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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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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子雲又一拍大腿道:「俺之所以報答王爺的,也正在這裡,您既以國士待俺,便由不得俺再顧惜這七尺之軀咧。」 正在說得唾花飛濺,搖頭晃腦之際,忽聽戈什哈福寧來報導:「稟王爺和程師爺,外面現有一男一女兩位從江南來的人求見。」 程子雲聞言直跳起來道:「這一定是那魚翠娘父女來了,王爺還該賞他父女一個全臉才是,待俺先出去迎接,等到這花廳角門外,您再降階以迎,只要能將這老兒父女留在府中住上些時,我們好歹也算撈著一個咧。」 一面一望左右,又道:「那小來順兒這奴才也就真荒唐得很,三不知又到哪兒去了,還須快去將那李大嫂找來才好,人家是沖著她來的,卻不能鬧個正經主兒反不見面咧。」 那福寧卻不開口,只在背過頭去笑著,偏那小來順兒就站在他椅子背後,聞言忙道:「小人不敢荒唐,現在這裡伺候,您要請李大奶奶那是現成,只要您吩咐一聲,這就行咧。」 程子雲把手一擺道:「快去,快去,你告訴他,就說是江南那位魚翠娘來咧,著她趕快來迎接。」 允禵見他喜極欲狂之狀,不由好笑,忙向小來順兒把手一揮道:「既然程師爺吩咐你還不快去請李大奶奶出來,須知人家來,便是為了要看望她咧。」 小來順兒這才應聲而去,程子雲也略整衣冠飛步搶了出去,那福寧轉跟在後面,出了角門,走完火巷,來到前廳一望,卻不見魚家父女,忙又向福寧一跺腳道:「你這奴才也真該死,魚老將軍和魚小姐均是王爺特地從江南邀來的上賓,你就說不得先請他兩位在前廳少坐嗎?為何卻教人家在門房等候回報是何道理?」 福寧忙道:「你老人家說什麼魚老將軍、魚小姐,我卻沒有看見咧。」 程子雲不由又猛翻怪眼道:「方才不是你進去稟報王爺和俺說他父女求見嗎?為什麼現在又說沒有看見?你這奴才戲弄俺不要緊,難道連王爺也敢戲弄起來?那俺程師爺便說不得要你這兩條狗腿使喚咧。」 那福寧忙道:「奴才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戲弄您和王爺,是您聽錯了,方才奴才不是說得很明白是一男一女兩個從江南來的人要見王爺和您嗎?誰又曾提到什麼魚老將軍和魚小姐來?您這卻怪不得奴才咧。」 程子雲不由一怔,正說:「你這奴才為何報事不清,卻教俺空跑這一趟,如果是一個尋常人物,俺卻犯不著如此倒屐相迎啦。」 忽聽那府門屏風外,轉進一個人來大笑道:「程爺,你就真的當面對小弟這等鄙視嗎?須知今日我雖時乖運蹇,自比不上那老海盜父女,昔年也曾邀足下謬許過咧。」 程子雲向那人一看,卻是那盜而優則仕的李元豹,不由翻起一雙怪眼大詫道:「李兄怎麼也到北京城裡來!這卻又是大出俺意料之外的事咧。」 說著便迎了出來,再看李元豹身後還站著一位豔妝少婦,不由又笑道:「李兄是攜眷同來嗎?聞得嫂夫人乃系秦嶺孟三婆婆義女,已經盡得秦嶺一派真傳,俺真傾慕已久,卻想不到竟然也隨足下到北京來,這就妙得緊,俺正打算求教您二位那獨門暗器咧。」 說罷,兜頭一個大揖,那兩隻眼睛卻不住價,骨碌骨碌,端詳人家上下,林瓊仙雖然也是一個風流放誕的江湖女人,也不禁被他看得有些臉上發燒,正在還著禮,李元豹卻暗想道:「你這怪物無寒喧無妨,怎麼公然當著我說出對我老婆傾慕已久的話來,如果容你妙得緊,那我便不妙咧。」想著又笑道:「程爺端的一天比一天氣概,愚夫婦何足掛齒,小弟這次本沒打算把內子帶來,一則只因奉了程爺之命前往江南聽鼓,又蒙見囑一切均須聽織造曹公之命,卻使小弟因此得罪雍邸。既夫婦一同負重傷於前,又經雍邸切責曹公子以看管聽候發落於後,所以不得不來向程爺求教。二則因為我那恩師竟因小弟夫婦均遭魚翠娘毒手,丟了大人,又尾追魚家父女北上,心恐路上出事,更令小弟對各方難處,所以才攜內子北來,設法化除這場是非,還望程爺始終成全,加以指教才好。」 程子雲聞言忙道:「既如此說,賢伉儷且請到廳上落座,再為細說便了。」 說著又哈著腰,擺著手,不迭肅客前進,一同到了大廳之上,分主賓坐下,程子雲這才一捋虯髯道:「李兄所受委屈,小弟已經全知道,但尊師也就荒唐得很,怎麼竟打算劫起那貢品來,這幸而沒能得手,否則豈不更是不了之局,別說俺這東魯狂生擔當不了,便王爺也必因此獲譴,那卻教俺如何挽救咧?」 接著又看了林瓊仙一眼道:「賢伉儷既然是尾追尊師北來,那總該見過面了,俺聞得秦嶺諸人在中途截劫,不但未能得手,而且還傷了好幾個能者,便尊師本人也迭吃大虧,她既來京,又打算怎麼樣咧?須知這輦轂之下,卻非荒州小縣可比,可千萬不能再胡來咧。」 李元豹看著他冷笑一聲道:「程爺教訓得極是,小弟從江南動身,便是因為深恐我那恩師只為圖報愚夫婦之仇,做出事來,未免遺誤王爺大事,才向曹公說明趕來。但一路之上,始終未趕上,不但未能謀面,連她老人家是否到京也尚未知道,你卻教我能說什麼咧?」 程子雲不由躊躇,一面摸著虯髯一晃腦袋道:「但願她不再在北京城裡出事才好,否則便俺對李兄也愛莫若能助咧。」 接著又搖著頭道:「不僅如此也,便李兄潛行來京,如被雍邸知道也不好,如依俺之見,賢伉儷莫稟明王爺暫時住在這府裡,一面由俺再為打聽,尊師如已來京,大家設法勸她仍回秦嶺,否則卻反正皆于李兄不利咧。」 李元豹未及開言,那林瓊仙坐在一旁,早已忍耐不住道:「程爺,論理我與程爺初見,本不便說什麼,不過我夫婦之所以身受重傷又丟了大人,卻全是為了那位曹大人傳王爺之命,著我二人去離間武當少林兩派而起,也可以說是程爺的主謀。雖然怨我夫婦學藝不精,以致敗在那魚翠娘手中,但這並不是我夫婦和姓魚的自己有什麼過節。便我那義母,要追魚家父女為我二人報仇,也是因此而起,即使有天大的亂子,也須問個究竟。照程爺這麼一說,倒好像處處全是我夫婦的不是了,我也知道,王爺要招致魚家父女,便看得我們一錢不值。對不住,只出了亂子,我們也有兩張嘴,卻不一定須程爺維護咧。」 說著便向李元豹道:「你不做這芝麻綠豆官兒行不行?反正我們已經把來意和程爺說過,也該走咧。」 程子雲不由一怔,李元豹忙道:「你胡說什麼?人家程爺完全為了我們好,你這麼一來不嫌太豈有此理嗎?」 正說著,忽見那小來順兒一路走來高聲道:「李大奶奶已經出來,王爺說,請魚大俠父女稍坐,他和李大奶奶便來咧。」 程子雲忙喝道:「你嚷什麼?來的不是魚大俠父女,卻是那位李元豹李爺夫婦,你可速去稟明王爺,請他不必出來,李爺這就來跟王爺請安咧。」 那小來順兒似乎一怔,又看了李元豹夫婦一眼向程子雲道:「您不是說來的是魚大俠父女嗎?怎麼又變成李爺咧?」 程子雲又喝道:「這不用你問,還不趕快進去稟明?」 小來順兒嘰咕著去訖,程子雲接著又向林瓊仙笑道:「俺向來口快心直,大嫂女中豪俠,何必因此生氣?賢伉儷且請隨俺去見一見王爺如何?」 林瓊仙尚在彆扭,李元豹卻賠笑道:「愚夫婦既然來此,當得面見王爺磕頭請安,只不知王爺對我這待罪之身,是否可以賞見,還請程爺先容才好。」 接著又打了一躬道:「內子無狀,多多開罪,並請見宥。」 程子雲連忙還禮,一面哈哈大笑道:「李兄府中舊人,王爺便不欲見,俺也一定代為求見,你但請放心,且隨俺來便了。」 說著站起身來,直向裡面讓著,一路來到西花廳,只見桂香俏生生的立在簾子下嬌笑道:「我還道真是魚翠娘來了,原來程師爺的八卦又算錯了,卻是李師兄和小師姐,這一來卻全是自己人咧。」 說著,趕前一步,便施禮下去,林瓊仙連忙扶著道:「聞得你也吃了那雍王府護衛的大虧,兩個小叔教人家宰了,怎麼你倒爬上高枝兒,到了這裡來。」 張桂香笑道:「那還不是這裡王爺的恩典,看在我那兩位叔叔份上,讓我夫婦在這裡伺候。」 接著看了李元豹一眼道:「聞得李師兄已經在江南做了官,怎麼有空到這北京城裡來走走?」 李元豹夫婦和張桂香本有認識,一見她不但面貌更加豐腴美好,便那一身衣飾也頗似大家內眷,又聽這等語氣,料必已經深得允禵寵愛,忙也笑道:「那不過一個候補知縣,算得什麼官?師妹既在王爺面前當差,還望提攜才好。」 桂香看著程子雲又笑道:「你二位找錯門路咧,現在這府裡,上上下下,能向王爺說話的,只有程師爺一個人,你二位不去求他,卻和我說這話,豈非大錯特錯。」 那程子雲卻不答這個碴兒,轉搶先一步,一掀簾子走進了花廳,向允禵耳畔說了幾句,允禵把頭一點,便向左右道:「既然那李令夫婦要來見我,可著他進來。」 那值廳戈什哈聞言連忙喝道:「王爺有命,著李爺夫婦進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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