠卻全無懼怯,轉又冷笑道:「姓毓的,你別臭美,自己以為了不起,老娘什麼陣仗沒見過,憑你手下的廢料,打算拿我那還早咧。」

  說著霍的一聲,抽刀出鞘,縱落在院落當中,一手就腰下取出鳳凰輪也喝道:「你動手吧,站著的是我的,躺著的是你的,我們先試試看。」那前進屋內一聲吆喝,早竄出來兩名馬弁,各自掄刀撲了上來。那第一個,是個黑大個兒,一見面,便是一招五丁開山當頭劈下,餘媚珠手中鳳凰輪一起,一下將刀咬住,下面飛起一腿便踢倒一邊,那二個掄刀又劈面砍到,餘媚珠又照方抓藥,仍舊用鳳凰輪向上一架,咬著刀一奪一送,下麵飛起一腿踢倒在地,這二人一倒,餘媚珠刀輪並舉,又指著毓協台喝道:「你別自己以為是什麼大人小人,便沒人敢動你,須知老娘既豁出去,那便管不了許多,是好的,你也來較量較量。我如輸了,饒上這顆腦袋算不了什麼,你如輸了,可自己估量著。」

  那毓協台雖然熬到副將前程,那功名卻全從資歷八行得來,一樣戎裝佩刀卻動不得手,一見餘媚珠猖獗之狀,不由既驚且怒,一面向後倒退著,一面又跺腳大跳道:「你們全是死人嗎?怎麼吃糧不管事,還不與我將這賤婦拿下,容她這等放肆,成何體統?」那前進住的親兵官弁,因為那先上的兩個已是頂兒尖兒,沒能走個三招兩式便被踢倒了一雙,誰敢再上,只有在那前進屋內隨聲叱喝著,餘媚珠不由冷笑連聲,那鬱天祥口裡只說:「余寨主,大家全是自己人,您跟大人卻不可如此。」

  他雖站身起來,卻不作左右袒,杜家駿也不開口,榮禧一見餘媚珠翻了臉,更恐波及自己更閃躲不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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