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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一


  羅翼忙道:「此事小侄倒知之甚詳,只恐此間諸位不容細說也是枉然。」

  盧十九娘倏又臉色一沉道:「你說的是實話誰敢不容,你別看我是這些人請出來的,須知我是對事不對人,果真聞天聲這孩子沒死,武當派也沒欺人太甚,那我便另說另講咧。」

  羅翼聞言,目光向眾人一掃大笑道:「小侄在你面前,焉敢說謊,既如此說,那我便實話實說咧。」

  說著,忙將聞道玄微山湖中鏢自斷一臂,聞天聲十四王府尋仇被擒由沙元亮救回,羹堯親送藥湯,周潯治傷命在北京療傷的話全說了。

  盧十九娘不由沉吟,那孟三婆婆卻冷笑一聲道:「原來這兩位竟是川中大俠羅老前輩的公子,又是有名的川中雙俠,我倒失敬了,不過你兩位遠在四川,這事出在北京城裡,二位為何知道這等詳細,這倒真奇怪了。」

  羅軫也大笑道:「你不知道嗎?我這話便是聽見一位曾經親侍湯藥的女英雄說的,那位是沙老前輩的內侄女馬小香,這卻不至便說謊咧。」

  盧十九娘不由一怔道:「那禿頂神鷹沙老回回竟也尚在人間,他那內侄女也未死嗎?」

  那費虎聞言也在房上高聲道:「我那馬姑姑不但未死,而且已經長成,現在就拜在您那老友門下,您真想見見她也容易得很。」

  盧十九娘略一沉吟,忽然目光四射,又哈哈大笑道:「此事倒也令我真假難分,既如此說,想必我那老友和那小妞兒全在那年小子身邊,弄巧了連我們那位老道士也打成一片,現在我還是那句話,只聞天聲那孩子真的不死,話全好說。」

  說著,又向堂上眾人道:「你們不是打算和人家在嶺上黃草坡一拼嗎?果真那聞天聲確實已經死在年小子之手,我自擒他開膛祭靈決無話說,否則我這為人向不受人愚弄,你們也自估量著便了。」

  說罷又向丁氏弟兄和費虎二羅把手一揮道:「是非曲直我自有公論,到時一定還大家一個明白,你們且各自回去,不管奉誰之命而來,全不妨直說,我盧十九娘決不阿其所好,只論是非,卻不問親疏,打算蒙事,那是自討苦吃,便想以情縛也是枉然。」

  丁興丁旺素知祖母習性,連忙又一扯二羅悄聲道:「我奶奶向來一言既出決無反悔,她既如此說,我們還不快走。」說著便又一同叩頭告辭一躍上房,和費虎一打招呼,五人同向縣衙外面飛縱而去。

  這裡眾人全都做聲不得,有的更是一腔怒火,卻是敢怒而不敢言,那郁天祥原是此番策劃的主謀,一看情形心知不妙,忙向孟三婆婆和聞道玄一使眼色,仍請盧十九娘入席中坐下,卻只不見了那位錢知縣,大家不禁全都詫異,正疑人已回到後堂,方欲差人邀請,那聞道玄入席之後無意中一腳忽然踹著一物,方覺軟綿綿的,不知是什麼東西,猛聽桌子下面大叫一聲:「痛殺我也。」再看時,卻正是那位縣太爺,縮作一團,像狗一樣,兀自伏在桌子底下,渾身抖顫著。鬱天祥不由大笑道:「錢老爺你是怎麼著咧,那來的不是歹人,乃是這位盧老前輩的孫子,和幾個送信的朋友,現在全走咧,您是這裡的主人,還不快些入席,勸上大家幾杯嗎?」

  錢星仲這才勉強從桌子底下爬了出來,但半邊臉,已經沾滿了泥土,半晌方道:「我聞得雍王門下的劍客全能飛簷走壁,取人腦袋便如探囊取物,這位年學政更是其中頂兒尖兒,這幾天本就時刻擔心他來殺我,卻想不到方才酒吃得正好,忽然房上有了人,因此身不由己挫了下去,並非有意慢客,還望諸位原諒。」

  說著一面咧著嘴,揉著方才被踹痛的胳膊,勉強入座,眾人一見他紗袍馬褂上塵土狼藉,又抹著半邊鬼臉兒,不由全有點好笑,幸而旁邊有伶俐的二爺,一面送上手巾,一面又拿了一面懷鏡送上,又得那邊席上兩位愛妾相助,擦抹端整,才收拾好了,重陪各人用酒不提。

  在另一方面,那丁氏弟兄和二羅費虎出了縣衙之後,丁興便向二羅和費虎道:「二位叔叔和費哥回去不妨對年大人和那位謝老前輩說明日只管上路,只要沿途打尖當心飲食,提防那些下三濫的毛賊打不過下毒、放火,其餘全不用擔心,我爺爺已經說過,那些賊奴如果識相不動手,還可以容他們多活幾天,只誅少數首惡以儆其餘,如果真的在那嶺上打算下手,那便一個不留,全教殺卻為民除害,便連那從北京下來的幾個走狗奴才也別想囫圇著再回去。」

  接著又笑道:「這場熱鬧大小如何現在還不一定,反正我們再見面便明白了。」

  費虎忙道:「你看你們奶奶不至幫著那群淫賊嗎?」

  丁旺接著道:「你放心,另外有位前輩已經說過,此行我那奶奶不但決不至幫著賊人來打那位年大人,也許還可以和我爺爺言歸於好,說不定她那一雙鐵掌上,又要打死若干賊人咧!」

  說著把頭一點,和丁興身子一晃便竄出老遠,仿佛兩道黑煙,在那民房之上閃了幾閃,便不知去向,二羅忙又問費虎道:「你這小鬼和這兩位元孩子是什麼時候認識的,為什麼不早說,險些兒不誤了大事嗎?」

  費虎把頭一搖笑道:「我也方才認識不久,如非那位謝老太太先告訴我一套話,還幾乎把小命兒送掉,這房上不是說話的地方,且等下去,我慢慢告訴二位如何。」

  說著,一同就房上一路竄向西街,直到那客棧後面方才縱落。一說經過,原來費虎自進了縣衙之後,便自留神,一路向前張望著,卻不料悄沒聲的,猛覺項上一緊,脖子已被一個黃鶯下爪抓個正著,接著脅下又被人點了下,登時做聲不得,耳畔微聞一個孩子口音道:「興哥且慢動手,這人我在三合興見過,也許是姓年的派來窺探的。」

  接著又聽另一個孩子低聲道:「本來我也沒想宰他,只打算問問他這些賊人把我奶奶騙來安置在什麼地方,既是那邊派來的,那便更好咧。」

  說著又低喝道:「你如實話實說,我決不傷你,弄巧了我們投緣還可以交上一個朋友,只稍有不實不盡,打算騙人,別看我們弟兄年紀小,可照常能收拾你個半死不活,那可別怪我心狠手辣。」

  說罷,又覺背上被一隻小手拍了一下,氣血頓開,月光下看去,那制住自己的卻是兩個孩子,心中料有八成一定是二羅所遇的兩個孩子,也就是謝五娘說的那位舊友的後人,一有把握,轉冷笑一聲也低聲道:「你們年紀小,我歲數也不太大,別看我冷不防被你用閉穴手法制住,我還是殺剮全不在乎,老實說,我現在年大人手下當差,此番到縣衙來,是奉了江南謝老太太之命,來尋北天山丁真人的夫人盧老太太送信給她,你待怎樣?」

  那丁興忙又低喝道:「你叫什麼名字,既是奉命送信,信在哪裡,還不取來我看。」

  費虎再定睛一看,那小的一個果然是白天所見的孩子,忙道:「我叫費虎,送的是口信,只見著那盧老太太自有交代。」

  接著又低聲笑道:「你不是白天送信到我們大人那裡去的嗎?既是一家,又何必白費唇舌,早點讓我先把信送到,再為細說,大家交個朋友不好嗎?」

  那丁旺不禁也笑著低聲道:「哥哥,人家已經把話說明,何必再多說,不空耽誤時辰嗎?」

  接著一扯費虎附耳道:「我姓丁叫丁旺,那是我哥哥丁興,丁真人是我們的爺爺,你要找的盧老太大便是我們的奶奶,我們也要去找她老人家,你既送信,我們不妨同去,不過你先得讓我和哥哥磕頭請安之後再提,要不然我那奶奶已受賊人之騙,她老人家只一生氣,也許一掌就將你活劈了,那我可沒法救你。」

  費虎忙道:「那我先謝謝你,不過我們還有兩位羅爺同來,已經到那前面燈光亮處去了,要去了還得趕快才好。」

  丁興笑道:「那是號稱川中雙俠的二位姓羅的嗎,那也不是外人,為了他兩位,我回去還受了爺爺一頓教訓,如再讓他兩位在這裡出上點事,那爺爺可決不會輕易再饒我,這還宜快去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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