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成鐵吾 > 赤膽丹心 | 上頁 下頁 |
五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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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露出本性冒出水面,不禁破口穢罵,這一來卻更觸怒翠娘,手中劍法一緊,越發逼了過去,那一個嬌軀,簡直和游龍一般,上下不離任大鵬左右,那柄劍又薄又輕,在水中阻力極小,更佔便宜,任大鵬那狼牙鑽功夫雖也深湛,但相形之下卻嫌笨重。翠娘這一逼,更鬧得他手忙腳亂,好不容易避過一劍,趁著翠娘從身側滑過,一鑽刺去,卻不料翠娘身子猛向下一沉,那一鑽又刺空。正待收鑽向下刺,猛覺雙手一震,登時輕了許多,再看時,那鑽已經截去了大半段。這才知道,翠娘手中那口寶劍,是一口切金斷玉的利器,哪敢再行戀戰,連忙一下竄出二三丈遠,冒出水面,一打胡哨,招呼那分水神吼梁五逃走。 誰知那翠娘正也現身水面等他,人剛出水,遙聞翠娘嬌喝一聲:「打!」一支燕尾梭已經從水面打來。任大鵬連忙又沉了下去,那一梭正打在包頭的油綢子上面,雖然只擦了一下,也嚇得他亡魂喪膽,忙從水底逃去。那梁五在水中和傅天龍鬥得正酣,忽聽任大鵬一聲胡哨,催促逃走,忙也雙足一瞪,泅水而逃,傅天龍還待追趕,魚老和了因大師一齊叫道:「窮寇勿追,你們饒他去吧。」 眾人這才一齊上船又用腳劃將了因大師渡了過來,一看水中所擒賊人,卻是一個三十來歲,瘦骨臉的漢子,身上一身水靠,該自濕漉漉的躺在艙板上,魚老走上前去,替他點開穴道,一面笑道:「朋友,如今秦嶺和蘭州來的人全走咧,他們卻把你留在這兒,我們是往日無仇,近日無冤,只要你說實話,也許把你也放了,決無淩辱之理,可是你要代人受過,那魚某便說不得要開罪咧。」 那漢子氣血乍通,渾身仍在麻木,聞言瞪起一雙凶睛道:「姓魚的,你少跟老子來這套,大丈夫來清去白,老子該說的自然會說,不讓說的,你便把老子給宰了也是枉然。」 接著又道:「老子姓黃,單名一個坤字,外號黃河鯉,現在蘭州城外老龍窩任家大寨掌管糧台,這次我們任大哥和梁五哥乃系奉了北京城裡八王爺之命,前來捉拿你們這一干反叛,想不到老子合該背時,反被你擒住,殺剮由你,老子只是這兩句話。」 天雄在旁忙道:「你既稱奉了八王爺之命前來捉拿反叛,知道那些反叛是誰,有八王爺的朱諭劄子嗎?」 那漢子又一翻兩眼道:「老子不懂那些,反正是跟我們任大哥和梁五哥來的總錯不了,這難道還有個冒充字型大小的?」 魚老又道:「那你們為什麼又與秦嶺來的人合在一處咧?」 那漢子哈哈大笑道:「那是孟三婆婆和聞寨主要替李元豹夫妻報仇,又打算發個小財,連那個什麼曹官兒也坑一下,因恐你父女仗著水性蒙人,才把老子哥兒三個請出來,一同南下,老子們要捉的是周潯老兒和了因和尚,還有個叫白泰官的,卻與你父女無關,在鎮江來的時候便已說好,拿住這三個人是我們的,那貢品和船上財物,老子們卻分文不要,只算他的,這是實話,老子已經全說了,你們便再問也是這兩句。」 那曾靜聞言,也從艙中踅出笑道:「這位黃寨主既如此說,料無虛假,不過你們在蘭州,八王爺在北京,這遠路程,他怎麼會認識你們這三位元,卻派你們前來拿人咧?」 那漢子霍的從艙板上坐了起來道:「那是因為孟三婆婆有個侄兒名喚侯異的,他的拜兄向成,現在八王府當差,又和我們哥兒三個全是朋友,奉了八王爺之命來對我們說,只要能將了因和尚、周潯、白泰官三人拿住,解到北京城去便是奇功一件,損死了八王爺也得給一個大大的官兒做,我們才和孟三婆婆一路趕到江南。誰知到了鎮江一打聽,你們這一夥已經由運河北上,我們和孟三婆婆又趕到南京去,尋著李元豹一問,才知道你們受了雍親王之聘,並且和那曹官兒做了一起,替他運什麼貢品妝奩,那曹官兒又挾定了李元豹夫妻,不但不許尋姓魚的父女報仇,反而著他夫妻向仇人賠了好多不是。因此,孟三婆婆才一怒折回鎮江,沿著運河趕來,本想連貢品和妝奩劫走,讓姓曹的也坑在裡面,再把了因和尚等人一殺,人頭帶走,進京報功。沒想到,一路趕到這裡才算趕上,那聞寨主親自前來探路,在船上做記號的時候,又被那姓魚的小妞兒用毒藥暗器打傷,逃了回去,雖然出水便將那條胳膊齊肩截去,保住性命,人卻已經成了殘廢。大家一怒之下,才又決定水火夾攻,將你們連船帶人一齊毀掉,如今水旱兩路既然全沒有得手,那只有算你們命長,福大咧。」 說罷箕踞而坐,又哈哈大笑道:「老子向來就沒有把死活放在心上,該怎麼辦,那老子便瞧你們的咧。」 曾靜笑著大拇指一翹道:「好,黃寨主真光明磊落,我們佩服之至,大丈夫正該如此,不過那秦嶺來的是哪幾位,你知道嗎?」 黃坤又哈哈一笑道:「這有什麼不知道,他們來的除孟三婆婆、聞道玄而外,還有鐵墩殷七,小蜜蜂吳小川,大頭鬼錢燦,火鴿子郎四,連我們算上,也不過九個人,你們卻不必害怕咧。」 說著猛見那萬家駒也從艙外踅進來,先向天雄請了一個安道:「馬老爺,這賊人既然供認不諱,是來劫貢品和王爺妝奩的,便該交地方官看管,聽候王爺示下發落,卻放不得咧,此外适才末弁看見那對河岸上,來的人已經教魚小姐宰了幾個,這也須用你老人家的名片向地方官說明以當場格斃報案,讓他們來相驗,疊成文卷緝拿在逃賊人才好,要不然可不好辦,再說在他們地方上出了這麼大案子,我們也不能太便宜他。」 接著又請了一個安道:「你老人家別怕麻煩,這報案洽辦的事,自有末弁去,至多那地方官來的時候,由你老人家申斥他一頓便行咧。」 那曹連升也伏地叩頭道:「奴才萬想不到那李元豹竟連敝上也打算坑在裡面,這人心便真難測咧,今晚如非有各位大俠和馬老爺在船上,不但敝上是不了之局,便奴才和這位萬老爺也是一死,既有活口在此,還求你把他口供錄下來,打上指印,天明就去報案才好,要不然,大家便全脫不了干係咧。」 天雄正在沉吟,曾靜忙道:「這位萬老爺和老管家說的話極是,馬兄卻不可不聽,這口供報告全由我來寫,明天就著他兩人出面報案便了,不過這是江南和山東兩省交界,究竟屬哪裡管,還得先打聽清楚才好。」 那萬家駒忙道:「曾老爺不必打聽,末弁已經問過船上水手,這裡屬山東滕縣管,不過離鎮城甚遠,但那也說不得咧。」 正說著,那黃坤忽然冷笑一聲道:「你們打算送老子到官嗎?那這場官司可夠打的。」 曾靜笑道:「你不是說奉了八王爺之命來的嗎?我們卻是奉了雍親王和十四王爺之命到北京去的,那只有稍微委屈你些時,這場官司讓三位王爺來打咧。」 說著向天雄和魚老一使眼色,魚老忙道:「朋友,這可不是我魚某說了不算,你既是王爺所差,這事便非經官不可咧。」 說著又向萬家駒喝道:「論理我本不應該得罪朋友,可是人家既然打著王府旗號來,那我們便不能再用江湖過節來處理,這是你們的事,人算交給你咧。」 那萬家駒答應一聲是,立刻提高了嗓門向艙外高聲道:「來呀,你們還不快將賊人捆上,這可是打劫貢品的要犯,卻玩徇不得咧。」 一聲喝罷,便有兩名兵丁,攜了繩子前來將黃坤反剪了,押到官船上去,那黃坤卻毫不在意,冷笑連聲,只說了一聲:「官私兩面老子聽便!」便大步走了出去,萬家駒擎刀押在後面,自去著人看守,那曹連升又叩了一個頭道:「馬老爺,諸位大俠,如今該明白,這些賊人之來,與敝上和奴才完全無關咧,不過今後這一路上更加險惡,還望格外維護才好。」 天雄冷笑一聲道:「據此賊口供,雖非曹大人所使,但這一路之上,如非你兩個有意延宕,我們此刻也許早到通州壩起旱咧,賊人即使趕來,哪會在這裡遇上?再說,這些賊人為了替李元豹夫妻報仇卻已直認不諱,這怎麼說與他無關?我與諸大俠既在船上自不容不加維護,但今後行止卻由不得你們咧。」 曹連升又連連叩頭,曾靜忙又笑道:「老管家受此驚嚇想也累了,你且回到自己船上去,吩咐各船小心戒備,我們還須商量寫供報案咧。」 曹連升忙又謝了,才出艙而去,等他走後,了因大師方向靜修道:「你和這位傅施主是怎麼來的,為何得知我們泊船此處,是從鎮江便一路跟著賊人下來的嗎?」 靜修忙道:「徒弟在鎮江並不知道這些賊人已經下來,那是因為這位傅施主,到寺裡去還僧衣和銀子,並且說他已到了一趟少林寺,將前此經過情形,全已稟明鐵樵大師,老方丈一怒,便將畢五傳去對質,痛加申斥之後,即便予逐出少林門牆。 正擬親自南來,面向老師父和恩師謝過,商量今後應付韃虜江南宵小之策。恰好那位林老前輩也趕到,彼此暢談之下,決定先行清理本門門戶,再行南下。並且寫了兩封信,仍著傅施主送來分致老師父和恩師。那致老師父的一封,我已專人送往太陽庵。致恩師的一封,徒兒因為鐵老方丈,不過為了傅施主道歉致謝之意,本打算暫時放在寺中,等徒兒北上再為面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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