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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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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更不再說什麼,立刻也向燈光亮處,一路飛躍而去,那丁旺也說了一聲:「你千萬別忘了,無論如何,總得等我見過奶奶再為現身說話,否則那便難說咧。」 說著也似一溜煙追了上去,那丁興一經趕到上房,一見羅翼已在房上伏下,看著下麵在竊聽著,便從屋後繞了過去,仗著身體小,功夫又好,不但下面群賊並未驚覺,便連二羅也未看見,等他也伏身下去,那丁旺也自趕到,他在角門之上便張見羅軫在巡風,羅翼卻把一顆頭,全露在簾際,再一看聞道玄,兩隻眼睛已經抬回上面,不由說聲不好,連忙使了一個紫燕穿簾,斜掠過去,輕輕落在羅翼身後扯了他一把,卻好避過那一酒杯,接著便跳了下去與盧十九娘相見,並且向群賊發話,把那一酒杯的賬,硬扯到自己身上,等費虎和盧十九娘答上話,這裡丁興也和二羅把話說明,三人這相互一說,二羅不由更加慚愧,匆匆一同來到上房。 羹堯和天雄周再興兀自未睡秉燭以待,便連中鳳小香和謝五娘,也在房中等著消息,聞訊也全走了出來,二羅贊虎忙將情形稟明,羹堯天雄不禁全大驚失色道:「這聞道玄真也歹毒,卻想不到他竟借聞天聲的事,去將這位老前輩激了出來,如非幾位老前輩在京早有安排,豈不又將天山一派捲入漩渦,如今萬幸丁真人未受蠱惑,暗中反加助力,又幸謝老前輩也與盧老前輩有舊,否則這場是非卻說什麼也難分辨了。」 中鳳在旁抿嘴一笑道:「你只知道謝老前輩與盧老前輩有舊,卻不知道小香姐和丁真人夫婦更有淵源咧,此刻那位盧老前輩也許還不知道她也在這裡,否則她老人家早來看這位乾女兒咧。」 眾人不由全是一怔道:「當真嗎?果真如此,那話便更好說咧。」 費虎又將盧十九娘的話詳細說了。小香淒然道:「我也萬想不到,還能看見她老人家一面,不過事隔十多年,如非恩師因為那兩個孩子,輾轉聯想到她,便讓老人家站在一處,彼此也未必便能相識。」 謝五娘慨然道:「我也因她和丁真人原來就是一對歡喜冤家,雖屬夫婦,卻往往因為一件小事也各走極端,才想到她身上,起初還以為受惑是丁真人,才命這孩子投書給她,卻沒想到,正好倒了過來。」 說著,便向費虎取回那只戒指道:「所好這一件東西乃是他夫婦當年合贈的信物,否則還幾誤事咧。」 說罷又長歎一聲道:「說來她還是我盟姐,只是她這個火燥的脾氣,和小性兒始終不改,卻很令人難說,別看她說是只論是非曲直,不論親疏遠近,她這善善惡惡,一味固執己見的毛病,如非證據確實,卻恐還須大費周章咧。」 中鳳不由愕然道:「難道她對謝老前輩和丁真人的話全不能置信嗎?小香姐是她老人家乾女兒,那沙老前輩和他夫婦更是昔年刎頸之交,終不成不信我們,倒相信那些賊人嗎?」 謝五娘搖頭道:「這話很難說,如果是丁真人有所誤會,那我是一言可解,她這人雖則熱腸已極,哪怕為了別人一件小事,全可以性命相搏,但一經誤會,也極難解釋,那只好到時再說了。不過丁真人既著我們明日動身,不必擔心,也許他已有成算亦未可知,否則他不是不知道他這位老伴的習性,決不會如此托大,這倒是可以略放寬心的,如依鄙見,還是照他的話說,等見面之後再做道理,這卻不必再延遲咧。」 羹堯點頭,忙命眾人準備趕路,一面又將各方公文私函寫好,分別專人發出。等諸事停當已是四鼓以後,各人全是一夜未睡,即便登程,這次上路,均力加戒備,是會兩手功夫的,一律乘馬,帶上兵刃,結束停當準備隨時動手,仍由天雄當先,二羅斷後,周再興費虎往來報訊,羹堯與中鳳並馬而行,謝五娘和小香前後策應,那孫三奶奶和劍奴侍琴,各提兵刃在後面簇擁,只各位老夫子,仍在駝轎之中,由得力家丁護持著。 一路出城,天才五鼓,只見月淡星稀,曉露兀自未幹,這一隊人馬車仗趕出十來裡,太陽方才升起,這一段路上雖並無異狀,但山行崎嶇,漸趨險峻,天氣又當初夏,又走了一程,到了晌午,人馬全已饑渴,翻過一條崗子以後,忽見官道旁邊,一座松棚下面,掛著一個賣酒幌子,棚中放著七八張白木板桌,天雄一看,那松棚乃系新近搭成,便桌椅爐灶也無一不是新的,雖然急思飲食,卻不免心下怙輟,不敢下馬,正在遲疑,那棚中已經出來兩個夥計,攔著馬頭笑道:「我們這個小買賣,雖然開張不久,卻茶酒飯菜,一應俱全,便馬的草料,也備有綠豆細料,爺台如須打尖,便請歇馬,一過此地,便不見得有我們乾淨齊備咧。」 天雄一見那兩個夥計,雖然全是藍布褂褲,頭上紮著白巾,看去也像村店夥計打扮,卻都生得精悍異常,便那一起步一抬手,也全是練家子動作,一望而知便是江湖朋友,正在沉吟著,忽見那松棚後走出一個孩子來,一手提著一條長鞭,看著山坡上笑道:「這地方是特為替你們預備的,你們要不吃,那前面的東西便吃不得咧。」 再一細看只見那孩子上身裸赤著,下身只著一條短褲,頭上戴著一頂寬邊遮陽大草帽,分明是個牧羊童子,卻不見那羊在什麼地方,但聽那話卻又分明是對自己而發,心中更加奇怪,那孩子走得較近,驀然將那草帽微掀,露出小臉來,天雄一看分明是昨日所見,那戲弄二羅的丁興,這才恍然大悟,正待招呼,丁興又將草帽放下,擦身而過,只低聲說了一句: 「快請後面的人吃飽了好趕路。」便提鞭而去。接著那兩個夥計笑了一笑,又上來攔著馬頭道:「爺台,您是鏢行的達官老爺吧,快請坐下來,也替後面的鏢頭老客們留下坐兒,要不然,這裡是南來北往的官道,要教別個客人占去,我們便無法伺侯咧。」 天雄聞言,連忙翻身下馬,進棚坐下,那兩個夥計,一個牽過馬,在棚外老松樹上拴好,一個高唱道:「後面灶上快預備三五十位的伙食,大幫客人把坐兒全定了咧。」 正說著,忽見後面煙塵大起,一陣鸞鈴響處,沖過來十來匹馬,馬上的一式玄湖縐褂褲,黑紗纏頭,各帶兵刃,當頭一人,年紀約在三十上下,生得濃眉大眼,蒜頭鼻,蛤蟆嘴,一臉橫肉,一到棚前,便勒馬詫異道:「才只幾天沒走這條路,怎的便添上新買賣咧。」 接著翻身下馬掉頭笑道:「哥兒們,這裡倒是很涼爽,我們且先歇一會兒,吃一點兒,喝一點再走。」 那後面各人一聲答應,也紛紛下馬,便待向棚中走來,店中夥計連忙迎了上去笑道:「對不住各位爺台,我們這是湊合著的小買賣,卻想不到今天忽然來了大幫客人要打尖,將有限幾個座頭全包定了,所以只好改日再伺候各位,前面嶺下便有好幾家大店,各位不過多趕個十來裡,便可歇息,還請多原諒。」 那為首的漢子一面張著天雄,一面冷笑道:「他便有大幫客人,還沒有來,我們先喝一點又打什麼緊,你們開店還揀主顧嗎?」 那夥計又賠笑道:「爺台話不是這等說法,我們既做買賣,決無將客人趕出去的道理,不過事情有個先來後到,人家既然先來,又說全包了,小人能說不答應嗎?既然答應了,又怎麼能說了不算再招呼爺台們,萬一人家後面客人來了,你教我們拿什麼去伺候咧,好在各位全有牲口,便多跑個十來裡,不過一會工夫,我們下次再小心伺侯,不是一樣嗎?」 那漢子卻不理這一套,又冷笑一聲道:「爺們這條路早走慣了,你打算欺負老子那是妄想,對不住,這一次老子們是在這裡吃喝定了,他能包,老子也能包,說不定今夜連你那婆子全包了,對不住,老子不走咧。」 那夥計正待發作,又看了天雄一眼道:「客官,你聽見嗎,這可不是小人說了不算咧。」 天雄聞言哈哈一笑,立刻站了起來,緩步走出店外道:「我道是准,原來竟遇上吃橫樑子的朋友咧,夥計你別管,這是我的事,待我來打發他們上路便了。」 說著,又走向那一群人面前大喝道:「朋友,你們是幹什麼的,我是幹什麼的,大家心裡全有數。可與人家開店的無關,真要打算不到黃草坡便動手,在這裡也是一樣,我接著你的便了。」 說著猛一抬手,在一株老松樹上一掌劈下,那合抱松樹,竟被斫了一道掌痕,深深陷入寸許,那為首漢子不由大吃一驚,忙也冷笑道:「朋友,你真是好俊的功夫,沖著這一手,我們讓你便了。」說著,向眾人一使眼色,各自翻身上馬而去。那崗子面原是一帶長林茂草,中間夾著一條官道,雖有人家也不多,只不過一兩處茅屋,那十來匹馬,才沖出去十餘丈,猛見一叢亂草之中,飛出一塊石頭,正打在為首一人額角上,那漢子猝不及防,只打得皮開肉綻,眼前金星直冒,翻身落馬,其餘各人,均各大怒,一面各操傢伙,一面大喝道:「哪裡來的小子,竟敢暗中傷人,還不與我滾了出來。」 有的竟回頭看著崗上,誰知那亂草之中,一連又飛出七八塊石頭,這一次雖有備,仍不免有四五人受傷,接著跳出一個孩子,手中提著一條趕羊長鞭,略掀頭上斗笠也喝道:「你們這一群不開眼的東西,是從哪裡來的,小爺爺在這裡放羊,誰著你們把我的羊群趕散了,不打你們卻打誰。」 眾人一看,那坡下叢莽中果然有十來隻羊,但一見打人發話的卻是一個十來歲的孩子,哪裡放在心上,早有一人提刀縱落,大喝道:「你是誰家的孩子,竟敢這等放肆,還不趕快跪下,聽候爺們發落,只一拿住你,便須活剝你的皮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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