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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第九章 赴約

  周潯略一沉吟,倏又長歎一聲道:「即是王爺有命,你二人又一再苦求,不妨曲為成全姑免誅戮,但犯上亂倫逆賊決不可恕,可仍依方才我所說的話,著他自裁免累你父親被人唾駡便了。」

  羹堯中鳳又一再求著,周潯方大喝道:「現在姑且看在王爺份上緩你一死,但這以後便須力求補過之道,重行做人,如敢再怙惡不悛,那老夫便難顧忌咧。」

  接著又道:「我也深知你那父親舐犢情深,為你竟至降志辱身,但我也應聘來此,便難盡責,你不妨告訴他,此事由我做主,暫時揭過一邊,彼此見面,最好大家不談往事,否則老夫無礙,他卻難以自處了。」

  中燕初見事成僵局,已拼一死,卻想不到周潯竟饒了他,連對乃父也願意解開這個扣兒,連忙伏地叩頭道:「小侄幸蒙伯父如此成全,以後有生之日皆戴德之年,當即改過自新,力爭上游,以報今日之德于萬一。」

  中鳳也拜伏在地哭道:「既承周伯父饒了我二哥,複允與家父言歸於好,不但二哥感激,便侄女也決不敢忘。」

  接著羹堯也道:「老前輩此舉,不但成全了我二舅哥和家岳,也成全了我,要不然,弟子卻真為難了,明日容待稟明王爺,再為當面聲謝便了。」

  周潯猛又壽眉一聳道:「老夫想不到此次北來,卻做了這樣一件瞞心昧己的事,不過我做事向來爽快,說話也直率。老實說,這個人情我是全賣在王爺身上,相煩你三個致意,以後我如有事求他,也須為老夫圓上老臉才好。」

  羹堯中鳳連忙答應,中燕更是應聲不迭,三人又同邀周潯到樓下小坐,周潯一看天邊月色卻搖頭道:「時候不早咧,不但老夫該到前面去,便中燕也該回去先向王爺和令尊稟明才是。」

  說罷,便向羹堯告辭,徑向前面而去,中燕等他走後又謝過羹堯中鳳,也自告辭回去不提。

  在另一方面,那程子雲昨日筵罷歸去之後,除瞞過被周潯斥責之事而外,一切全向允禵稟明,並稱對南來諸俠,已以師門淵源相見,或許可以拉攏亦未可知,允禵雖加稱許,但卻恐雍王將曹寅命人沿途逗留和秦嶺諸人攔劫貢品之事著落在自己身上,據實奏聞,深自懷著鬼胎,又因魚家父女自來京以後,迄未露面,更多猜疑,不由皺著眉毛道:「老夫子這著棋雖然可下,但據那曹連升所說,卻著實可慮,萬一阿哥竟用南來諸人作證,奏聞上去,那更糟了,你便和這周潯等人雖有淵源也是枉然。再說這魚家父女既然到京卻不踐約,也令人莫測,這種種還須妥為打聽應付才好。」

  程子雲笑道:「此事俺籌之已熟,如以實際情形而論,雍邸勝算在握,自非奏明皇上不可,不過俺尚有一個解著,管教他在皇上面前一字也不能傷到王爺身上,說不定連曹寅都可保全亦未可知。」

  允禵忽道:「老夫子既有這解著為何不早說,卻令我空擔了好些時心事,須知為了那魏景星的事,我已受了不少申斥,如果再出亂子,那便禍生不測咧。」

  程子雲大笑道:「俺這一著,雖然百發百中,卻非萬不得已決不能用,而且用非其時其事,以後再遇上大事便不靈了,所以不到時候,決不能輕易說出來,如今既然王爺著急,不妨伏計而行便了。」

  說著又道:「這一著棋子全在老皇妃身上,您和雍邸既然是同母弟兄,母親決沒有個不疼兒子的,您只須進宮去,將一切經過一點也不要隱瞞,全稟明老皇妃,只說因為所見不同,深恐那些朱明遺孽居心叵測,有增聖慮,才設法延宕,窺其實在,卻不知四阿哥著人前去收撫羈縻已妥,以致雙方發生誤會,那秦嶺諸人的事卻實不知情,請老太妃將四阿哥召進宮去當面一說,他便要奏明皇上,也難違老太妃之命,豈不一天雲霧全都消散。」

  允禵沉吟道:「此計固然可行,便老皇妃也決不願意我兄弟鬩牆,但四阿哥卻不輕易饒人,萬一他竟違老皇妃之命,不肯答應又如何是好咧?」

  程子雲一摸項下虯髯大笑道:「謀大事者不拘小節,果真四阿哥當著老皇妃不依不饒,那您便不妨賠上一個不是,也就過去咧。反正他是您的胞兄,便吃上點虧也不是外人,他要是真再堅持下去,那老皇妃也不會依他,他在這個時候,既要博孝友之名,怎敢有違老皇妃之命,所以這一著俺已看准咧。」

  允禵連忙點頭,一面又道:「這是一件了,但那魚家父女迄今未來,又該怎麼辦咧?」

  程子雲一捋虯髯,又摸了一下腦袋道:「這事卻真奇怪,如依俺推斷,這些江湖人物,全是一諾千金,既然答應,決無不來之理,不過據那曹連升來說,他父女一路上全是和那周潯了因等人一鼻孔出氣,和那馬天雄更具有世誼,這卻著實可慮,此事還須再問一問那李大嫂才好。」

  允禵掉頭向外面一看,小來順兒正侍立一旁,忙道:「你快到後面去請李大奶奶來,我有話說。」

  小來順兒答應一聲是,便向後園而去,不一會,張桂香便俏生生的走了出來,向允禵笑道:「王爺何事呼喚,是又要到雍王府去打聽什麼嗎?這個時候我卻不敢去咧。」

  允禵道:「今夜倒無須前往窺探,我著你來,是為了那魚家父女早已來京,卻不見前來踐約,所以想大家商量商量,你看此事會有變動嗎?」

  桂香且不作答,卻看了程子雲一眼,嬌笑道:「這又是程師爺犯了疑咧,不過我事前並沒有敢保人家必來,這卻怪不了我咧。」

  程子雲咧嘴大笑道:「俺今天真是天大的冤枉,這可是王爺的意思,俺卻一字未提咧,您如不信,不妨問王爺便明白了。」

  允禵也笑道:「委實程老夫子並未提及此事,這全是我的意思,你卻不須誤會,不過這魚翠娘既已到京為何卻不來咧?」

  桂香雖也聞得魚翠娘業已來京,但是否踐約卻毫無把握,眼珠一轉忙又笑道:「王爺雖如此說.我卻有點不信,老實說程師爺對我這人卻始終有點放心不下咧。」

  接著又看著允禵道:「如以魚翠娘這人而論,說話倒是算數,此次但不知為了什麼竟會失約,真連我也大出意料之外。不過,如依我的看法,她即使有了變動,總也該有個交代,只要她不被其他王府邀去,也許是會在這裡小住的。」

  程子雲道:「俺也是這等想法,那魚老頭兒雖沒有答應來,他的女兒魚翠娘卻答應過,無論如何,失約總是不至於的。便俺今天在年雙峰宅內吃他喜酒,南來各人也全見過,卻沒有聽見有人提及他父女二人,這是實實在在的。他們既然連四阿哥那裡全沒有去,焉有到別個王府去之理,俺猜他父女也許這北京城裡從沒來過,要到處逛逛,等逛夠了,再來亦未可知,王爺此刻卻急不來咧。」

  允禵無奈,只有耐著心又等下去,第二天一早起來,依著程子雲所言,稟明了老皇妃,並請召來雍王,當面解開這個扣兒,誰知老皇妃卻笑道:「你不必如此,四阿哥到底是你哥哥,這事情,他早和我說過了,雖然怪你糊塗,卻還關顧你,並不打算再讓皇上生氣。不過他卻請我告訴你,以後少信那個什麼程師爺的話,要不然便他不計較你,別位阿哥也許就放不過你。據他說這個什麼姓程的,簡直狂妄已極,而且膽子大得出奇,如果你不疏遠些,卻難免出事例。」

  允禵聞言,不禁一怔又驚又喜忙道:「原來四阿哥已將此事稟明母妃了,既如此說,臣兒以後改過就是,至於那姓程的,臣兒原也知道他是個狂生,今後自當疏遠,四阿哥如來,還請代為說明才好。」

  老皇妃又笑道:「你哥哥早說過,他決不計較你,至於你對他如何,那便憑你自己的良心咧。」

  允禵這才知道程子雲之策,又早落在雍王算中,只得又搭訕著,說了幾句,便回到自己府中,程子雲迎著,見他面有喜色,心知事已解圍,忙道:「王爺今日進宮所事如何?如依俺料,那雍王一定已經答應,不將此次的事奏明皇上咧。」

  允禵笑道:「你偏沒有猜對,你那條妙計一點也沒有用上。」

  說著忙將老皇妃的話說了,程子雲不由也一怔道:「原來如此,要依這麼一說,那四阿哥便太過厲害咧,他這一著棋子,不但下在俺前面,而且已經把好人做足,王爺這以後,還須處處留神才好。」

  接著又一晃腦袋大笑道:「不過他既對老皇妃說,著王爺疏遠俺,便足證他也知道俺確實有一手,這倒也算是俺這東魯狂生的知己,俺倒不可有負他的盛意,這以後還須多鬥上一兩個回合才對,王爺,您不怕俺這狂生替您多惹是非嗎?」

  允禵笑道:「我如不是信得過老夫子,能將這話全告訴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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