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成鐵吾 > 赤膽丹心 | 上頁 下頁 |
四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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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老定睛一看,不由哈哈大笑道:「好小子,竟敢跟我來這一手,我如不將你擒了上來,也不算是威震南海的魚殼。」 說著一整那身魚皮水靠,抽出一對分水娥眉刺,從船頭上穿波而下,最妙的是那麼大一個活人,跳下水去,簡直一點聲息俱無,等到水中,再順著方向一看,只見一條黑影便似大魚一般,直穿過來,相隔也不過丈餘,忙身子一挫,貼向湖底,容他穿過頸去,再向上一冒,反跟在後面,看著來人動靜。大凡人在水中,視力決不能及遠,便平日訓練有素,也不過數尺,在日光之下一丈開外,清水還可略見黑影,如果水濁,再在陰暗之處,更不易看見。那魚老水性是從海洋中歷練出來的,臉上又有一層魚皮面具,用兩塊玻璃護著雙目,所以要比別人看得較遠,一看那人竟奔自己船底而來,不由心中暗笑,憑你這笨賊如果到那幾隻官船下面弄鬼,也許可以成功,我這條船,你便是水上積賊也是枉然。 正想著,猛聽後面水勢又在晃動,料定來賊決不止一人,忙用雙手一分,身子向下向前斜竄出去數尺,仍舊貼在湖底,再掉頭一看,果然又來了二人,直向泊船處遊了過去,心想官船全已移過沙洲,便讓你們這幾個混小子撲個空也好,便仍舊注意先來的人,就這一瞬之間,只見那人已經到了自己船底下,一手握著一柄鐵鑿,一手用一個鐵錘,正向船底鑿著,一連敲打了兩下,猛聽丁七姑在船上嬌叱道:「大膽賊子,瞎了你的狗眼咧,我們這條船也是你可以鑿通的嗎?」 那賊人毫不理會,通,通,一連又是兩下,似乎發現那船底不是尋常杉木所造,一時不易鑿通,手在船底上一按,又退了出來,一個身子正好滑向魚老前面,相隔還不到尺許,那魚老忙將右手的娥眉刺向脅下皮帶上一插,趁勢在他腰間一點,接著單臂一沉,托著來人向水面一冒,大喝道:「七姑快接人,水底一共來了三個,已經拿住一個咧。」 一聲喝罷,便將那人像拋球也似的拋向船頭,那靜修和尚和天雄,連忙接著,正待用繩來捆。再看時,那人卻一動也不動,兩隻手兀自握著錘鑿不放,直挺挺的躺著,心知已被魚老在水裡點了穴道,兩人不由一笑,心想這倒省事,猛聽對岸傅天龍大吼一聲,咕咚一下也竄入水中,方疑他已敗陣退了下來,忽又聽翠娘大叫道:「那孟三婆婆已被了因大師伯打跑,其餘群賊也被我全給宰了,那水底來的卻要捉活的,大師伯還要問話咧。」 說著,也飛身竄起丈餘,挺著那口盤龍寶劍,就空中身子一旋,頭上腳下,穿波而入。 原來傅天龍和那岸上來的孟三婆婆,交手還不到十回合,便顯不支,額上漸漸來汗,了因大師連忙一擺手中方便鏟大喝道:「你這莽漢哪裡會是孟三婆婆對手,還不與我退下,須知她找的是我咧。」 那孟三婆婆,眼看得手,正打算乘隙用她那獨門暗器先取傅天龍性命,再找了因大師動手,聞言不禁冷笑道:「久聞了因大師乃江南群俠之首,原來也只會用別人來襯刀頭,墊馬腳,對不住,我卻由不得你咧。」 說著,乘著傅天龍心神一分,一個箭步跳出圈子,刀交左手,把右手一揚,一點寒星,便向傅天龍咽喉打去,那傅天龍人雖魯拙,卻也知道厲害,疾忙身子一挫,那枝袖箭直從頭上飛了過去,卻不料孟三婆婆那毒藥袖箭是有名的七煞追魂打法,一經出手,可以七枝連發,第一枝方才躲過,那二、三兩枝又連續發出,本來第二枝打他胸瞠,第三枝打他小腹,傅天龍這身子一挫,那第二枝卻好直奔咽喉而來,第三枝也快到胸膛,只鬧得他顧上顧不了下,顧下又顧不了上,閃避更是不及,心中正在著急,猛聽了因大師大喝一聲,只覺得一陣掌風呼的一聲斜掠過來,那兩枝袖箭全被推出老遠,從身側飛了過去。 接著只聽嗆啷啷那方便鏟上鐵環連響,人已到了面前,和孟三婆婆動上了手,傅天龍雖然一連躲過那三枝毒藥袖箭,卻驚出一身冷汗來,只得拖著雙棒,退出老遠。再看那翠娘時,已經使開一路越女劍法,那道劍光,便似一條銀龍一般,出沒於三賊之間,猛聽一聲慘叫,那左邊一賊,又被劈去半個腦袋,屍身倒下,其餘二賊不由驚得一呆,當面一賊又被一劍刺進胸膛,撒手扔刀倒在一旁,其餘一賊,連忙沿岸逃去,遙聞翠娘冷笑一聲道:「原來秦嶺出來的字型大小人物不過如此,竟也敢向我魚翠娘動手攢打群毆。」 接著把手一揚,又嬌喝道:「你這廢物待向哪裡走,還不與我躺下,一齊向鬼門關報到掛號去。」 一聲喝罷,只見一點銀星脫手飛出,那一枝燕尾梭,正打在賊人後腦上,也應聲倒在十步以外,手足略一抽搐便自死去,這一來只看得傅天龍心服口服,睜大了怪眼說不出話來,驀見翠娘嬌軀一扭,一個轉身,已經提劍縱來,一面笑道:「今夜雖是一個險局,倒也讓我殺個痛快,如今岸上來的,只剩下那老賊婆,卻不愁了因大師伯不將她留下來咧。」 傅天龍正待答話,倏聽了因大師一聲清叱,接著大喝道:「孟老賊婆,你須知這是老衲看在我佛面上,不願多開殺戒才手下留情,權且饒你這條性命,此去還當洗心革面,否則如再遇上,那便難說了。」 再看時,那了因大師正提著方便鏟,站在一蓬烈火綠煙外面,那孟三婆婆已經蹤影不見,傅天龍不由高聲叫道:「老和尚,你真有一手,怎麼才只一會工夫,便把那老賊婆打跑了,她是借火遁走的嗎?我怎麼一點沒有看見咧。」 了因大師拄著方便鏟一路走來,一面笑道:「你胡說什麼?世間哪有火遁之理,那是那老賊婆被我一鏟將虎口震裂,刀已脫手飛去,她情急拼命,又將那五毒硫磺火彈使了出來,卻不知我已用解毒布卷將鼻子塞上,她一見這下流玩藝無用,才嚇跑了。」 接著又看了翠娘一眼道:「你這孩子,怎麼出手這麼黑,一共四個小賊,就沒有留下一個嗎?這一來連他們的底細也無法問得,豈不太嫌孟浪。」 翠娘不由紅著臉道:「大師伯,我知罪咧,不過我只因這批東西全用的是下流暗器,平日害人必多,才一個沒有留下,其實並非有意好殺,還望再恕過這一次才好。」 那傅天龍卻笑道:「老和尚,你怎麼忽然對這些殺胚也慈悲起來,須知人家的來意,卻是打算水火一齊上,將你們這些人殺得一個不剩,這只算得是這些鳥人的一個大報應,你可憐他,他卻決不肯放過你們咧。」 正說著,正好那魚老已經將一個賊人從湖中拋了上來,又高聲嚷著水底還有二賊。那傅天龍,自恃水性過人,這才大吼一聲,跳下水丟,翠娘也因了因大師埋怨她沒有留下活口,打算再擒上一兩個聽候發落,也跟著穿波而下。那水中來的三賊,除最前來的一個而外,其餘二人全是黃河上游水寇中知名的人物,此番被孟三婆婆約出來,原本另有用意,起初以為秦嶺五毒獨門暗器天下無雙,從來就難逢敵手,江南群俠雖然聲名遠震,但好漢決敵不過無情水火,所以才一口答應,誰知三個人才一近船,便被魚老擒了一個,再聽翠娘在岸上一嚷,岸上來的人除孟三婆婆已逃,其餘全被宰了,雖然藝高人膽大,也不由吃了一大驚,為首一人本想就此逃走,但因成名已久,如果連面全不露,未免太過丟人,正打算能稍傷一二人,報出字型大小,說上兩句過場話再走,不料魚老已經趕來,便傅天龍和翠娘也全下了湖,不由把心一橫,倏的像半截黑塔也似的從湖底冒出水面大喝道:「江南各位且慢動手,我有話說。」 魚老跟著也一踩水,半截露出水面冷笑道:「你有話只管說,便打算走,只能報出字型大小,我魚某也決不趕盡殺絕,須知冤有頭,債有主,打架不惱助拳的,現在那正主兒孟三婆婆已經走咧。」 那人聞言哈哈大道:「你別賣狂,我獨角蛟任大鵬並非怕你,只不過明人不做暗事,讓你知道,大太爺我是誰而已,你便拿穩能贏得了我嗎?」 接著那水底又冒上來一個人也大喝道:「魚老頭兒,你聽清了,你二太爺姓梁行五,外號稱分水神吼,這一次到南邊來,可不全是幫助姓孟的,乃是因為奉了八王爺之命,前來拿你們這幹朱明遺孽,老實說,你梁五爺還沒有把你們這幹叛逆放在眼睛裡,真要動手,水陸兩路我五爺全可奉陪,你快劃出道來吧。」 魚老未及開言,那傅天龍此刻也冒出水面,忙也一分雙棒大喝道:「原來你兩個卻是蘭州的任大鵬梁五,你們且先別向魚老將軍叫陣,這裡還有我水龍神傅天龍咧。」 喝著,便似一條大魚一般,從水面上竄了過去,雙棒直向梁五蓋下,粱五也一挺手中蓼葉劈水刀相迎,便在水面上鬥了起來,魚老也一挺手中娥眉雙刺向任大鵬笑道:「我真想不到任寨主此番南來,竟是奉了八王爺之命,前來拿我們這幹叛逆,那倒真的失敬得很,老朽久仰你水旱兩路功夫全有驚人造詣,現在就用這一對分水娥眉刺,在水中領教如何?」 任大鵬方說得一個好字,翠娘已一挺寶劍道:「爸爸,宰這毛賊何須你老人家動手,且待女兒前來和他先較量一下如何?」 魚老哈哈一笑道:「我聞任寨主在黃河上游久享盛名,那柄分水狼牙鑽號稱天下無敵,豈是你這孩子可領教的?不過你既說這話,讓你見識見識也好,卻須小心一二咧。」 任大鵬忙也大笑道:「魚老頭兒,你且慢說這便宜話,誰不知道你這女兒是嵩山啞尼和那獨臂老尼的徒兒,身兼少林武當兩家之長,今天聞老寨主不就傷在她手嗎?須知你任大太爺既已出場,卻不管你父女誰來較量,全是一樣咧。」 翠娘聞言,因恐魚老年邁有失,忙一挺劍,竄了過去冷笑道:「既如此說,還是你來領教便了。」 說著半沉半浮,連人帶劍,直穿了過去,任大鵬也取下背上分水狼牙鑽,迎著就刺,那水中交手本和岸上不同,只講究個劃撥刺紮,砍斫劈打全用不著,兩人這一交上手,那任大鵬雖然力大鑽沉,卻不比翠娘小巧靈活,在水中上下翻騰了一會,漸漸只辦得一個招架閃避,卻難還手,起初還對翠娘心有輕視,不屑將全力使出,時間一長,才知對方水性竟在自己之上,連忙使出全身解數,但仍落在下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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