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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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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香忙從西間一探頭道:「小鬼,你又打算淘氣嗎,這卻不是可以兒戲的咧。」 羹堯忙道:「馬姐倒不必過責這孩子,目前的確敵人虛實我們絲毫不知,他三人能去採訪一下,倒未嘗不可,可是縣衙之中,有無其他出色能手,這卻十分可慮。」 二羅忙道:「年兄放心,愚弟兄自問功夫雖然不精,卻還不至便失陷在那裡,況且此去僅只窺探而已,既不打算動手,便再有厲害人物,難道還能將我們留下去不成。」 羹堯方在躊躇,謝五娘又從房中走出笑道:「公子放心,但著他三人前往無妨,不過目前尚早,稍遲待我再囑咐這孩子幾句,只他三人能守不動手的話,我便可保他們無恙回來。」 小香不禁詫異道:「恩師也打算跟去嗎?」 五娘只笑了一笑道:「你又猜錯咧,此事何用我也跟去,果真我去,那又用不著他們咧。」 羹堯料知五娘必有安排,忙道:「既然老前輩以為可去,我便命他三人一行便了。」 說著,又向三人囑咐小心將事,一切以謹慎為先,三人聞言,欣然領命,各去準備,到了二鼓以後,謝五娘又背人喚來費虎,附耳說了幾句,取出一隻戒子,替他套在右手無名指上,笑道:「如遇這樣的人,你不妨照我的話說,再將我這戒子給他一看,告訴他,我在此間,便賊人再兇狠些,他也必加助力,他如有什麼話說,你必須記牢,一字不忘,回來告訴我,不見此人卻不許輕泄。」費虎點頭領命,退了出去,二羅忙問:「謝老前輩有什麼話說,是為了那兩個小賊嗎?」 費虎搖頭笑道:「不是為了小賊,也許倒是為了姥姥。」 羅軫正色道:「這是正經大事,你這小鬼卻不可油嘴咧。」 費虎一伸舌頭道:「本來如此,我怎敢油嘴。」 接著又道:「謝老太太人家已經說過,決不許事前洩漏給誰,否則她老人家還好說話,我那位馬姑姑,也許就真要揭我的皮咧,羅爺,你還是多原諒吧。」 二羅見他如此說法,倒不可問得,只有笑駡一聲,覷得店中無人走過,便一同由前進院落之中竄上房去,費虎也跟在後面,由房上直奔縣衙而來。那寶雞雖然是個交通孔道,但昔日民風淳樸,大抵早起早睡,一交二鼓,人腳便定,居民全已入睡。三人仗著身輕似燕,趁著一天朦朧月色,一晃便到衙前,同在西側民房上背亮之處站定。商量之下,因那宋昌曾有群賊住在花廳之說,所以又繞到衙後,方才從西北角越牆而入,卻不知道那花廳在什麼地方,只見官廨沉沉,一片寂靜,偏那天上烏雲陡起,星月之光盡斂,更難辨識。三人細看半晌,遙見東邊遠遠有一片燈光,但不知是否花廳,二羅略一躊踏,便一先一後,向燈光亮處,飛縱而去,費虎也跟在後面,兩處相隔也不過一重房屋,羅軫首先趕到,一看那燈光亮處,並非花廳,卻是五間上房,不但燈火通明,而且還雜有歡笑賭酒之聲,忙向後面的羅翼一打手勢,在斜對面廂房上伏定,仔細再看時,原來那上房明間,正擺著兩桌酒席,男女雜遝,觥著交錯,吃喝得非常熱鬧。 上首一桌首席上,端坐著一個白髮老婆婆,一身黃麻衣裙,臉上雖然略有皺紋,精神卻非常飽滿。第二席上,是一個獨臂老道士,下面對陪的,便是中途所見兩個騎馬壯漢。東邊橫頭上也坐著一位中年老道,那位縣太爺,卻坐在西邊橫頭上殷勤勸酒。那西邊一席,首席正是那行刺在逃的卞太婆,二席是一位白髮紅顏的婦人,下面坐著兩個少婦,一個是那就擒送縣的餘媚珠,一個一身重孝卻生得妖妖嬈嬈的,上下橫頭也各坐著一個婦人陪著。 正苦相距過遠,聽不見說什麼,乃兄羅翼已經從西邊房上繞到上房上面,在屋簷伏下,忙一打手勢,暗示你聽他們說話,我來巡風。羅翼把頭一點,便向下面傾耳而聽,一面探頭簷下偷覷著,只見東橫頭上坐的老道,笑容滿面,舉著杯子向首座的老婆婆道:「貧道半生流浪江湖,久已聞得盧老前輩昔年在長江上下游曾經名震一時,後來和丁真人結為夫婦同隱天山,更有雙俠之稱,卻不知道竟會獨自隱居太白山中,如非這位聞道兄一再提及那還真失之交臂咧。」 那老婆婆忽然壽眉微聳道:「那些舊事你還提他做什麼,須知我自和那老道士鬧翻了,連兒孫輩也極少見面,此次如非和他賭上這口氣,還真不願出面多這事咧。」 那老道雖然碰了一個釘子,卻絕不以為意,仍舊滿面堆笑道:「本來這幾年,這武當派也嫌太以仗勢欺人了,尤其是這些新出道門的門下弟子,幾乎半點江湖義氣不顧,簡直目中無人,對誰全是趕盡殺絕。您瞧,便這位聞道兄,不就是被那魚翠娘用毒鏢打中,又斷去一臂推下水去嗎?如今他那位令侄,又因替叔報仇死在那年小子手下,這仇怎能不報,卻想不到丁真人竟自火性全無,來上一個不聞不問,連聞道兄都不讓見面,這也無怪您生氣的,不過有您這一來,便不愁他叔侄大仇不報咧。」 那獨臂老道聞言忙道:「貧道雖被那魚翠娘斷去一臂,只怨自己學藝不精,決不敢驚動丁真人和老前輩,不過舍侄卻是丁真人和老前輩門下,自幼即蒙收養,如今卻因為我這膀臂去尋魚家父女論理,又被年小子用非刑拷打慘死,卻不容不稟明真人和老前輩,報仇決不敢望,還請老前輩一問那年小子才好。」 接著,那孝服少婦也出席哭拜在地道:「賤婦林瓊仙配夫李元豹,原定江南候補縣令,雖系秦嶺門下,卻從未陷身綠林一步,也因相助聞道爺報仇,致被雲中鳳賤婦用血滴子殺死毀屍滅跡,賤婦自恨力薄,難雪此恨,久聞老前輩昔年有女郭解之名,還望垂憐加以臂助,得容賤婦稍報殺夫之仇,死也瞑目。」 那老婆婆冷笑一聲道:「我老婆子決不管你秦嶺武當兩派的事,你們誰是誰非,自有公論,便什麼王爺的禮聘,我老婆子也決不能受,不過聞天聲確實由我撫養成人,我也深知那孩子品格,果真如他叔父之言,不明不白,慘死在年羹堯之手,我卻非問他一個水落石出不可,此事不完,我決不回太白山去,此事一完,誰也無法留我。至於那老道士裝聾做啞,我也少不得回到北天山去向他理論,你們卻無須再做這等過場,否則便莫怪我要各行其是了。」 羅冀聽著不由吃了一驚,暗想:難怪那宋昌說請的是一位能手,原來卻是丁真人的夫人女郭解盧十九娘,這還真須仔細,果真是她,不但自己弟兄決難抵敵,便讓師父遇上,也未必便能必操勝算,既有這人在此,須快走才好。想著,正待和羅軫打手勢。 猛聽身側有人低聲道:「你這人還不快走,想是活得不耐煩了,只我那奶奶一出手,你還能逃得了嗎?」 再掉頭一看,卻是白天用石子馬糞戲弄自己的孩子,也不知道從哪裡來的,正待要問,忽覺背後又被人扯了一把,身不由己後面縮了一下,正疑身落人手,欲待掙扎,倏那老婆婆又冷笑聽聲一響,上房屋內已經打上一件暗器來,恰好因為被人一扯,得以避過,接著又聽噹啷一響,原來是一隻酒杯落在簷下打得粉碎,不由又吃一驚,那身邊孩子卻低喝道:「你別害怕,沉住氣,少時只說跟我們來的便了。」 羅冀未及答言,忽又覺得,身後竄起一條小黑影,直向房下縱落大喝道:「我因奶奶在此,特為前來看望,你們為什麼要拿酒杯打人。」 隨聽那老婆婆大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旺兒這淘氣的孩子,房上還有誰,是你那哥哥興兒嗎?」 羅翼方才竄起,定睛一看,卻是那小的一個孩子,人已走向屋內,一面笑道:「奶奶,你為什麼跑到這裡來,倒害得我和哥哥空跑了一趟太白山莊。」 羅翼這才知道這兩個孩子,竟是丁真人孫兒,不由道聲慚愧,那身邊的孩子也站起來附耳悄聲道:「羅叔你別介意,白天裡我不知道你和那年學台是一路,還當著秦嶺的殺胚,所以才那麼著戲弄你,如今既是一家人,我便不會再得罪,少時我那奶奶如果出來,你只推說是我們的朋友便無妨咧。」 羅翼更加驚奇,正待要問如何認得自己,又聽那老婆婆在屋裡道:「你和哥哥又平白到我那裡去做什麼,是你那糊塗爺爺著你們去的嗎?你聞叔叔教人家宰了,他知道不知道?」 說著,似乎人已到了簷下,那小孩子也停止住腳笑道:「奶奶,這話是這些不要臉的毛賊對你說的,你先問問他們,聞叔叔是怎樣死的,又是誰給害死的。」 那老婆婆不由一怔道:「你為什麼說這話,難道你聞叔叔並沒有死嗎?」 那小孩子一鼓小腮幫子道:「爺爺便為了這個才著我們去稟明你老人家,據爺爺說,那聞叔叔不但沒有死,就是死了,他事前未經稟明,就去生事找非也是活該……」 話猶未完,那老婆婆倏然顏色一變厲聲道:「這是他著你們來說的嗎?那你們趕快回去對你爺爺說,這事用不著他管,我教養大了的孩子,可不能讓別人來欺負,他要真不服氣,我在黃草坡下等他,非把這件事弄個一清二白不可,果真你聞叔叔不死,話還好說,否則我也非把那姓年的小子宰了祭靈不可!」 那小孩子正待再說什麼,猛聽對面房上有人輕輕打了一聲胡哨,又拍了三下手掌,接著又一連兩聲胡哨,高聲叫道:「盧十九娘,你還記得當年,姑蘇城外的賣解女兒嗎?如今她著我來送還你的舊物咧。」 二羅一聽,那口音正是費虎,正在詫異,忽見那老婆婆倏從簷下,騰身而起,一個黃鵠摩雲,斜掠出來二丈來高,人已到了院落當中,接著,在地下微微一點便到了對面上房之上,也高聲道:「你是誰,既是謝姐差來,那信物可在身邊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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