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成鐵吾 > 赤膽丹心 | 上頁 下頁 |
一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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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孩子冷笑一聲道:「憑你也配說這話,小爺爺要讓你翻上三個跟鬥,少一個也不算數,你便跪下求饒,我也不會放了你。」 那人怒極,一挺手中短刀,便直斫過去,那孩子卻和一頭靈猿一樣,霍的縱過一邊,只一抖手中長鞭,刷的一聲,便將那人攔腰纏了一個定,一下兜起,結結實實栽了一個跟鬥,這時那當先的漢子,已經從地下爬了起來,一見相隨各人倒有一半被石子打傷,那動手的漢子更丟了大人,不由大怒,也不顧額上石傷,掣刀在手也大喝道:「爾等全且退下,等我來拿他,看看到底是哪裡來的野種。」 說著便掄刀撲去,那孩子大笑道:「你也未必便行,空說大話,有什麼用處。」 說著一抖手中長鞭,又迎了上來,那鞭看去不過趕腳所用的驢見愁,只是一根細竹,上面系一條長繩,但在那孩子手中,似靈蛇一般,不等那為首漢子一刀斫下,便將手臂連刀纏上,接著手下一抖一扯,那漢子立腳不住,撲的一個狗吃屎,撒手扔刀,也栽了一個跟鬥,這一來其餘各人竟自各挺兵刃一擁而上,全向孩子圍攻上去,天雄在坡上看得分明,不由大怒,拔出緬刀,連忙飛縱而下,誰知那孩子毫無懼怯,手舞長鞭將十來個長大漢子,打得七零八落,有的竟被兜著摔出去老遠爬也爬不起來,心方暗贊,到底天山派真傳威力不凡,便一個孩子,也有這等出色功力,忽又聽對面坡下茅屋裡走出一個四十多歲的村婦來,高聲道:「龍兒,你還不回來,當真討打嗎?」 那孩子連忙跳出圈子,大喝道:「我母親有事喚我回去,今天先便宜你們這群膿包,只要有一天,再撞著我,小爺爺非著你們一個個全倒爬回去不可。」 說著,提鞭在手,一聲吆喝,那一群羊,全從各處奔來,咩咩叫著,直向那茅屋而去。 那孩子行時忽一掉頭,掀著斗笠向天雄看了一眼,天雄一看,那孩子雖然身材打撈和丁興一般無二,卻面目全非,那丁興生就一張雪白小臉,非常可愛,這孩子卻生就一張黑臉,兼之濃眉大眼,鼻孔朝天,配上一雙招風耳,小嘴大得簡直可把自己的拳頭塞進去,端的醜怪已極,心中不由更加奇怪。那一群人已被孩子摔得頭暈眼花,有的竟傷了好幾處,一見天雄趕下坡,提刀而立,方疑兩下是一起,心下更加害怕,忽聽那村婦一喚,孩子竟然驅羊而去,天雄也未動手,方才松了一口氣,但當著天雄吃了一個孩子大虧,未免太掛不住,那當頭為首之人,雖也頭臂受傷,卻仍拾起地下的那口刀,掙扎著,奔向那村婦,厲聲道:「你這婦人姓什麼?叫什麼?這孩子是你的什麼人,你為什麼容他在這官驛大道上,這等放肆,須知你趙大爺在這條道上,卻容不得這等野孩子橫行咧。」 再看那婦人卻不動聲色,只淡淡的道:「我姓梁,只娘兒兩個在此放羊為生,這孩子雖說是我的兒子,卻天生一付強盜胚,專一妄作妄為,連我也管不了他,客官既說他放肆,不妨代為管教管教,那我是求之不得,即使稍有傷殘,我也決無埋怨之理。」 說著又向那孩子道:「我平日怎麼對你說來,教你學好,你全不相信,一味要跟那賊子賊孫學,跟人橫行霸道,如今人家已經找上門來咧,我看你如何是好?」 那孩子卻躬身笑道:「媽,你放心,我雖不好,卻還不至便跟那些賊子賊孫學,給萬人唾駡,到末了還落上一個不逢好死,至於這些人他打算管教我那還早咧。」 說著,猛一瞪眼向那漢子道:「你們這些摔不死的渾蟲,還不快給我找地方向閻王報到去,再在這裡逗留下去,那可沒有方才那等便宜,只摔上兩個跟鬥便算完咧。」 那漢子見他握著長鞭又待動手,連忙退後一步又道:「我也知道你手底有兩下,不過真人面前別說假話,你敢報上萬兒嗎?」 那孩子又冷笑一聲道:「你這毛賊兀自瞎了狗眼,難道連耳朵也聾了嗎,方才我媽不是明明告訴你,我們姓梁,叫我龍兒嗎?」 接著又喝道:「你問這個打算找場是不是,不過你們這些毛賊死期已到,要想再見那是來世的事咧。」 那漢子欲待動手,又自知本領不濟,只有拉下臉來道:「只你萬兒不錯,那便行咧,快則三日遲則半月,少不得有人來討回話。」 說著掉頭率了眾人上馬徑去,天雄看得分明,正待要問,忽見那丁興從一叢茂草中又鑽了出來笑道:「難怪幾位老人家全說你不錯,果然有些道理,不過這裡沒有你的事,還請趕快上坡去招呼各人吃飯打尖,最好吃完各人帶上點饅頭乾糧,有水壺的把水盛滿,馬也上足料,前面不遇牆上有白粉圈兒的店卻不得住宿,吃不得東西咧。」 說罷一陣跳躍,向那茅屋徑去,天雄上得坡來一看,費虎和周再興二人領了車仗人馬已到,忙將見聞和羹堯匆匆一說,羹堯不由詫異道:「如此說來,這座松棚想是丁真人專為我們預備的了,如此盛情,我怎敢克當,還宜向這裡店東致謝才好。」 小香中鳳連忙雙雙以目示意,小香更悄聲道:「無論是誰給我們預備的,人家既沒露面必有用意,還宜照平常住店打尖才好。」 羹堯忙也點頭,一同進棚,依言命眾人吃喝了個足,各人又帶上些乾糧草料,給錢上路,才一動身,下坡不遠,便見坡上那松棚火光大起,天雄不由一怔,心疑失慎,正待回頭相助救火,羹堯忙道:「馬兄只管前行,這松棚既是專為我們而設,也許用過便毀亦未可知,不然焉有我們一走,那便失慎之理。」 小香忙也笑道:「二爺這話不錯,您不見馬爺說的那間茅屋也燒了起來嗎?」 天雄一看,果然那村婦和孩子所居,也起了火,這才相信,一切全是預為佈置,便又策馬前進,又走了約莫三四十裡,道路越發險峻,一路上也曾經過若干茅店,更有沿途兜售酒食的,眾人因羹堯傳命在先,一概未理,看看漸到黃昏,山行原宜早宿,天雄卻因所經全無白圈暗記,仍舊向嶺上翻去,一到傍晚,便見那小徑上時有行人來往,轉比白天為多,大抵三三兩兩策馬而行,也有的是山民打扮,還有村姑孩子夾雜其間,但大都一臉精悍之色,有的更一望而知是江湖朋友,但是敵是友,卻無法分辨,又走了一會,天已黑了下來,卻仍不見可宿之處,天雄正著急,等翻到嶺上,方見一處村落,倚岩而築,看去也不過百十來家,一進村口,便有店夥提著燈籠嚷道:「我們這裡是摘星岩,小號雙盛老店,老客如果不住,前面便要到黃草坡才有店,還有二三十裡地,這路上固然不很平靜,便野獸也多,老客卻犯不著咧。」 接著又有一起店夥道:「偏你們雙盛是老店,我們高升棧也不是新開的,房居又多又潔淨,便伙食南北海味也全有咧。」 說罷,吵成一片,各自爭將燈球遞上,天雄忙道:「你們先別吵,我們這一幫客人不是尋常客商,誰合適誰不合適,還須讓我先行看過才行。」那兩家店夥又爭吵著各請先行,天雄正在未決之際,那高升棧的店夥身側卻閃出一個短衣漢子笑道:「爺台是京裡下來的嗎? 我也是客人,現在高升棧住著,那裡果然不錯,您只去看上一看便知道了。」 天雄心中一動,忙道:「既如此說,那我就先到高升棧去看看,等不行再住雙盛便了。」 說著又向店夥道:「我們是說明在先,先去看一看,住不住可沒有準兒。」 那雙盛的店夥卻又嚷道:「老客,你別聽他的,這位是他們的熟客,所以幫著拉生意,其實他們的房子雖多,卻已住下了兩三幫客人,人多還是住在我們那兒,包管除了你們一個外客也沒有,如果是來往仕宦,簡直就和公館一樣,房飯小帳更不敢多要,只憑賞賜。」 天雄也不管他,竟自先隨了那高升棧的店夥,走去一看,那店竟在村尾不遠,只隔十來家人家,便是下嶺村門,再看那店門牆上,又畫著兩個雙連的粉圈兒,忙道:「就是這裡也好,只是我們人多,又是官眷,你們勻得出上房來嗎?」 那店夥道:「小店雖在荒村,卻因這裡是一個南來北往打尖住宿必經之處,所以也有二三十間房子,雖然已有兩幫客人住下,卻只占了東西兩跨院,和前進廂房,後進和上房全空著。 老客如尚不敷應用,方才那位,便住前進廂房之中,他是小店老客,小人也可以商量挪用。」 天雄點頭道:「但有兩進房子,也勉強可以對付,人家既已住定便不必再挪咧。」 那人卻好也跟進店來,卻笑道:「爺台不必客氣,我雖住定在前,如果真不敷用,挪一挪也屬無妨,出門人哪裡不可,誰又背房子在外面走咧。」 天雄一看,只見那人年紀不過四十上下,中等身裁,雖然一身短衣,卻生得淨白麵皮微有髭須,饒有書卷氣,不像個江湖人物,但二目炯炯有神,也決不類尋常人物,連忙把手一拱道:「兄台尊姓大名,仙鄉何處,適蒙指點宿住,已感盛情,既已住定,豈有相擾之理。」 那人一面答禮,一面笑道:「小人姓梁,賤名劍秋,祖貫揚州人氏,只因舍親昔年經商西陲,落戶蘭州,特來探親,就便一個人入川一覽雲棧劍門之奇,卻想不到舍親因事中途延遲,所以不得不住在此相候。」接著又道:「爺台貴姓官印上下,聞得前途伏莽不靖,殺人越貨時有所聞,您既是過境仕宦,自有官兵保護,能容隨行,稍仗德威,以免出事嗎?」 天雄聞言不由微笑道:「小弟姓馬,雙名天雄,現隨敝友年雙峰入川,他雖是新任學政,隨行也只幕友家丁,並未驚動官府,而且中途頗經兇險,梁兄如果隨行,還恐無益有害,卻犯不著咧。」 那梁劍秋忙道:「既如此說,倒是我失言了,馬兄落店也許必有佈置,小人也權且別過,容再相見便了。」 說罷便告辭回房,天雄也不挽留,忙將店中情形一看,只見那店是一連三進,東西兩邊均有跨院,中間上房和第二進全空著,那東邊跨院,角門掩著,據說是一大幫藥材客人,西跨院卻是幾小幫陪伴同行的客人,正在歡呼暢飲,那三進正屋,只第一進廂房住著姓梁的,忙將各房定包了,一面又出門迎出村外,不多時便見周再興趕到,車馬也全來了,等入店住下之後,天雄將經過一說,羹堯忙道:「這裡既離黃草坡不遠,夜間還須更加小心,以免出事。」 天雄方在答應,謝五娘卻笑道:「今夜各人但請高臥無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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