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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八


  周潯道:「這是他小夫婦的事,老弟無須借箸代籌得,我們且一同到老回回那裡去走一遭如何?」

  說著,便攜了了因大師和白泰官一同出宅,向那小羊肉館而去,羹堯送罷各人也回到後園樓上,將送別之事,匆匆一說,中鳳抿嘴一笑道:「這一來活該那女易牙又得大顯身手咧,我正好也趁此叨回口福,只魚師姐此一去不知何日重逢,我們入川又必須三年之後才能回來,卻未免令人惆悵咧。」

  羹堯想起昨夜所談,自不免有些訕訕的,略說各方情形之後,便聽周再興來報,周潯已將魚家父女約好決定明日餞行,並命由周再興禦車前往。當日又由羹堯稟明年夫人,托言同年邀宴不得不往,年夫人立即答應。第二天,羹堯因宿在正室處,一清早起來,梳洗已畢略用早點,便偕同中鳳出宅分別登輿乘馬,心意必往周路二人寓所無疑,誰知一問,那周再興卻笑嘻嘻的道:「遠哩,您先別問,只等一到那地方包你高興。」

  接著又道:「為了這個沙老前輩和他那徒弟,昨晚便出城咧。」

  說著揚鞭禦車疾行,羹堯策馬跟在後面,一同出了西直門,在郊外又走了老遠一段路,只見一帶松楸老樹,圍繞著一座大宅子,兩扇朱紅漆大門卻關著,門前站著一人,正是那化名王胖子的何松林,一見面便迎著笑道:「年師弟和周師弟全來了,那車中一定是雲師妹,此宅原是一位京官別墅,現由周師伯借用,他老人家和各位尊長全在後園,可從東側繞過去,連車馬一齊進入第三座邊門便有人接待。」

  羹堯連忙拱手相謝,中鳳也攀簾笑道:「大師兄好久沒見,請恕我無狀,不下車給您叩頭咧。」

  何松林大笑道:「您兩位大喜,我還沒給道賀咧,要叩頭,停一會雙雙的吧!」

  中鳳不由羞得把頭縮了進去,周再興笑著一驅那車,徑向東邊繞了過去,一面大笑不已,羹堯也策馬轉了過去,從樹林中看去,那座宅子,竟有五七進房屋,第三個邊門已在最後,才到門前,便見羅翼羅軫在門前迎著,一個先將騾車控住,一個接過韁繩,含笑道:「二位師兄和雲師姐,儘管先請進去,這馬車交給我便了。」

  羹堯方道:「不敢有勞二位。」周再興忙將長鞭向車上一插,縱身跳下車轅大笑道:「自古道,有事弟子服其勞,本也該你哥兒兩個的咧。」

  中鳳也從車上一躍而下,向二羅看了一眼笑道:「原來你兩個也在這裡,我們這就要進川去咧,羅老伯父近來精神還好嗎?」

  二羅連忙躬身道:「謝謝雲師姐,家父老健猶昔,適蒙恩師吩咐,他說年師兄這次入川,也著小弟弟兄隨行咧。」

  羹堯猛然記起,二羅正是川人,素有岷江雙俠之稱,乃父更是一位有名的武世家,又是反清複明義社漢留社的山主,忙也下馬握手笑道:「小弟正苦入川以後,情形不熟,一切無從著手,如得兩兄同行,那便感激不盡。」

  羅翼也笑道:「敝省人士雖經獻賊屠殺,但數十年來生聚元氣已複,其人心思漢確屬始終如一,如今漢留袍哥已遍川中,年師兄若能登高一呼,義師立集,這正是我們之所日夕嚮往馨香禱祝,更是愚弟兄十年學藝,所以報答太祖高皇帝的,您怎麼反對我們感激起來,這卻不是誰的私事咧。」

  說著,便將車馬牽向門中,羹堯一看,那門裡卻是一座極大花園,花木扶疏之外,並有十來處樓臺亭榭,雖然北國春遲,廳花未放,但枝頭已經饒有綠意,了因大師弟子單辰正和新從南方來的靜修和尚,在一株花樹之下笑語著,一見羹堯中鳳進來,連忙也迎著道:「各位師長全在那中間廳屋,二位快去吧,今天這一席雖然是為魚老將軍餞行,也許對今後行止均有計議咧。」

  說著把手一抬,羹堯一看,那手指處,果有一座五開間廳房,忙攜中鳳和周再興走去,才到廳前,又見翠娘和魏承志二人,正在一座湖山石下說著話,一見三人走來,忙也迎了上來。

  翠娘首先笑道:「三位怎麼姍姍來遲,我們已經等了好一會咧。」

  羹堯方說我們因為路遠,出來得又遲些,所以來得較遲,還望師姐恕罪。

  中鳳卻看著兩人一笑,翠娘一見她昵笑之狀,不由嗔道:「你笑什麼,難道我說錯了嗎?各位師長可全來了咧。」

  中鳳笑道:「這就奇了,我笑自有可笑之事,既沒有說笑你,更沒有說你把話說錯了,與你何干,你這責難不嫌多事嗎,你瞧,這位魏師弟也和你站在一處,人家為什麼不犯疑說我笑的是他咧。」

  魏承志本來年輕,更有個見了女人便臉紅的毛病,不由把一張臉脹得更外緋紅說不出話來。

  翠娘原因前晚之事,有點心虛,偏又因南歸在即,正在叮囑魏承志努力上進,卻不料又被中鳳撞上,所以更加臉上有點熱熱的,本待借說三人來遲,讓他們趕赴廳中遮蓋過去,偏中鳳不答這個碴兒,只在旁邊報之以一笑,似乎說:「你別這麼說,你兩個的事,又落在我眼睛裡面咧。」以致不免有點惱羞成怒,提出責問,卻又不料,中鳳竟反駁過來,一時轉有些無言可對,又見魏承志站在一旁,靦靦腆腆的,心下不由愈惱,忙道:「誰像你這張利口,我說不過你,你請便吧。」

  接著又莫名其妙的瞪了魏承志一眼,中鳳見狀,愈加吃吃嬌笑不已,羹堯一見翠娘滿面怒容,連忙又上前打了一躬道:「魚師姐不必介意,實是小弟等來遲一步,還望恕罪。」

  翠娘本待發作,但見羹堯滿面笑容作揖認過,忙也臉色一轉還禮先道:「這事與年師弟無關,不過你也須管管她才好,要不然她現在眼睛裡已經沒有我這師姐,將來對你可也難說咧。」

  正說著,忽聽那湖山石後嬌笑道:「你兩個既來,不是說到那廚下去幫幫我的忙,為什麼倒走得遠遠的在這裡拌起嘴來,當著這許多師兄弟,不透著嫌難為情嗎?」

  中鳳掉頭一看,卻是馬小香俏擺春風的,從湖山石後轉了出來,連忙笑道:「小香姐你這卻怪不到我身上,我也才來,連各位尊長全還沒見過呢,魚師姐便為了這個正在教訓我,連笑全不許笑一下,您說有這個道理嗎?」

  小香笑了一笑道:「您兩位的事,我也懶管得,今天我委實累了,只求別再吵,能相助一二便足感盛情咧。」

  接著又含笑向羹堯和周再興魏承志三人福了一福道:「今天這一席,各位老人家名雖為魚老將軍和魚姐送行,實則對年師弟西行尚有計議,也許更有重大的決策,您各位既來了,還宜從速前往拜見才好。」

  說罷,眼角微覷了羹堯一眼,一手扯著翠娘道:「您是師姐,便讓上鳳丫頭一兩句又有何妨,且隨我同往廚下料理如何?」

  翠娘正在落不了台,聞言便由她扯著,一同轉過湖山石而去,這裡羹堯和中鳳周再興三人也向大廳而來,一到廳上,果見了因大師和周路魚哈白曾各人全已在座,連裴虔胡震馬天雄也到了,還有一位鐵面銀髯老者,和一個三十上下英俊偉丈夫,卻不認得,其餘門下弟子也有見過,也有沒見過的,全侍立兩旁,三人連忙趨前叩拜在地,請恕遲來之罪,了因大師連忙笑道:「今天這一席,你三人也算是客人,東道主是周路二位,他兩個除替魚老將軍和年賢侄夫婦餞行而外,還薄有所贈,以當紀念,你三個無須相謝,且各自起來領賜便了。」

  羹堯拜罷起來,方道:「魚老將軍南行,弟子當得設筵餞行,怎麼兩位師叔竟對弟子也當作客人,更蒙厚賜,這何以克當咧。」

  周潯大笑道:「你此番入川和魚老將軍南歸均各負有重任,我和你路師叔,自應祖餞,至於這老和尚說的贈品,那是你路師叔因為你和鳳丫頭的吉日他未能趨賀,打算補你一張畫,取個英雄得路的吉兆,我一時技癢,也畫了一幅墨龍,一併相贈,這是秀才人情,卻值不得一提咧。」

  羹堯忙又稱謝,中鳳也笑道:「路師叔畫的鷹,周師叔畫的龍,全是千金難得的藝苑珍品,弟子等已蒙賜寶珠在前,何敢再當這等厚賜。」

  路民瞻忙道:「那畫給你兩個,只算一個紀念而已,現在還有一位老前輩在此,還須見過才是。」

  說著一指那老者道:「這是你兩個的師伯,甘鳳池師兄的叔父,甘耀甘老前輩,論理年賢侄更要多磕幾個頭才對,當年肯堂先生,到你府上處館,便全是他在暗中作成,你之有今日,也可以算是出諸他的成全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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