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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四


  高升連忙請安道:「小人做事向來不敢欺負老爺,那黃掌櫃的,也決不會允願不還,不過數目太大,一時籌措不來,只過兩天,他允的銀子,自由小人送上,目前卻不是這件事,那北京城裡下來的年學台已經到咧。」

  錢星仲不由一皺雙眉道:「聞得他在各縣全是微服而過,並不驚動,怎麼到我這裡又鬧起排場來,他雖然是一個外省過境官員,並非本省上司,不過來頭卻也不小,這一來少說些也得花幾百銀子,才應付得過去,偏又在這青黃不接的時候,這差卻不易辦咧。」

  高升忙又回道:「回老爺,那年大人已差有人來,倒不是為了請老爺辦差!」

  錢知縣忙道:「你知道什麼,他既差人來,焉有不辦差之理。」

  說著,又搖頭歎氣道:「本來兩位王爺不斷的有人來,我已供應不起,這一來更打饑荒咧。」

  高升見狀不由暗笑,忙又垂著手道:「老爺,接差事小,如今年大人已在這縣城外十餘裡地方遇上刺客,因此才差人前來要面見老爺,小人因為來人口風太壞,所以才趕緊前來稟明,這事還望老爺從速準備回話才好。據那派來的姓魏的說,年大人雖然放的是四川學政,卻另有機密要公,他們勳戚之家,如果再有密旨查辦什麼,那可難說咧。」

  錢知縣聞言,驚得手腳冰冷,幾乎昏了過去,忙道:「你問過來人年學台死了沒有?如果在我境內出上這件大案,那便不得了咧。」

  高升忙又回道:「小人因為那位魏爺的話太緊,所以沒顧得問年大人受傷沒有,不過那姓魏的也沒有提起,只說刺客已經就擒,奉了年大人之命,前來求見,也許大人還不至便遭賊人毒手,老爺只須把他請進來一問不就明白了嗎?」

  錢知縣猛一跺腳道:「這秦嶺的人也真正豈有此理,我因兩位王爺一再專人前來,著我照應他們,那孟三婆婆又有孝敬,所以處處曲全,還一再囑咐,不可把案子做在我境內,怎麼離城十多裡便動起手來,這不活活的要我這條命嗎?」

  說著把頭一點,又長歎一聲道:「你快去請那姓魏的進來,在簽押房等我,我這就出來便了。」

  高升答應一聲是,又低聲道:「那姓魏的口風很不好,老爺還得看破點才好。」

  錢知縣又皺緊了眉毛,點點頭,便自去更衣,這裡高升又一路飛奔出去,魏景耀已經等得不耐煩,一見面便道:「高爺怎麼一去這久,別的不打緊,外面還有兩名刺客,如果跑了,那卻是貴上的職責咧。再說,這案情重大,我們大人已經專人分別稟明這裡督撫和雍王爺,您怎麼這等慢騰騰的,我這肩上卻沒法代擔這重干係。貴上究竟見是不見,這是公事,與我們無關,您不妨直說,如果不見,那敝上便說不得就將犯人送到省裡去了。」

  高升忙道:「魏爺,您別見氣,敝上委實因為有件要緊公事,正和師爺商榷,所以稍為延誤了一會,現在已經吩咐有請,您這就快隨我來吧!」

  說著又悄聲道:「敝上雖然不是老州縣官,待人卻非常仁厚,來往差官決沒有個點綴不到的,您只一見面便明白了。」

  魏景耀正色道:「高爺,您可別這麼說,兄弟我自跟咱們老大人以來,別的不敢說,卻一文非份之財不愛,一點非份之事不做,您要提到這個,那可是找釘子碰。」

  高升不語,只賠笑著,一路到了簽押房,魏景耀一見錢知縣,便將經過約略一說,一面取出文書遞上,一面道:「敝上實在沒想到,在貴治城關之外便出此事,所好那主犯雖然在逃,卻當場擒獲兩名刺客,不但均有口供可憑,而且這兩犯口供,除招認行制不諱而外,還有積案累累大半均在治下,小人一個長隨決不敢對老爺說什麼,可是您是地方官,還請詳加密問才好,要不然敝上就算也不深究,傳到京裡各位都老爺耳中去也不好,您說是不是?」

  錢星仲一看文書已經驚得呆了,再聽這麼一說,不由分外做聲不得,魏景耀又冷笑道:「錢老爺您別使小人為難,這外面還有兩名刺客,您到底是收與不收,還請明白見示才好,敝上現在西街三合興立等回話咧。」

  錢星仲忙道:「此事實在是我疏於防範,以致令年大人受驚,這兩名犯人既在這境內做下這等大案,自應嚴訊重辦,還望魏二爺回去在貴上面前美言一二。」

  說著,忙命高升將人犯先行收下,那高升卻連使眼色,一面答應,退了出去。立傳本衙王貴許洪兩位班頭,將情形說了,著將兩犯,先押監獄,再候提訊。卻不料王許兩位班頭一聽洪五餘媚珠兩個名字,全大驚失色道:「高二爺,這一來算是送了我們的忤逆咧,這兩位在這一帶,向來誰也不敢得罪,如今卻成了刺客要犯,偏又著落在我這衙門裡,這不要命嗎?」

  高升忙道:「我也知道這事扎手,不過人不是我們拿的,人家送來,我們焉能不管?這豈能怪我們嗎?你兩位對他兩位說明,再好好伺候,不也就暫時應付過去。」

  王貴連忙哭喪著臉道:「高二爺,你也是老公事咧,怎麼還不明白,這男女兩位全有一身好功夫,我們能關得住嗎?既得罪不得,萬一,人一交給我們便飛了,那怎麼辦咧。」

  許洪也道:「慢說他二位要走,我們攔不住,便是孟老太婆捎個信來,要這兩個人,也沒法不交,這該如何是好咧。」

  高升冷笑一聲道:「這可是你們兩位的差事,老爺只著我們和你們說將人收下,可沒說別的。你兩位要嫌差事棘手,不能收,那不妨當面和老爺說去,好在年大人派有人在,只要兩位說不能收,老爺和那位魏爺答應,那便行咧。」

  兩位班頭一聽,哪敢再說什麼,問差事在什麼地方,高升道:「這個我可不知道,據那位魏爺說現在衙門外面有人看著,你兩位去問一問,不就知道了嗎?」

  兩位班頭聞言,忙向門房外面一看,果見頭門外面,停著一輛大車,天雖黑了,車上卻掛著一盞氣死風燈,除車把式而外卻站著一個二十來歲的精悍少年,連忙趕了出來道:「哪位是年大人派來押送犯人的,我們老爺有話,教將差事先交我們,費神,這就辛苦點交一下好嗎?」

  周再興已經等得不耐煩,聞言忙道:「我姓周在這裡,差事也在這裡。」

  那王貴連忙趕著一看,只見洪五和餘媚珠揉頭獅子一樣,半躺半靠在車上,那洪五連捆也沒捆,心中暗想:「這兩位全是了不起的角色,便有鐐銬也攔不住他們不走,怎麼就這等老實,這是存心打官司來了。」想著忙向周再興道:「周爺,這車上兩位全是差事嗎?你帶有文書花名冊沒有?」

  周再興略一請問姓名之後忙道:「文書和花名冊已由一位魏二爺送進去,差事就是這個,二位既來點收,我只告訴你姓名便行咧。」

  那王貴原是老公事,聞言一見機會忙道:「周爺,你雖是大衙門裡出來的,卻不知道我們的苦衷,這既是行刺大人的要犯,沒有年貌名冊,我們怎麼好收,再說天已黑了,萬一有個差錯,周爺不要緊,我兩個卻擔不了這大風險咧。既如此說,且等那位魏爺出來,我們再照冊點收,反正忙不在一時,你還怕他兩個跑了嗎?」

  說著就燈光下向洪五一使眼色,又向周再興道:「周爺,我哥兒兩個是在監獄恭候台駕,只文書名冊一到人便算交給我咧。」

  那許洪在旁也會意,索性連車也不近,踅運轉身去,那車上的洪五和餘媚珠一聽,這明明是遞話著他兩人趁機逃走,二人方一掙扎,周再興已經掣刀在手,大喝道:「你兩個只敢逃走,那是格殺勿論,如讓誰跑出五步去,你把我周字倒過來寫。」

  洪五雖然兩腿可以行動,卻無如臂傷未複,餘媚珠更是臂踝均負傷,又是周再興手下敗將,聞言俱被鎮住,再興見兩人老實下來,又向王許二人喝道:「你兩個也快回來,我有話說。」

  王貴本想提醒洪餘兩人在未交代清楚之前逃走,便可做足人情,自己又減輕了不少干係,卻不料洪餘二人竟不敢動,已是一怔,再聽周再興一喝,也停住了腳道:「周爺有什麼話說,這公門口的事,卻不是只憑口舌可以算數的咧。」

  再興冷笑一聲道:「這話是你說的,停一會可別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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