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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偏那翠娘,一面用劍著著進逼,一面蓮鉤一起,在那大船上面一蹬,那小船便似弩箭離弦,從水面滑出去三五丈遠,聞道玄已被逼到船艄,再無退路,要想上岸更加不易,那船去勢又急,身子一側,幾乎栽下湖去,下盤勉強穩住,翠娘一劍又迎面劈來,不由把心一橫,暗運真力,手起一刀硬磕了上去,只聽得嗆啷一聲,火星直冒,那一劍雖然架住,刀上卻缺了二分來深的一個口兒,聞道玄這才知道對方也是一口寶劍,且那內功潛力不在自己之下。但情急拼命,左掌一伸,竟將苦練的透山掌法向翠娘當胸按去,兩人均已近身,那一掌原萬難避過,卻不料翠娘已得獨臂大師真傳,右腳在船上站定,猛然一扭嬌軀,一下折向船外避過那一掌,跟著收劍護著身子,左腿一環,一伸腳正蹬在聞道玄膝蓋上,只聽得聞道玄大叫一聲,咕咚一聲直倒入湖去,翠娘不由嬌笑一聲,將身站穩,正說:「原來秦嶺五毒中人物不過如此。」

  倏兒水花一翻,那聞道玄忽然在丈餘遠近之外,冒上半截身子,手一揚,哧,哧,哧,一連三枝袖箭分上中下打來,翠娘連忙用劍一撥,一連打落兩箭,接著一抬腿將第三枝袖箭踢向湖中,嬌叱一聲道:「老賊休走,你也看我的。」

  喝罷,劍交左手,右手一揚,聞道玄見狀,連忙將身子向水中一縮,卻不料翠娘那一下竟是空招。又趁他沒入水中,掏出一枚燕尾梭來,那聞道玄,沉在水中,卻不見暗器落下,二次方又將身子向上一冒,取出五枚偃月毒藥鏢,打算用滿天花雨灑金錢之法,向翠娘發出,一下才冒上來,又聽翠娘嬌喝一聲打,眼前一點寒星直飛過來,不但那五枚偃月鏢未能發出,那一枝燕尾梭正打在左肩頭上,連忙叫聲哎呀,沒入水底逃去,這裡翠娘,一見對方中鏢入水,正待下水捉拿,那魚老已將大船移來,一面高聲喝道:「窮寇勿追,翠兒還不回來?」

  那其餘幾隻船上一見出事,齊聲發喊,連其他客船也全驚覺,岸上船上全站滿了人,噪成一片,只得回到大船上,天雄首先道:「世妹真的好身手,竟將這樣成名老賊打跑,适才我已看見,他已中了你那燕尾梭,便從水底逃上岸去,也難活命咧。」

  翠娘笑道:「如憑真實功夫,再容他上岸,那還不知誰勝誰敗,那是因為我看他水上本領有限,冒著奇險在那小船上動手,才僥倖成功,不過這老賊,專一使用毒藥暗器,我那一梭打的又不是致命的地方,傷是決定,死卻未必咧。」

  了因大師也笑道:「我也早看出你的用意來,又深知那廝內家功夫決練不到絕頂,所以老將軍打算喝止,又被我攔住,這用意是想教這廝敗在你手下,以後也許可以老實些,省卻不少麻煩,卻想不到居然成功,不過起初我以為有我在場,他便暗下毒手也自無妨,後來那船一離開卻真的險極了,你須知道強中更有強中手,以後卻不可再逞強好勝托大自負咧。」

  魚老也告誡道:「你這妮子為什麼這樣不聽話,擅自逞能,須知這聞道玄我雖沒有見過面,卻也早有個耳聞,這老賊不但下流暗器無一不精,便內功潛力也練到六七分,你能輕敵嗎?」

  接著又道:「這種人生路不熟的地方,你知道水性地勢如何,就敢下湖去拿人,萬一著人毒手那便如何是好,方才了因大師告誡得極是,以後卻不許再這等狂妄咧。」

  說罷,又向鄰近各船圍著的人說明那老道士,乃系江湖劇盜打算探明虛實中途行劫,現在已被逐走,眾人因系官船自無話說,見事已完紛紛散去,那後面船上的萬家駒和曹連升二人也一齊走來,略問情形之後,萬家駒首先向天雄打了一躬道:「這便如何是好咧?末弁這次出來,原不敢擔這大的風險,全仗馬老爺和諸位大俠虎威,才敢上路,既有此事,要不要我們拿你老人家名帖上岸去就附近該管衙門商量一下,著他們多派人來,再不然能有鏢行分局子也好設法,要不然,這個干係末弁卻擔不了咧。」

  那曹連升卻笑道:「萬老爺,您錯咧,咱們這船上全是名震一時的當代大俠,便馬老爺也是王府護衛,還用得著去請外人來保護嗎?不用說別的,您只看方才那老賊道,雖也厲害,只魚小姐一出手便打下水去,馬老爺和各位大俠聯手全沒動,這事還用咱們管嗎?」

  兩下這一吹一唱,天雄不由激怒,冷笑一聲道:「萬老爺不必發愁,曹老管家也不必托大,反正此事我已全明白咧,我們是有賬到京再算。」

  二人不由做聲不得,魚老一聽也大怒道:「我也明白咧,既如此說,只等風暴稍停,我們這條船便單獨進京去,那貢品和妝奩我們管不著。」

  曹連升聞言,連忙跪下道:「馬老爺,魚老將軍您誤會咧,奴才方才的話,只是因為敝上曾對您和諸位大俠全面托過,才敢這樣說,卻不是有意放肆,還望恕罪才好。」

  萬家駒也躬身道:「馬老爺您可別生氣,末弁實在因為干係太大,所以才想稟明設法,卻決不敢有輕視之意,還望恕過卑職不善說詞。」

  天雄還待發作,魚老也滿臉怒容,曾靜卻笑道:「馬兄且慢生氣,魚老將軍也不必動怒,此事雖然必出李元豹那廝指示無疑,但曹大人卻也未必便知道,要不然,雍王爺所托妝奩固然要緊,那貢品干係何等重大,他能差人前來尋事嗎?萬一稍有失落,我們無妨,他卻真對哪一面全無法交代咧。」

  那曹連升又請了一個安道:「曾老爺說得極是,這貢品和妝奩憑哪一面也失落不得,敝上就再托大些也決不敢和自己過不去,不過那李老爺可就難說,還望馬老爺和諸位大俠看在敝上一再相托份上,始終成全,好歹把東西送到北京,奴才自會專函稟明,和那李老爺說話,您要真的丟下不管,那便坑了奴才咧,可憐奴才這次本是一趟苦差,再要出上點事,那便只有尋個自盡了。」

  萬家駒也道:「曹大人為人素極謹慎,這貢品妝奩的重責全在他頭上,焉有不計利害著匪人中途暗算各位之理,還請馬老爺和各位大俠不要疑心才好。」

  天雄方欲開言,曾靜卻一使眼色笑道:「不過,曹大人雖愚不至此,那李元豹卻真難說,方才那老賊道不是說明,要尋的是魚小姐嗎?這卻顯見是為了李元豹的事尋仇報復毫無疑義,曹大人既與孿元豹同居一宅,出入同游,雍王爺又曾命他嚴加看管聽候發落,如果出上點事,無論知情與否,卻總難卸責,老管家如為貴上計,還須聽我一言才好。」

  曹連升忙道:「曾老爺這話說得更是,奴才從小便在敝上宅內當差,焉有不為敝上打算之理,只您有話,奴才決定遵示就是咧。」

  曾靜又笑了一笑看著他道:「我也沒有別的話說,不管他有什麼厲害人物再來尋事,我們自然有人接著,不過要能保得無事平安到京,卻須每日按站趕路才行,便以今日之事而論,如非行程太緩,泊在這荒村之上,也許可以無事,你和這位萬老爺還負切實督飭船家才好,要不然,那我們便真只有各行其事,全乘魚老將軍這條船,先行一步了。」

  曹連升不由暗自吃了一驚道:「奴才遵命就是,這船戶們真也刁頑,確非嚴加督飭不可,只等風住開船,一定著他按程趕路便了。」

  萬家駒也道:「這並不是末弁不盡力,委實是船戶可惡,這以後我一定也從嚴督飭,還望馬老爺和各位大俠千萬不可誤會。」

  說罷便一同退向自己住船而去,魚老餘忿未息道:「曾老弟,這顯然是曹寅那老奴才又在弄鬼,一面教押運的人一味拖延,一面卻命那秦嶺幾個積賊前來尋事,方才我本打算就此發作一頓各走各的,你為什麼偏要攔著我,這又是什麼道理?」

  曾靜笑道:「老將軍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一來這貢品和妝奩,我們既答應他護送到京,萬一路上出事,大家面上也不好看,二來我料那曹寅著這兩個奴才在路上一味拖延時日,決不是為了好讓這些人來攔截尋事,此中必是另有奸謀,所以才趁此著他們督飭船戶趕路,我想我們既已有了白兄做前站,趕到北京城裡去,只不誤那年老弟的吉日,便稍緩行程也屬無妨,你讓他多出上幾次事,我們不也好全推在允禵和那曹寅身上,使韃王兄弟更易內訌嗎?」

  天雄忙道:「話雖如此,但這李元豹和曹寅還不是一個鼻孔出氣,這秦嶺五毒既是李元豹招來的,那曹寅老奴才焉有不知道之理,我們何苦再在他這圈套裡鑽來鑽去,要依我說,還是魚世伯理長,不如抖手一走為是。」

  曾靜笑道:「果真如此,我們便更落到人家圈套裡去咧,那他便更好將貢品被劫的事做到我們頭上,甚至說我們內應外合,專為劫奪貢品而來,亦未可知,所以我說,如今我們只有小心對付來人,加緊趕到北京去才是上策。」

  天雄不由半晌不語,魚老也沉吟著,了因大師卻道:「這些事固然可慮,但那聞道玄既然趕來尋事也許不止一人,說不定還要弄鬼,我們卻也不可不防,究竟方才他在這船上做的什麼記號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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