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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


  中鳳忙從懷中掏出那個銀盒道:「幸而我還帶在身邊,你且看一看,是這兩種嗎?」

  費虎一見那兩個小銀盒便道:「正是這兩種藥,只有這個便無妨了。」說著打開兩盒,先取了三粒白色丸藥笑道:「這是專治毒砂麻藥,只有三粒入肚,便可無礙。」

  中鳳忙將那三粒藥丸放在翠娘口中,又替魏承志將梭起下,取過另一種藥丸研碎敷在傷口,一齊傾入,口中不由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道:「今夜的事真險極了,如非那張桂香這藥送得確是時候,那這兩位便難說咧,即使我們把那些混帳東西全宰了,也抵不上他兩位的性命,那便如何是好?」

  那小香正在房中和衣而臥,聞言也趕了出來道:「魚姐向來人極精明謹慎,怎麼也會被暗算,現在還要緊嗎?」

  中鳳笑道:「現在已經無妨了,不過還須休息一會才可復原呢!」

  接著又道:「小香姐,我本來早已打算來看您,只因不便出來,所以沒能來,還望恕罪。」

  小香看了她一眼,目光又在羹堯臉上一掃也笑道:「本來我也早打算看您去,可是潭潭王府,卻實有不便之處,所以連您的吉日良辰也沒有能去,這才真是少禮呢?您怎麼說起這話來,如今您既已到了年府,那便好多了,只您不討厭,那便可以常常往來咧。」

  羹堯忙道:「這位便是沙老前輩的記名弟子小香姐嗎?」

  沙老回回在旁聞言一捋項下蝟毛大笑道:「本來你們也早該認識咧,那是我這老回回太懶,所以才把這件事給忘了。她是我的內侄女,也算是記名徒弟,上次我在前面店中請你,你不是直誇那菜做得好嗎?那便是她做的,老弟今後如願常來,別的不敢說,每次讓她給你做上兩樣,我們倒上兩杯,那是一定的。」

  中鳳也笑道:「本來小香姐是有名的天廚星女易牙,我卻想不到您早已嘗過她的手制佳餚,還不趕快謝謝人家嗎?」

  羹堯聞言連忙深深一揖道:「我真想不到這蝸廬附近竟隱居著小香姐這樣一位西北女俠,還請恕過唐突。」

  小香慌忙還禮,一面看著中鳳抿嘴一笑道:「您在別人面前捧我也只罷了,怎麼對妹夫也說起這話來,我那點小手藝算什麼,誰又能像您那麼多才多藝咧。」

  接著又覷著羹堯道:「您別聽她的,我雖會做幾樣粗菜,那全是姑父逼出來的,何嘗有那些外號。」

  說著臉上一紅又向中鳳道:「魚姐還沒有全好,決不能讓她躺在這裡,勞您駕,我們且把她搭到房裡去好嗎?」

  魚翠娘卻又漲紅了臉,兩隻眼睛裡,忍不住流出淚來,啞著嗓子又道:「多謝兩位姐姐,我完咧。」

  魚老不由失驚道:「難道你已落人手嗎?」

  翠娘又把頭連搖,看了魏承志一眼,兩淚交流,魚老見狀忙又道:「既未落人手,勝敗乃是常事,那種下流暗器,如果事前沒有防範,誰也保不住不吃虧,你又哭什麼?」

  翠娘卻愈加失聲痛哭不已,這一來不但魚老詫異,便中鳳也為之愕然,連忙拊耳道:「姐姐,我們是相依為命的同門至好,你難道有什麼難言之隱嗎?且請到房中稍歇,再為細說如何?」

  翠娘不語,中鳳忙又向小香一使眼色,一同將翠娘搭向房中床上,坐向床沿細問所以。

  這外面的羹堯也覺情形有異,再看魏承志時,只見他腿上梭傷之外,手臂頭臉也灼傷好幾處,自服解藥神志卻很清楚,忙又將雍王所贈吸毒石解下放在傷口上,一面笑道:「賢弟如何不到雍王府去,卻也趕到賊巢去,魚師姐所受委屈,你知道嗎?」

  魏承志向房中看了一眼,卻不肯做聲,羹堯見狀忙命費虎將他連人搭向南屋西間,又命費虎退出,笑道:「此事關係甚重,賢弟如有所見,但說無妨,即使為了救人有什麼得罪魚師姐之處,我也必代為解說,你卻隱瞞不得咧。」

  魏承志忙將所經詳細說了,原來他自翠娘走後,原本打算就向雍王府去,但猛一掉頭,忽見另外有一條黑影飛躍而來,不由心中一動,連忙停步一看,只這一刹那間,陡見那條黑影竟又竄了回去。初意來人因為看見自己,作賊心虛才又退走,誰知那條黑影,竟向翠娘那邊而去,兩人似乎在打招呼,又聞一聲似哨非哨、似笛非笛的東西吹了一下,兩人便一前一後飛躍而去,再手打涼篷一看,那背亮之處,隱約依稀還有一條黑影一閃而沒,心知來人將翠娘誘走必有奸謀。雖然平日素知翠娘身手決非常人可比,但到底放心不下,略一權衡輕重,便不向雍王府,遠遠跟著一直追了下去。

  追了一會,那前面一條黑影,倏然身子一挫,便隱入一座樓房後面,一閃不見,翠娘卻又追了另一條黑影向側西屋上縱了下去。等他趕到,翠娘已經中了迷魂砂昏倒,群賊正在說便宜話,那孟三婆婆竟公然命人輪奸,再行殺以祭靈,又聽李元豹說話更來得毒辣,不由氣向上沖。但因敵人眾多自己只孤身一人,回去喚人又萬來不及,因此才來了一個虛張聲勢跳了下去,只想能將群賊鎮住或者驚走,便可救人。誰知又被李元豹喝破,這才只有拼命硬鬥下去,偏那竇勝更來得歹毒異常,竟打算將李元豹替下,當面污辱翠娘,只急得他恨不能一鞭立刻將二人打死才好。但心下愈急,那手底下愈亂,眼看李元豹就要入室,翠娘非受辱不可,卻幸得中鳳因為在樓上也看見黑影連閃,惟恐翠娘有失,又在他後面跟下來,這才將李元豹用血滴子摘去腦袋解了圍。

  她因要救翠娘心急,又知竇勝從天窗逃出,便乘群賊大亂之時,閃出角門,卻從房上由天窗悄悄的竄落室中,一見翠娘躺在床上,四顧無人連忙悄聲道:「師姐快隨我出去。」翠娘初見有人閃來,心中還疑惑賊人來圖污辱,正在著急,一聽竟是魏承志,忙也悄聲道:「我已中了敵人暗算,動彈不得,雲師姐既來,群賊必非敵手,不妨少時再走。」

  魏承志本待立刻背她出去,但終因男女有別,不敢動手,只有提鞭站在床側,看著外面動靜,卻不料中鳳在外面連敗群賊,一時卻未能得手,轉見毒煙四起,打了個煙霧彌漫,翠娘一見不好,忙又道:「這秦嶺群賊下流暗器太以厲害,我這腰下佩囊裡藏有解毒布卷可速取出將鼻子堵上以防有變。」

  魏承志連忙答應,一面在她腰間一個佩囊取出四布卷替翠娘和自己將鼻子也堵上,那取藥卷堵鼻之時不無肌膚接觸,翠娘所中毒砂本有迷魂催欲亂性諸般作用。邪力漸漸發作,那外面也越打越急,毒煙之外繼之以烈火,魏承志一看不妙,再也顧不得什麼嫌疑,忙將翠娘抱起,打算沖出去,卻無如窗門已被火堵上,只有又放下來道:「師姐,大難已在眉睫,還請伏在我的背上才好出去。」

  誰知翠娘手腳雖不能動,卻把一張俏臉偎在自己頰上,丁香半吐嬌喘微微,這一來魏承志不由大駭。連忙又將人放在床上,不管好歹,身子一轉,插好那根鱔骨鞭,將她背在背上,直向那天窗上面縱去。幸而竇勝當初佈置這局子,那天窗開得頗大,所以進出尚無妨礙,只那火彈硝磺飛濺,烈焰四起,略被灼傷數處。在情急拼命之下,也不覺得,等一出去,又有中鳳斷後,心下稍安才覺疼痛,那翠娘受了那藥催動,伏在背上,卻不住春情如火,粉頸低垂,耳鬢廝磨起來,直到魏承志中了毒梭,羹堯趕來,由中鳳替下,一個小小嬌軀簡直煎熬得香魂欲化,漸入昏迷狀態。

  這一段經過,兩人雖然不肯全說,但中鳳和羹堯全都從神態中十得八九,問罷之後,中鳳除向翠娘極力慰勸之外,和羹堯一商量,早打下了一主意。一面由羹堯將實情婉轉告訴魚老,一面又由中鳳暗中囑吩小香,加意看護以免意外,這才作別回去。外面已是晨雞動野、星河欲曙,兩人索性不睡,卻好孫三奶奶也因放心不下,已經將茶水點心備好送上,中鳳一面擦臉用茶,一面笑道:「今夜之事也真險,如非你及時趕去,魏承志一中毒梭,我還真無法兼顧咧。」

  羹堯忙道:「我之所以趕去,那是因為從沙老前輩那裡回來,既未見魚師姐回去,又不見了你,便料定已經出事,這才二次又出去查看,忽見遠處火光大起,又夾著人聲噪雜,心想也許你們已經和賊人又動上手,等趕去一看,你已將那賊婦制住,卻沒想到魚師姐和魏賢弟全中了暗算咧。」

  接著又道:「但不知魚師姐對那位馬兄之事到底如何,如今經過這一來,這事便更不好提咧。」

  中鳳忙將翠娘的事也說了,羹堯沉吟半晌道:「果然如此,那事情倒好辦,索性丟開天雄,我們簡直替她和魏賢弟作伐,昨晚之事不也就一床錦被全遮蓋了嗎?」

  中鳳搖頭道:「你倒說得容易,我卻不是這等看法,須知魚師姐向來也是一個剛烈的性格,即使她對那魏師弟也有心許之意,經這一來,那便難說,何況還恐未必咧。」

  羹堯不禁把頭連搖道:「我知魚師姐除她兩位師尊而外,便只有和你最合得來,此事還須力加勸慰才好。」

  說著又道:「那賊巢既經你殺傷多人,火勢又那樣大,勢必驚動地面和該管衙門,還須仔細打聽,那秦嶺群賊雖不敢出面打這場官司,但如該管衙門逼得緊了,卻難免供出魚師姐和你來,卻還須設法才好,你不妨稍為睡一會,我還須差人各方打聽以免誤事,只好暫時失陪咧。」

  中鳳一看天色忙道:「老太太向來是黎明即起,我哪裡還能再睡,只索性大家再坐一會,吃點點心,換上衣服便得要去請安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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