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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六


  說著,一劍向那使棍漢子當頭蓋下,更不容還手,便刺中右肩頭,那漢子慘叫一聲,撒手扔棍倒了下去,那蒙面人更來得俐落,趨勢身子一翻,兩腳落地,一下便將腦袋斫下,提在手中,飛起一腿,將屍骸踢落崖下,向前趕去,那另一個穿索花標布褂褲的人,也將敵人逼到崖邊,聞言大笑道:「賢弟放心,我這也就快咧,難道還能讓來客見笑自己動手嗎?」

  那使撲刀漢子一見使三節棍的喪命,不由心下一驚,正待奪路逃走,那穿紫花標褂褲的蒙面人大喝道:「老爺已經查得明明白白,今天一共要六十三顆人頭才夠給孟三婆婆繳數,你打算走那是妄想。」

  喝罷,手中短劍一緊,一下便將來人撲刀蕩開,飛起一腿踢倒在地,也取了首級,將屍首踢下崖去,跟上前面那人而去,天雄一見,才知賊人沿途均有埋伏,自己這一方面也有佈置,並已有人在前開路,連忙大叫道:「兩位朋友如此高誼,馬某心感已極,但一路偏勞未免不當,還請少息,稍通姓名,一同前進如何?」那兩人卻不回答,一路使開燕子飛雲縱工夫,疾趨而去。

  恰好後面費虎又到,忙又命飛報回去。一面加上一鞭,趕向前面,只才不到裡許,便趕上前面那兩個蒙面人,下麵小徑也略為空闊,身側峭壁卻有四五株老松,便似虯龍一樣,盤結其上,有一株更一枝斜出在官路上,約莫二丈來高,倏聽一聲呐喊,那樹上忽然連弩齊發,便似和箭雨一般,向兩人射下,還夾著幾枚五毒烈火彈,只打得遍地火光,毒煙四布,那聲勢之盛,饒得天雄久經大敵,猝不及防,也為之駭然,猛見二人雙雙向後竄出丈餘,避開弩箭煙火,各自把手一揚大喝道:「無知賊奴,竟敢攔路傷人,還不與我全滾了下來。」

  接著似乎各自打出了一種極小暗器,只聽那樹上一陣慘叫,立刻落下好幾個人來,那兩個蒙面人乘著弩彈稍停,便又一齊挺劍竄上樹去,一連劈下數人,哈哈大笑道:「賊奴伎倆也不過如此,只是卻教朋友費事了。」

  說著,手拋、腳踢,將那些已死未死的賊人,全從山坡上弄了下去,一霎時,便似稻草人一般,飛舞成一片,轉眼全盡,天雄不由看得呆了,等用布卷堵上鼻子,再趕前去一看,二人又走了,只剩下一地血跡和弩匣兵刃,此外還留下兩三粒精鐵所鑄菩提子,再向那山坡下麵看時,卻另有一條山徑,直通向前面,那山徑上停著三五匹馬,另有三五個人也用青紗蒙面,正動手就拋下去屍首割取人頭,向麻袋裡裝著,但是山坡極陡上下相距也有十來丈高下,卻無法下去,正在發怔,周再興又已趕到,一問情形,再一看那兩枚菩提子,忙道:「這是我了因大師伯的獨門暗器,難道那兩位蒙面人便是方兆雄和單辰兩位師兄嗎?照這樣看來,他兩個竟未置身事外也參與其中了。」

  說罷忙又取了菩提子回報,天雄仍向前面趕去,又走了一程,那條小徑更轉陡窄,遙見一處斷崖,中間用石樑連著,水聲便如奔雷一般怒吼,那石樑上卻站著一男一女兩個白髮老人攔住去路。正和兩個蒙面人似在爭論,等走得較近一看,只見那個女的正是前次被謝五娘驚走的夜叉婆卞太婆,那男的一個,身穿一件青布大褂,卻生得枯瘠異常,加之又是一個狹長臉,再配上一副吊客白眉兩隻綠眼珠,便似一具活僵屍一般,一望而知便是一個難纏角色,那兩個蒙面人也似有戒懼不敢大意,兩下相距也不過三五尺遠近,卞太婆手中是一根鑌鐵齊眉棍,那一個男的老人卻空著兩手正喝道:「我老人家本已久不出世,也懶得與你們這些無名後輩較量,今日之事,實是爾等欺人太甚,所以不容我活無常巴大魁不出來,你兩個既不肯通名道姓,只贏得我這一雙追魂手,那我便聽你們的,否則此處便是爾葬身之地了。」

  那卞太婆卻陰惻惻一笑道:「巴老前輩,你老人家先別這麼說,今天所以請你老人家出來,本是為了專對付哪幾個老不死的東西,這兩個小子那值得你動手,你容我先上,等我不行,你再來不好嗎?」

  說著一掄鐵棍大喝道:「我不管你兩個是什麼東西變的,既敢替那年小子一死,還不快來納命。」

  那身穿紫花標褂褲的蒙面人大笑道:「我不過因為他昔年雖在流寇之中殺人如麻,近來卻頗知悔過,已經安份守己多年,才稍存客氣,你當我們便怕誰不成,既如此說,我先宰你也是一樣。」

  說著挺劍便上,卞太婆也舉棍相迎,殺在一處,天雄一聽,那老頭兒竟是昔年在流寇中橫行甘陝的悍目活無常追魂手巴大魁,不由大吃一驚。暗想這老鬼不但內外功夫均臻化境,便那一雙鬼手,也有七步追魂,從無活口之稱,如果那兩個真是方單二人,卻恐難抵敵,人家這次不避艱險為友盡力,如果讓他二人稍有閃失,卻如何是好,想著,正待翻身下馬,先趕過去一拼,那巴大魁已經哈哈笑道:「卞賽珠,你不必如此,他兩個既然如此目中無人,哪會把我這老頭子放在眼中,你我二人正好一對一個,也讓他兩個先見識見識不好嗎?」

  說著,略一提氣,竟似一個紙人一般,越過卞太婆,直奔那穿青綢短褂的蒙面人而來,一面又道:「你這小子既敢如此出言不遜,還不趕快動手,老夫只憑一雙肉掌,鬥你這口寶劍便了。」

  那蒙面人初似趑趄不前,一聞此言,倏將短劍向腰下一插,大喝道:「無知老賊休得逞強,我等不過因念你洗手多年還能安份,才用好言相勸,當真還能怕你不成,你既仗這鬼手成名,我便也以雙掌奉陪便了。」

  說著雙掌一分,右掌一個推窗望月,當胸按去,那巴大魁冷笑一聲,便如梟鳴鬼叫道:「這一來,你就死得更快了。」

  說著更不閃避,猛伸右手,便來刁他手腕,那蒙面人倏一收掌,左手一併二指,便向巴大魁關元氣海之間點到,巴大魁也左手一沉,切了下去,那蒙面人一收左掌,右掌又攔腰橫切過去,兩下掌聲呼呼風響,蒙面人似已以全力相搏,巴大魁卻仍隨意應付,似在有所窺測,天雄一看,方說得一聲不好,立刻翻身下馬,準備接應,又聽那巴大魁笑聲桀桀道:「我還道你是什麼東西變的,原來竟是武當門下,打算藏頭露尾,這就要打發你回姥姥家去咧。」

  說罷,手下一緊,便又逼過來,那蒙面人勉強接了七八招,便感不支,再看巴大魁那雙手,黑漆漆的便如鳥瓜一般,心下愈駭,正待縱起相助,猛聽巴大魁一聲冷笑,上面右手一併二指,一個金蜂戲蕊直取蒙面人二目,蒙面人方一挫身避過,那巴大魁左手一個饑鷹剔羽,一掌已經掃中蒙面人大腿,只叫得一聲哎呀,便倒了不去,天雄不由大怒,連忙縱身而起,一劈空掌打去,一面大喝道:「無恥老賊,休仗鬼手傷人,我小鷂子馬天雄來也。」

  那一掌,天雄因心切救人,一下用了八成潛力,還離開五七尺遠近,便有一股勁風撲到,巴大魁不敢輕敵,連忙閃身避過,天雄更不容緩手,一上來便將九裡山王彭天柱所傳絕藝施展出來,雙掌疾如風雨,招招直逼要害,饒得巴大魁功力精純,又是一雙有名的死手,也暗暗稱奇,一連十餘招過去,倏聽後面一陣鸞鈴響處,有人高聲叫道:「馬兄少歇,且待我來拿這老賊。」

  說罷,倏覺眼前一亮,一個白衣人已經縱落身側,大喝道:「大膽老賊,竟敢又不安本份,還不快納命來。」

  天雄連忙跳出圈子,再掉頭一看,卻是那住在第一進廂房的梁劍秋,此刻已經換上一件白羅長衫,下面是羅襪雲履,更加顯得是個讀書人,後面還有一黑一白兩匹俊騾,那白騾空著,黑騾上面卻端坐著一個黑裡俏的中年婦人,再一細看,正是那山坡下面,茅屋裡的村婦,此刻卻容光煥發也換了一身玄色湖縐衣褲,頭上把一塊黑綢帕子籠著頭髮,背上套著一把鐵背鑲銀彈弓,手上按著一柄長劍,秀眉微聳向那梁劍秋道:「你看你,只遲得一步,便已誤了大事,如不將這老賊拿下,你對得起老和尚嗎?」

  又聽那梁劍秋微笑道:「你放心,他跑不了。」

  接著又是一聲清叱向巴大魁道:「你這老賊,昔本造孽多端,一向久稽顯戮,如今又來蹬上這混水,那是活得不耐煩咧。」

  說著連渾身衣服也未束紮,略一拱手,兩袖輕分,便又笑道:「你不是仗著一雙鬼爪子得名嗎?今天我且試試你這追魂手,到底有何厲害,還不快發招嗎?」

  巴大魁見來人從容不迫,大有輕敵之意,不由大怒道:「你是什麼人,既知老夫威名,敢來送死,可先報上你的萬兒來,老夫掌下卻不死無名之鬼咧。」

  那梁劍秋卻大笑道:「你既敢從褒城二次出來,難道就沒打聽過,這一趟出場的有些什麼人嗎?」

  接著又道:「我夫婦一不占山,二不立寨,也不是什麼了不起人物,業說不上什麼萬兒,不過你既有一雙耳朵,總該知道武當北宗的奇門劍梁剛和子母金梭何湘雲夫婦,如今我們既然見面總算有緣,你當年所欠的那筆血債,這也就該算一算總帳咧。」

  天雄在旁一聽來的竟是武當北宗有名的梁氏夫婦雙俠,不由心中暗想,這夫婦二人論輩份雖非各老前輩可比,但為武當北宗傳人,不但那奇門劍和子母金梭,極少有人能敵,便那內家功夫也有驚人造詣,較之了因大師周潯等人只不過略遜一籌而已,但不知何以這次也請來相助,想著,忙向那黑騾上坐的何湘雲一拱手道:「在下陝西馬天雄偶隨敝友年雙峰入川赴任,卻想不到秦嶺群賊迭加暗算,幸蒙賢伉儷拔刀相助,不勝感激,不過這位蒙面朋友,也因暗加援助,致受重傷,這老賊陰手傷人極其厲害,不容不從速醫治,還望代擋一陣,容我將他背送後面車上,再為設法才好。」

  那何湘雲忙道:「馬爺不必著急,這位蒙面朋友之所以受傷,實因愚夫婦來遲一步所致,只等我那外子將這老賊料理之後,少不得設法醫治,你如此刻將他送到車上,倒反緩不濟急了。」

  說著,猛然秀眉一聳,把手一抬,嬌喝一聲打,接著又高聲道:「無知老賊婆,竟敢不仗真實功夫取勝,暗下毒手,天下有你這等不要臉的江湖道嗎。」

  天雄再掉頭一看,那卞太婆已被另一蒙面人逼向石樑上退去,那石樑不過二尺來寬,卻有四五丈長,下麵水流湍急,一眼看去何止百尺高下,卞太婆看著退到石樑中間,等那蒙面人也追過二丈來遠,猛然連招呼也未打,突然身子一挫棍交左手,右手一揚打出三支天狼釘來,那三釘齊發,偏又全是打的下三路,只中上一釘,倒下石樑必死無疑,所以何湘雲也吃一大驚,一聲嬌喝,忙將平生仗以成名子母金梭打去,那梭長只不過三寸有零,指頭粗細但卻內藏彈簧,暗頂著三支子梭,細薄如針,不過寸許長短,只一打中敵人,那彈簧受頂,母梭尖端一開,子梭立穿皮肉,隨血運行,即使無毒,時間一長也非死不可。如果遇上勁敵用手來接或者用兵刃一格,觸動彈簧,子棱也會自己打出,照樣穿皮透肉,制人死命,如再喂毒,那便越發難救。但何湘雲那一梭雖然打出,卞太婆三釘均已脫手,那蒙面人,驀然叫聲哎呀,便向石樑下麵倒去。

  卞太婆一見得手,正在桀桀大笑,卻不料那子母金梭也到,卞太婆也久經大敵,深知厲害,一聽梁剛報上姓名,便防有此著,忙將身子向後一仰,在石樑上,使出鐵板橋功夫,那一梭,原向她胸腹之間打來,那狹的石樑,本難閃避,這一下卻好擦身而過,卞太婆正在又桀桀一笑,翻了起來,誰知那蒙面人也未中釘,只不過因為那三釘來得太急,又毫無閃避之餘地,這才用了一個倒垂蓮的架式,雙腳鉤緊石樑倒翻了下去,那一聲哎呀原是誘敵之計,這時候,卻用了一個倒卷珠簾,翻身上來,掄劍在手大喝道:「該死賊婆,還不與我滾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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