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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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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錢大令 天雄連忙摒退夥計,又命費虎飛馬迎報,一面笑道:「這還用你說,如論秦嶺群賊,我們一路上已經出了四五次事,雙峰還受了一次重傷,便今日還有兩起人攔路行刺,並且已經拿獲二人咧。」 單辰失驚道:「他在邢臺受傷我已知道,今天又有什麼人行刺,拿住兩個什麼人,你快告訴我。」 天雄忙將情形一說,單辰頓足道:「我也才在京中趕回,初料他們就要動手,也非過寶雞不可,所以在這裡打聽你們行程,卻沒料到竟在未到寶雞之前便出了事。」 接著又道:「如單論秦嶺群賊等,有你們這幾位或許可以對付,不過他們現在一面挑動了天山派,一面又有幾個韃王撐腰,鬧成了當官強盜,這卻不好辦。方才我怪年師弟沒有通知縣衙門打公館,便也為了這個,須知此間縣官錢星仲便是允祀門下,北京城裡已有好幾次人下來,全住在縣衙門裡,如果由他覓定公館,那來的人便多好多顧忌,也許不敢明目張膽動手,否則便更無忌憚了。」 說罷又笑道:「那卞太婆在秦嶺群賊之中,也算有數的能手,一時有多臂大力夜叉婆之稱,想不到她仗以成名的暗器和鐵拐竟敗在你們手中,便那黃蜂洪五和餘媚珠也全是晚出能手,一上來便輸了銳氣,這以後也許要好得多,不過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這座店雖然可靠,還須多加防範才好。」 天雄見他雖然關切,卻沒有銳身急難的話,不由心中微惱,暗想:「誰不知道小心防範,卻要你來說。」忙道:「諸承單兄指點,少時年雙峰一到,小弟必當言明,老實說,我們這一趟是明知山有虎,故作采樵人,便再是龍潭虎穴,也必須一闖,卻已無法改道咧。」 單辰見他面帶不豫之色,又笑道:「論理小弟與方師兄,應該拔刀相助才對,不過這一帶均屬秦嶺勢力所及,弟等既然吃了這一碗鏢行飯,便無法過份得罪,所以不便十分出面,只可暗中助力,還望見諒才好。」 天雄不由大笑道:「如論單兄這鏢行生意,本來是三分武藝,七分交情,小弟豈有不知之理,您但請放心,不但小弟不敢相強,便年雙峰自己來也決無不情之請,彼此全忝在複明堂上過香,卻無須客套咧。」 單辰又低聲道:「馬兄說話還請仔細,這店中人雜,有些話卻不便多說咧。」 天雄越發厭惡,暗想以了因大師門下弟子,怎這等膽小怕事,早知你這等膿包,真連動問也不必了。忙又一笑道:「小弟因為適值這上房無人,才敢這等說法,既如此說以後遵示便了。」 單辰又低聲道:「但能如此方好,否則一旦洩露,這卻非同小可咧。」 說著,把手一拱道:「馬兄初到必須稍為歇一會,小弟先行別過,少時等年師弟來再見。」 便自出屋而去,天雄心下愈加不快,忙將那店房詳細看了一下,只見正房一連五進,東西跨院之外,西邊還有一個極大院落,四面房屋,中間歇著車馬馱子,等從那院落回到上房,經過西邊跨院。再看單辰所居,卻是一間東邊緊靠上房的耳房,人已出去,心下不由更加狐疑,又匆匆趕到店外正在向街上眺望著已是萬家燈火,來往旅客也紛紛落店,車馬人聲,只喧嚷成一片,一會兒,費虎引著羹堯等人也到,一同到上房落座之後,天雄便將單辰的態度和所言說了,羹堯略一沉吟道:「這也難怪,他們吃這碗鏢行飯的,不是萬不得已,焉有輕易得罪附近綠林朋友,多樹強敵之理,不過那錢令既是允祀門下,自與秦嶺群賊沆瀣一氣,這洪五和餘媚珠男女二賊卻做如何處置咧。」 這時除內眷已經入室更衣淨面而外,其餘各人均在明間,那幾位幕客忙道:「這是攔路行刺的事,還宜送交該管衙門為是,至於怕他庇縱,那我們不妨在文書上說明,已經另文諮行陝省大吏,如有越獄逃亡情事,惟該令是問,諒他便不敢故縱咧。」 羹堯點頭,一面命天雄和胡期恒二人詳細訊明,另錄情供,備好文書,著魏景耀和周再興將二人押往縣衙,洪餘兩人此時倒不十分倔強,等錄好供二人去訖,又命各人分向宿所稍歇,方命人去請單辰,誰知仍未回來,羹堯不由微訝,眾人因一路勞頓,均各稍事休息不提。 那魏景耀原系年宅世僕,人本幹練,對官場情形過節,儀注均極熟悉,領命之後,一下來便向周再興悄悄的道:「周老弟,今天這差事可不好辦,那位錢知縣既是六王爺的人,又和秦嶺群賊有往來,咱們非先給他一個下馬威不可,論武藝我是一竅不通,這官場訣竅,您得瞧我的,可不能過份老實。」 周再興笑道:「魏二爺,這次您是正辦,我不過幫您解人而已,這一雙狗男女,如果不到縣衙門跑了,那是我的事,一到縣衙門,那便全是您的事,我是一切聽命好嗎?」 魏景耀忙也笑道:「好兄弟,我說的是實話,您可別見怪,委實這些州縣官兒,平日作福作威慣了,您要不給他一個下馬威,他便反要對您來上一套官腔。咱們二爺又是一個初任官,哪裡知道這一套,我並不是小看兄弟您,這叫作在一行諳一行,少時您便知道了。」 說著挑了一輛大車,將洪五餘媚珠二人搭了上去,拿了報告文書,一同向寶雞縣衙門而來,到了衙前,那魏景耀命再興看著二人,先尋門稿二爺,笑道:「敝上是湖廣巡撫的少爺,現任四川學政年大人,此次奉旨赴任,沿途本一概不驚動地方官,只因在貴縣治下出了點事,卻不得不來打擾,還望稟明貴上,容我一見當面呈明才好。」 那門稿二爺姓高名升,原也是一個老於跟官的長隨,這知縣錢星仲未到任之前,又曾借過他五六百銀子,算是一個拿錢的二爺,所以一到任,便派了門稿,一見魏景耀雖然一身長隨打扮,卻神色傲然,近日對六八兩王,派人下來的事,也頗有所聞,請教姓名之後連忙笑道:「年大人關防真太嚴密了,敝縣雖然不屬四川,既系奉旨出京,敝上也應辦差迎接才是,這一來不太失儀嗎?」 魏景耀道:「這倒沒有什麼,敝上雖然是八旗世家,最近又和雍王爺攀了親戚,他倒沒有官場習氣,便這次在貴省境內,除甘陝總督和陝西巡撫,因為一位是世交,一位是座師,不得不拜而外,其餘全未驚動,卻不獨對貴上為然。」 接著又悄聲道:「他所以一路微服過境,不事招搖,除開這是書生的本色而外,其他還有機密之處,卻恕我未便奉告,此次如非因為在貴縣近城迭遇刺客,還未見得便讓貴上知道咧。」 高升不由一驚道:「敝縣這近城一帶向來極其太平,便來往仕宦客商,也從未出事,怎麼有人竟對年大人行刺,這還了得,魏爺知道這刺客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嗎?」 魏景耀鼻子裡哼了一聲道:「這個高二爺倒不必問得,反正這事就出在貴縣東城外十多裡地方,如今主犯雖逃,卻已當場擒獲二人,少時,貴上自然明白,只煩進去代回一聲,說敝上特著魏某求見便行了。」 高升一聽口風不對,忙道:「既如此說,魏爺請恕簡慢,且在此少坐,容我進去稟明敝上,再為奉請便了。」 說著,抓了一頂帽子扣上,便匆匆進去,穿過大堂,一直向簽押房而來。 那知縣錢星仲原系貢生出身,平生讀書名場未能十分得意,便以詞訟為生,偶然一件命案,幾乎連自己也饒在內面,不得已逃往京城避風,輾轉托人推薦在六王府總管門下教館,一住三年。那總管不知用什麼法子,在一件軍功裡面帶了一個名字,竟然分發陝西候補,又虧得那位總管,替他求了六王一封八行,這才得署縣缺,人已五十開外,自己想想半生坎坷實在弄怕了,也實在窮夠了,陝西雖然不是一個好省份,但寶雞這個缺卻不錯,錢糧地丁的火耗陋規,出息已是不少,他對詞訟又是一位老在行,只遇上一件有油水的案子,總不輕易放過,因此著實弄了一筆銀子。 生平也別無他好,只有看見白花花的銀子,便是一樂。此外便是見不得漂亮女人,他離開家鄉本未攜眷,這時正在上房,摟一個新置美妾,看著室內一排銀箱自得其樂,大有坐擁八城南面王不易之慨,那高升因為到簽押房撲了個空,只得徑向上房而來,只見庭院無聲,一個小老媽兒正在簾子底下站著,忙道:「老爺在房裡嗎?相煩代回一聲,就說高升有緊要公事要當面呈明。」 那小老媽連忙悄聲笑道:「是為那南關外黃掌櫃兄弟爭產的案子嗎?你曾允過我二錢一隻金戒子,這卻不能過河撤橋,要不然我還犯不著費那麼大的勁,又讓姨太太不高興咧。」 高升把頭一搖跺腳道:「現在哪還有工夫提這個,你還不快進去替我回一聲,否則便要誤事咧。」 小老媽兒,俏臉一沉道:「你誤事我不管,反正你再打算空口說白話,那可不成!」 高升不由發急道:「誰跟你說是黃掌櫃的事,如今已經出了大亂子咧。」 小老媽兒還待不依,錢星仲在房中已經聽見,連忙一推那美妾走了出來道:「是高升嗎?那黃福才的案子又出了什麼亂子,我已經打聽過他老子足有二十多萬產業,他那兄弟雖然庶出,卻是他老子骨血,便不平分,至少也要拿出個十萬八萬來給庶母和兄弟過活才是。我只斷了三千銀子,兩間住房,也算幫忙幫到家咧,他還敢怎樣,你教他別糊塗,我老爺只須著人吹個風,教他那庶母再補一張狀子,照常便可翻案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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