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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七


  一聲喝罷,手起劍落,攔腰砍去,這一下不僅出乎卞太婆意料之外,便連何湘雲馬天雄以及正在搏鬥的巴大魁和梁剛也不由一怔。那卞太婆,人方站起,上半身尚未伸直,劍鋒已到身邊,雖有鐵棍在手,卻無如來勢太快,接招不得,便足下也無由閃避,又是一個折腰新起之勢,連退後全辦不到,只得把牙一咬,身子一側倒將下去,只聽得蔔咚一聲,下麵水花飛濺,人便不知去向,那蒙面人不由哈哈大笑,轉向石樑這面踅了回來。

  那巴大魁初聞來的是梁家雙俠,也自一怔,但自恃退隱褒城以來,功夫並未丟下,手底陰勁更加練得爐火純青,忙又陰惻惻一笑,用一雙碧眼看著梁剛道:「原來你們就是什麼梁家雙俠,老夫雖然也有個耳聞,但我自洗手以來,對於新出道的後生小子,卻不甚留心,你既來此打算接這一場是非,那是想在老夫眼前露上一兩手了,不過我自洗手以來,從不帶兵刃,你既以奇門劍得名,想必精於此道,不妨就用你那門劍來和老夫這雙肉掌較量較量如何?」

  梁剛大笑道:「無知老賊,你不過仗著那一雙鬼手,自以為比用兵刃還強,所以落得大方,激人以拳腳來和你動手,便可穩操必勝之算,既如此說,梁爺也先憑拳腳和你走上兩趟便了。」

  說罷,雙手抱拳一拱,道了一聲請,卻卓然而立,並不動手,巴大魁忙也略一拱手道了一聲請,一面道:「你既願以空手較量拳腳,為何卻不動手,還等什麼?」

  梁剛笑道:「你既以老賣老,就該先發招才是,我如一動手,便輪不到你還招咧。」

  巴大魁不由大怒,猛翻碧眼道:「你這娃兒就當真看得老夫這樣不濟嗎?」

  說著猛伸雙手,一個推山式撲來,梁剛卻哈哈一笑,身子一閃,已經到了他身後,劈頭一拳向後腦斫下,巴大魁雙掌推空,忽聽腦後生風,慌忙身子一轉,一個魁星踢鬥,右手來刁手腕,左手一併二指,便向胸膛點去,這雙手幾乎是同時並用,梁剛猛收右掌,身子一側,掌勢一沉,便向他左掌腕上橫切過去,巴大魁左掌一收,右掌一翻,轉向梁剛肘上切下,雙方動作均如閃電,一轉眼已經連拆七八招,巴大魁雖然掌風逼人,卻全被梁剛從容化去,有時一掌明明打上,卻只差分許,依然傷他不得,最奇的是他那追魂掌,常人當之只掌風所及,不死也非重傷不可,梁剛卻若無其事。

  巴大魁轉覺得奇怪,只一近身,必被一種潛力逼回,好像對方除拳腳而外,渾身皮肉全有真力反擊一般,心下正在詫異,猛聽那蒙面人一聲吆喝,卞太婆已被打下石樑去,不由心中一驚,同時他因卞太婆系屬昔年相好,被逼不過,才重又出來做這下車馮婦,卻想不到,親眼看見舊日情婦竟自當場喪命,這一來連驚帶怒,那手下更加兇狠毒辣,竟成了拼命相搏,那梁剛卻越發從容,索性使出一路本門絕藝八卦連環掌來,不但絕不容他近身,便想照面全難,老是像一個紙人兒一般,跟在他身後轉著,一會兒巴大魁便竟頭暈眼花,出手漸緩,猛聽梁剛一聲長嘯,接著大喝道:「老賊還不躺下,今天便是你死期咧。」

  一聲喝罷,乘著巴大魁一掌打空,左掌一沉護定自己胸腹,右掌卻向他左乳下一按,只聽得巴大魁一聲慘叫,便直挫了下去,這原是一瞬間的事,就這巴大魁中掌倒地之際,那蒙面人也將先前受傷倒地身穿青綢短褂的另一蒙面人扶了起來道:「賢弟你怎麼著咧,這老賊鬼手厲害,不至傷殘嗎?」

  那人不語,只把頭連搖,梁剛卻笑道:「方兄不必著急,這老賊鬼手雖然厲害,其實只不被震傷臟腑,點中要穴卻無大礙,決無殘損之理,如果真不放心,不妨由小弟代為一看就便醫治便了。」

  天雄聞言忙道:「這位受傷的是誰,既不便露面,必有難言之隱,小弟也不敢勉強叩問,不過梁爺如精傷科,還望從速醫治,我們後面車仗少時必到,上藥包紮之後,便可先請上車咧。」

  那穿紫花標布褂褲的蒙面人聞言忙道:「馬兄但請放心,弟等決無隱瞞兄等之理,所以要藏去本來面目,只不過為了不令群賊得知才好一網打盡而已,如今這也就快到黃草坡,前面不遠便當露面了。」

  說著,便一面將穿青綢短褂的蒙面人又平放在地上,解下中衣,露出大腿來,只見那一掌,正斜切在左側,四五寸長,一掌來寬的一道傷痕全作青紫色,毛孔已經沁出血來,梁剛一見,微笑道:「人說老賊鬼手厲害,原來也沒到家。」

  接著又道:「賢弟不必強運真氣,加以封閉,只忍痛須臾,便可無害了。」

  說著,回顧那巴大魁冷笑道:「你以為你這雙鬼手傷人,便無法救治嗎?我且在你未死之前,教你看個稀奇便了。」

  那巴大魁自挫了下去之後,便嘔血不止,胸臆奇痛如裂,聞言猛瞪凶睛,掙扎道:「姓梁的休說便宜話,你巴老太爺只因有話還想問他,才留他活口,你當老夫手下真有不到之處嗎?」

  接著又嘔血不止,連耳鼻全冒出血來,昏暈了過去,梁剛只微笑了一下,忙從身邊取出一口小刀來,在那受傷的蒙面人傷痕上一劃,開了一道口子,一面在傷痕外面,用手輕輕按摩著,刀劃口子便冒出紫血來,那受傷蒙面人不一會,也略聞呻吟,接著紫血也不斷的流了出來,梁剛那手底下也愈著力,這裡各人正在注意著那蒙面人的傷勢,忽見費虎疾馳而來道:「馬爺,二爺又幾乎遇刺咧,這真險極了,怎麼您在這前面反不知道咧?」

  天雄不由大驚道:「當真嗎,那刺客從什麼地方出來的,二爺受傷沒有?」

  費虎下馬喘息著道:「還好,不過如非那位謝老太太和二奶奶來得快,香姑那一手梅花針打得又正是時候,也就真險得很。」

  接著一看各人和地下躺著的蒙面人,忙又道:「這裡也出了事嗎?這位受傷的是誰咧?」

  那穿紫花標布褂褲的蒙面人聞言忙也道:「那刺客是個什麼長相,你們二爺現在又在哪裡?」

  費虎道:「那刺客一共二人,一個自稱三眼天王,是個沒有鬍子的老頭兒,活像是個老太監,一個是那李元豹的老婆林瓊仙,如今全跑了,我們二爺這也就來咧。只因謝老太太和二奶奶怕前面也出了事,所以才著我趕來,這裡到底怎麼一會事咧?」

  梁剛忙道:「那沒鬍子的老頭兒既自稱三眼天王,是一張通紅的大臉,禿頭頂,兩眉中間有一處傷痕,像一隻豎著的眼睛嗎?」

  費虎點頭道:「正是此人,爺台,您認得他嗎?」

  梁剛忙道:「我雖認不得,卻知道他叫三眼天王廖樹聲,原也流寇出身,素精鐵布衫功夫,本也凶淫已極,更擅采補之術,婦女只被看中非死不可,只因有一次被一位前輩俠僧遇上擒住劃破印堂,破了功夫,又將他閹成老公,訓誡了一頓方才放去,卻不料這賊雖然得命,卻記恨在心,竟擇地隱藏,痛下苦功,又練成一身驚人絕藝,二次出世尋仇,雖然那位俠僧已經坐化,無從報復,他卻又縱橫江湖,名震一時,轉因那眉心傷痕,得了三眼天王的外號,只是人已閹廢,無法再向婦女為惡,但性情愈加暴戾,嗜殺更甚,後來探得那俠僧遺蛻埋在江南,竟自南下,打算用死人骸骨出氣,因此怒惱了孤峰上人,兩下在四明山中較量起來,他被打中了一掌,才又逃回天水老家,從此便有二三十年沒有再出世,此番不知又如何被秦嶺群賊邀了出來,果系此人卻頗難纏,還須妥慎防範才好。」

  話猶未完,那巴大魁躺在地下又冷笑一聲道:「姓梁的娃兒,你也知道厲害嗎?告訴你別做夢,廖老前輩是侯威的師叔,那破他鐵布衫功夫的便是你們武當派的龍象賊禿,他老人家老少三輩,全吃了武當派的大虧,能饒了你們這群驢禿的松娃嗎?你瞧著吧,他老人家可不比我,做事向來做澈,不把你們這些松娃殺盡,將龍象孤峰兩個老賊禿的骷髏拿來當夜壺,也決不會歇手。」

  這話才出口,那穿紫花標布褂褲的蒙面人,早跳了過去,一彎腰,啪、啪,就是兩個嘴巴,大喝道:「該死老賊,竟敢信口胡說,老子這就宰了你,用你的腦袋當夜壺咧。」

  說著,掣劍在手,便待砍下,那費虎連忙趕上大笑道:「你這老賊,倚仗著沒寮子的老王八,便打算嚇唬人嗎?小太爺告訴你老實話,那老王八來勢倒是不錯,只可惜太沒後勁,不但吃了那謝老太太一劈空掌,又中了我香姑一把梅花針,此刻想已找地方挺屍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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