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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桂香見狀,連忙向林瓊仙耳畔悄聲道:「小師姐當心,也許你們有事得罪了那位程師爺,他現在已對你夫婦使上壞咧。」

  說著,故意閃身簾外,逗留不進廳去,那李元豹夫婦,才一進花廳,見允禵高坐著,並未起身,又寒著臉,已知不妙,連忙跪拜如儀,李元豹先伏在地上道:「卑職該死,奉了織造曹大人之命,竟未能替王爺把事辦妥,一再肇事反令王爺操心,還請恕罪。」

  只聽允禵一聲冷笑道:「那曹寅固然老悖糊塗,但你做事更加荒唐,以致令我處處丟人,又複授人以柄,聞得四阿哥已令曹寅將你看管候命,為什麼又潛行來京,難道你還怕在鎮江鬧得不夠,又打算到京城之中,累我生氣嗎?」

  李元豹叩頭如搗蒜道:「卑職焉敢累王爺生氣,就連在鎮江鑄成的大錯,也是奉了曹大人之命。據曹大人說,那是出於程師爺的計算,王爺也曾依計指示,所以卑職才敢放手那樣做,卻不料那雍王爺卻先了一著派出人去,倒反聯絡那些武當派的朱明遺孽,才致所謀未遂轉鬧出事來。那雍王爺卻全著落在卑職身上,這已是不了之局。偏偏卑職師父,因為卑職夫妻均被那魚翠娘打成重傷,從秦嶺南下尋仇。卑職因為未能阻攔,深恐再行生事,這才稟明曹大人,沿途攢趕來京,用意原在設法勸阻她老人家別再生枝節。並將前後經過,稟明王爺,面請維持成全,還望王爺開恩明察才好。」

  允禵又鼻孔裡哼了一聲道:「你打算勸阻那孟三婆婆不要再生枝節嗎?可惜已經遲了咧,如今她已在中途一再下手劫奪貢品,雖未得手,但那四阿哥卻已知情,說不定會奏明皇上,請旨嚴緝爾等歸案法辦,你又待如何咧?」

  李元豹又連碰響頭道:「這是卑職該死,竟未能在南邊趕上,以致出事,還求王爺始終成全。」

  允禵仍舊沉著臉道:「那你一路趕來,難道就未遇上你那師父嗎?」

  李元豹伏在地上忙又叩頭道:「卑職確實並未遇見她老人家,否則決無欺瞞王爺之理。」

  說猶未完,允禵倏然拍案大怒道:「你這奴才就看得本藩這點耳目全沒有嗎?分明你那孽師孟三婆婆人已到京,投向別處,卻著你夫婦前來弄鬼,還敢這等說法,豈非欺我太甚?既如此說,那就不能怪我咧。」

  李元豹不由打了一個寒噤,便林瓊仙跪在旁邊也花容失色,那程子雲坐在一邊,卻把左腿蹺在右腿上,捋著鬍子始終不發一言,見狀方點頭笑道:「王爺且先息怒,此事如依俺揣測,李兄尚不至便如此喪盡天良,也許那孟三婆婆雖已來京,他卻實不知情亦未可知,不然便是惟恐乃師切責,不得不對王爺稍有隱諱,這總不無尚有可以原宥之處,且容俺再來問一問李兄如柯?」

  允禵冷笑道:「老夫子要問只管問,不過這奴才如果實不知情,便是糊塗,倘如再因惟恐他那孽師責罰便連我也賣了,那便更不可恕,二者必居其一,我卻無法再行寬恕咧。」

  程子雲忙又看看李元豹夫婦,捋弄著那部虯髯笑道:「李兄,事情已經到這般地步,你還須實話實說才好,須知王爺決非可欺之人,即使那孟三婆婆是你恩師,大嫂又是她的乾女兒,權衡利害,你卻不可欺瞞王爺,如有為難之處,也不妨說出,難道我們還有什麼不能商量的?大家想個主意不也就對付過去,你是個官身,卻犯不著先把自己弄得焦頭爛額咧。」

  李元豹側眼一看旁跪的林瓊仙又亢聲道:「程爺的話雖然全都是金石之言,但小弟實在並未看見恩師,你這卻教我從何說起咧?你如能知道她老人家現在何處,打算怎樣,還請見告,容我夫婦遵示設法不好嗎?」

  林瓊仙在旁,也一抬頭亢聲道:「王爺,程爺,你兩位這等說法,不冤屈死人嗎?我雖是孟三婆婆的乾女兒,丈夫也是他老人家的徒弟,不能說不受恩深重。但是我丈夫既蒙王爺抬舉及程爺的栽培,已經脫去一層賊皮,做了官,不用說為別的,便是為了丈夫的前程,我們也決不敢把王爺給賣了,轉去聽她老人家的話。再說我們要不是為了怕她老人家按著江湖規矩一意孤行,還不會幾千里路一直趕到北京城裡來咧,焉有見面之後,反瞞著王爺和程爺之理。程爺如果不信,我夫婦此來系向那曹大人先行呈明才動身的,便他也該有信前來,你只查上一查不就明白了嗎?」

  說罷,那雙眼睛不住的看著程子雲,淚光瑩然似欲雪涕,大有乞憐之色,程子雲不由又捋髯一笑,晃著腦袋道:「大嫂,您這兩句話倒還有理,俺也可以信得,不過方才在前廳俺已說過,賢伉儷最好還是在府中稍住,容俺再為打聽如何?」

  林瓊仙不等李元豹答話,忙先叩了一個頭道:「我夫婦來京之後,本就沒地方去,如能在本府暫住那是再好沒有,不過那魚翠娘是我夫妻仇人,嘴頭上又刻薄異常,還請稍留體面別讓我們見面才好。」

  程子雲不由顛頭簸腦,搖著一雙腿,咧嘴大笑道:「大嫂原來是為了這個,那俺便放了心咧。」

  接著又道:「你如不想和她見面倒也無妨,只王爺和俺不提,她怎麼會知道你們也來了。」

  說罷又一掉頭向允禵道:「王爺不必生氣,自古道,眼前之事猶恐未真,何況傳言失實,且請依俺之言,先著他夫婦暫住府中,再為打聽便了。」

  允禵又把頭連搖道:「即使傳聞失實,他夫婦也未免有可疑與糊塗之處,此事決難輕恕,老夫子能保他二人無他嗎?」

  正說著,桂香倏從廳外嬌笑著走了進來道:「王爺放心,程師爺既能代他兩位求情,焉有不能保之理。」

  接著又一路俏步走向允禵身側,扶著坐椅道:「本來這些王八蛋,混帳行子就專會造謠生事,坑人邀功,王爺怎能全信,倒累自己生氣,如今程師爺既然主張把他兩位暫留府中,就有什麼不實不盡之處,還能瞞得過他嗎?」

  接著又看著林瓊仙笑道:「你兩位還不趕快謝謝這位程師爺,人家已經替你兩位向王爺求情咧。」

  林瓊仙一見桂香以目示意,忙又一扯李元豹,向著程子雲叩謝下去,一面又道:「程爺,我夫婦現在是非成敗全在你身上,如能再向王爺一言,終身絕不敢忘,還望始終成全才好。」

  程子雲一見桂香又暗含著罵人,不由眼珠一轉,又大笑道:「你兩個沒聽見俺已向王爺求情嗎?不過俺雖然可求王爺開恩,對你兩位暫時免究,等查明再說,這保人俺卻不能做,這位李大嫂,和你二位誼屬同門,由她來保不更好嗎?你怎麼反求起俺來?」

  桂香笑了一笑道:「程師爺你不必推我!現在我們是打開窗子說亮話,他兩位雖然和我是同門,這保人我卻不便做,須知有一位也許要來咧,人家可是我邀來的,萬一知道此事,您不教我左右做人難嗎?」

  說著,又一扭頭向允禵媚笑道:「王爺,您說是嗎?」

  允禵忙道:「程老夫子,她這話也極有理,你既以為這李元豹夫婦不至是受了那孟三婆婆蠱惑,便決無差舛,又何必使她為難咧?」

  程子雲不由又沉吟不語,卻當不住李元豹夫婦一味苦求著,這才一看著林瓊仙歎了一口氣道:「俺這人向來就壞在一個人情難卻,如今雖然明知擔著風險,也說不得替二位多擔上點不是了。只是您二位卻不能讓俺對王爺交代不了咧。」

  二人忙又連聲稱謝,程子雲這才向允禵道:「俺既已向王爺進言,那只有由俺來保他夫婦便了。」

  允禵這才命二人起來,又詳問鎮江情形,李元豹忙將所經過說了,允禵聽到雙方交手情形,不由又道:「這魚翠娘真有這等好身手嗎?依你之見,他父女比那周潯白泰官等人又如何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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