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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卻不料傅施主非面遞不可,而且更要面謝前此化裝逃走之罪。

  並且要趕上魚老將軍父女,謝過救命贈衣之恩,送回銀子,死活磨著我來一趟,徒兒本不想答應,但他卻不依不饒,所以只好陪著來咧。」

  傅天龍咧著大嘴笑道:「要不是我拖著你來,能趕上這場熱鬧嗎?我雖沒有殺得一個鳥人,能看見老和尚和魚師妹那等出色像樣的好功夫,也就算沒白來咧,底下的話,待我來說好了。」

  接著便說出一番話來,原來他和靜修兩人自從離鎮江之後,依靜修本打算也雇一條小船,一路趕下來,偏傅天龍嫌坐船太慢又悶人,堅持非起早不可。靜修拗不過他,只有一同起早,沿著運河趕著。所好那長淮南北全是九裡山王彭天柱的勢力範圍,靜修頗多熟人,一打聽那五船行得極慢,因此也不著慌,一路步行,有時也雇個短腳,趕了下來。

  這天到了微山湖,已近黃昏,依著靜修本想先在河下查看一下,那五隻船曾否過去,又是傅天龍說先買些酒食吃飽肚皮再打聽,偏那河下阻風船多,酒菜供不應求,無法購得。兩人好不容易問到村中一家小店,因為要賣高價,尚留得有些熟菜饅頭和自釀村酒,那店只有一大間,除靠著後壁有一小門而外,連灶帶櫃全在裡面,一共三張板桌,不過十來個座頭。兩人走進去,正好挨著犄角有一張桌子還空著便坐了下來,要了一盤饅頭,兩碟熟菜,半斤酒對飲著,傅天龍一看那兩碟熟萊,一碟是鹹菜豆腐,一碟五香豆子,不由把眉毛一皺道:「他媽的,這不弄鳥嗎?我又不是和尚,怎麼也教老爺吃素?」說著連忙喚來小二道:「你們這兒有葷菜沒有,要有快給我切上二斤牛肉,便豬肉羊肉也行,老爺卻不吃齋咧。」

  那小二一見他雖然一身俗家打扮,頭上卻沒有辮子,只留著三五寸長的短髮,靜修又確實是個和尚,不由笑道:「我們這裡不算飯店,不過一個窮對付,平日倒還有點牛肉,目前泊的船多,早賣完了,你要吃葷的那只有鮮魚蝦子,還得到漁船上去現尋,價錢可不便宜。」

  傅天龍道:「既有,快去尋來,價錢不怕貴,這素菜我卻沒法吃咧。」

  那小二方才笑著走出去,忽聽那前面桌上一個壯漢道:「小二哥,既有鮮魚也煩你給我帶上兩條來,錢不怕貴卻要鯉魚,這是去毒做藥用的。」

  說著,一伸手先掏出一塊銀子來遞了過去,那小二答應一聲,伸手接過而去,靜修素來精細,一聽去毒做藥四字,不由暗想,用鯉魚去毒做藥,這一定是中了毒藥暗器,說不定就與恩師一行有關,忙就油燈之下,向那桌上偷覷了一下。只見共坐著三個人,那說話的,年在五十開外,紫黑臉膛,左額角上一個肉瘤賁起老高,身上敞披著玄色湖縐紫羔皮袍,腰間卻束了一條青綢腰帶,另外兩個,一個少年人年紀才二十來歲,白淨面皮,頭上梳著散花大辮,身穿黑綢子老羊皮長袍,卻反卷著袖子,一手擎著酒杯,看著那壯漢道:「任寨主,你買魚是為了我聞太師叔嗎?那大可不必咧,他老人家是個老在行,自中了那姓魚的丫頭一梭之後,便自己將一條胳膊齊肩截去,毒氣既未侵入內臟,還要這東西做什麼?」

  那任寨主一面喝著灑,一面道:「吳老弟,你既在孟家門下,怎麼連這點見識全沒有?

  須知聞老前輩中了那燕尾棱,在水中至少也浸了好一會,上岸之後雖然當機立斷,自己把一條胳臂截去,那毒氣卻難免侵入。要不然,他還要服那化毒散做什麼?既有鮮魚可買,為什麼不帶一兩條回去,便他用不著,孝敬你太師母不也很好嗎?」

  那邊坐的一個,卻是一個三十來歲的矮胖麻子,上身青綢短襖,下身玄色丟檔湖縐棉褲,底下扳尖快鞋,更顯得橫眉瞪眼,一臉忿怒之色道:「我真想不到,這一次竟連聞師叔也吃這大虧,把一世英名喪在這小妞兒手裡,他媽的,要依老子的意思,趕晚上過去,用薰香把她薰過去大家先樂個夠,然後再割碎了扔下湖去喂大魚才對勁。」

  那少年冷笑一聲道:「如果你能到她船上去使薰香,太師母也不會使用這水火夾攻的法子咧,老實說,我們已全打聽清楚,在他們那一起人裡面,那妞兒並不算厲害,這裡頭那了因老賊禿,才算是第一能手,還有魚老頭兒夫婦和那個什麼小鷂子馬天雄,全不比那妞兒差什麼,你只想一想,憑聞太師叔的功夫,在本門之中也算是頂兒尖兒咧,人家手底下要不明白,能吃這大的虧嗎?」

  那麻子猛又一瞪眼道:「好小子,你敢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竟連我殷師叔也不放在眼裡,須知我鐵墩殷七,就講個遇弱力敵逢強智取,如果不是孟師叔已經和任寨主商量好了用水火夾攻之策,那我便真把他們全給薰過去大大的擺佈一下,什麼了因和尚,還沒放在老子心上咧。」

  那先開口的寨主不由看了傅天龍和靜修二人一眼,臉色一沉道:「這是什麼地方,你二人就敢這等信口胡說,還不與我快些住口,只等那鮮魚一來,我們也該走咧。」

  那二人聞言,也向二人看了一下,便不再說什麼,傅天龍聽得明白,正待開口,卻被靜修在桌子底下踢了一腳,一使眼色笑道:「王施主,你那老丈人的冥壽就這等熱鬧嗎?怎麼竟要十三個和尚放焰口,老實說,要不是沖著你,我還真不願意跑這許多路去做這法事咧。」

  傅天龍不由一怔,但經靜修那一腳,猛然省悟,咧著大嘴笑道:「可不是,這全是我那小舅子搞出來的,卻有勞大師父咧。」

  那三人卻只吃喝不語,少時魚來,那任寨主要了兩條活鯉魚,用枯草穿著,付了酒賬,三人徑去,那小二卻另取一條前去整治,靜修等三人走後,又喚來小二道:「方才來的三位客人你認得嗎?」

  小二搖頭道:「連日泊船甚多,這三位中午來過一次,這是第二次,小人卻認不得。」

  靜修笑道:「我再跟你打聽一個人你知道嗎?」

  小二不由笑道:「小地方不過百十來戶,大師父只說出來,小人決沒有不知道的。」

  靜修忙道:「我打聽的是彭天柱彭老莊主,他這裡有莊田佃戶嗎?」

  那小二看了他一眼道:「他老人家在這兒雖有產業,人卻不常來,大師父認得他嗎?」

  靜修笑道:「他乃是小廟的老護法,曾經說過,這方圓幾百里以內,只一提他,沒有人不知道的,如有急事,只要當地有他的佃戶全可幫忙,恰巧我們有一件小事,非問當地人不可,小二哥既知道,能幫忙一二嗎?」

  說著信手蘸了一點酒,有意無意的,在那桌上畫了一個井字,又在外面加了一個大圈,那小二一看,忙道:「小人就種著他老人家一頃地,既如此說,你兩位且請到後進再談如何?」

  說著,便從那後壁的小門走了出去,卻是臨湖三間茅屋,小二先是進屋去,低聲道:「叔叔,老莊主有特客來咧,我怕年輕不懂規矩,你老人家快出來迎接。」

  說猶未完,便見燈一閃,一個矮老頭兒走了出來,先向二人上下一看接著笑道:「二位是從船上下來的嗎?既有老莊主之命,小老兒合當迎接,且請進來坐吧。」

  二人一齊進了草堂,靜修忙又合十道:「小僧靜修,這位是龍門傅天龍,路過貴地,因有急事,非當地朋友幫忙不可,所以才把彭老莊主的令子亮出來,請問老施主尊姓大名,這裡掌舵當家是哪一位老大。」

  那矮老頭兒把手一拱道:「這裡是個小地方,說不上是碼頭,更說不上有誰當家掌舵,不過老莊主吩咐過,見了他的九宮一統令子,有事必須幫忙,小老兒姓孫,草字德廣,大師父有話只管對我說,但能辦到,決定照辦。」

  靜修笑道:「照這麼一說,孫老施主就是這裡的老大了?」

  說著,手按胸膛向外一翻,那孫德廣也把手按胸膛,接著食指向上一指,又道:「大師父放心,彼此全是自己人,你有事但說無妨。」

  靜修這才將了因大師及魚老父女有事北上,自己因為緊急公事趕來,在前面店中遇上三人的事說了,一面又道:「小僧本不打算驚動當地朋友,但一則來船過多,不知家師和魚老將軍的船,泊在什麼地方,二則這三個賊人既有歹意,不知來了多少人,現在住在什麼地方,打算奉煩代為查點一下行嗎?」

  那孫德廣笑道:「原來大師父竟是金山了因大師的徒弟,這位傅爺又是少林鐵老方丈門下,此事不必查得,小老兒已經全知道,只因自己本領有限,那魚老將軍和老方丈等人又未露相,誠恐其中尚有隱情,所以未敢冒昧求見,既如此說,容我詳細陳明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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