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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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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上午正在雍王府和雍王胡震雲霄,商量有關血滴子的京外佈置,忽然門上來報,雲少山主特地從邯鄲雲家堡專人送來一批密件,一具裝了兩大箱,要請老山主當面驗收。 雲霄聞言連忙命人傳進來人一問,卻是山中庫房頭目尹洪,奉了雲中雁之命,押了五十具新近製成的血滴子前來,雍王聞後不由大笑道:「我正愁此物太少,血滴子未免名不符實,這一來卻正好用得著咧。」 說著立即命人打開驗看,果然每一具全精巧異常,忙又問那尹洪道:「你們少山主既將此物監造成功,為何本人不也來京一趟,山中現在有事嗎?」 那尹洪連忙叩頭道:「稟王爺,這項傢伙一共是一百件,雖用倭刀改制,鍛煉打造全還不容易,火候分量一毫也差不得,成功之後,又非一一試准不可,這些事旁人雖然能做,卻非少山主親自指點不可,所以一個月還造不上三五具,少山主自然離開不得,一時不能來,不過,他說小姐出閣,他一定要來給王爺請安。」 接著又從懷中掏出三封信來道:「山中近來無事,這一封稟帖和兩封信,是少山主給王爺和老山主年姑老爺的。」 雍王一看那稟帖只請安問好,並說明打造那血滴子經過,最後果然說年底必來請安叩謝,忙命暫時退下,賞賜酒食,一面命人將那五十具血滴子收存備用,一面向羹堯笑道:「如今這東西是足可敷用了,但人才卻又嫌不夠,這種利器既非內功潛力到家不能使用,還須多方物色才好。」 羹堯忙道:「這等人才實不易得,而且這種利器也決不可輕付外人,即使功力能用,對於品德心地也非詳為考查不可,此點還請王爺慎重才好。」 接著又道:「如論交遊廣闊,自無過胡兄,便岳父在舊部中也可搜求一二,能廣為推薦。」 胡震笑道:「人才本就難得,何況能使這一項利器必須輕身功夫和內功潛力全到家不可,又須人品靠得住,一時卻從哪裡找去?那只好大家慢慢物色咧。」 雲霄也道:「我那山中部屬,雖然也有好幾個功夫還算去得,但是要能將這件東西運用自如那卻不多,如果要向山外去找,那便有兩層難處。第一是功夫真好的未必肯來擔任這樣的事,那肯來的,功夫便未必見得出色,而且人也未必可靠,這又是一件極隱秘的事,萬一所托非人借此招搖,固然立刻就是亂子,即使粗心大意,不能守口如瓶也萬不可用,所以老朽的意思,還是寧缺毋濫。」 雍王搖頭道:「這可不是一個辦法,一則我們這個局面已經擴展到各省去,非用人不可,二則藉此也是一個網羅人才之法,各位還得多多設法才好。」 說著又看著羹堯道:「這事能在白大俠面前稍露端倪嗎?果真江南諸俠能加助力,在人才方面也許便不難咧。」 羹堯連忙搖搖頭道:「王爺對此事還須慎重才好,這些人雖然應召而來,也各具奇才異能,但人心之不同有如其面,萬一稍有叵測,那便難說咧。」 雲霄也道:「這血滴子雖然不是軍隊,如果用得好便是一支極厲害的奇兵,攻守皆以無形出之,在這發軔之初,人選自非慎重不可。聞得那周潯詭詐百出,機警異常,便這已來的白泰官,人也極為精明幹練,果真要為我用,自是不可多得之才。 但恐此等人決不肯屈就此事,便彼此皆不好相處,萬一其心再不可靠,那便更差之毫釐謬以千里,如再不幸太阿倒持,卻難挽救,還望王爺明察才好。」 雍王聞言,不禁半晌不語,胡震忽然笑道:「年兄慮得極是,雲老山主說得更透闢,但我卻不是這等看法,須知目前天下澄平已久,今上又聖德巍巍,雨露雷霆並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誰敢再有反側。如依鄙見,這些人所以肯應王爺之召而來,便正是因為各具奇才異能不甘老死牖下,所以才打算找個出路。你說他們不屑就這等事那是誠然,要說他們心懷叵測卻未見得。老實說,這些人聰明才智全是過人一等,他們敢以螳臂當車自取刑戮嗎?如果王爺真的也以此為慮,晚生卻另有一個萬全之策,不但可以利用這些人,而且還可以別具作用,使這些人盡入彀中,便打算反側,也決難有所舉動。」 雍王不由看了他一眼笑道:「胡老夫子既出此言,必有卓見,何妨先說出來,讓大家聽聽再為斟酌好嗎?」 胡震微笑道:「晚生這個辦法,可說是移花接木,也可以說是釜底抽薪,而且並是正木窮源之法。」 羹堯看著他並一面笑道:「老夫子說話到底有異常人,只一開口便是兩個好名色,但不知這兩條計如何用法,還請明言才好。」 胡震道:「這兩條計其實卻是一事,你只等我一說便明白咧。」 接著又道:「适才雲老山主與年兄所慮,不過深恐這些人難免反側與不屑屈就而已。如今我便是針對這兩點:第一點,我以為這些人本人固然各負絕藝在身,但只憑幾個劍客功夫再好也不足慮,如果要防他反側,那還是因為他們在江湖上各有一部分潛在的勢力。換句話說,就是他們各有羽黨,他們如果要有所舉動,也非憑藉這些羽黨不可。第二點是我們怕他不屑屈就,萬一肯就,又恐太阿倒持尾大不掉,本想利用他們反被他們利用了去,現在我這鄙見就是對他們這些知名的人俠只于羈縻不假實權,他們既以高潔自詡,我們便把他抬得高高的,也無庸請他們出山,只結之以恩,待之以禮。另一方面都請他們各自推薦出得力的弟子和部屬來以為我用。這樣一來,他們既無實權可握,羽黨潛力又被我們無形中奪了過來,時間一長,如果運用得法,這批力量便是我們的,還怕他們再有什麼反側不成?」 雍王不等說完便拊掌道:「老夫子真是胸中自有甲兵,這樣實是一個善策,也可以說是一舉而數得,如果可行,不但這血滴子中可以平添若干人才,便國家大患也可以消弭於無形。 只恐這來的諸大俠,未必便肯將得力弟子部屬推薦出來,那便又是枉然了。」 雲霄聞言看了胡震一眼,捋須搖頭道:「此事亦複尚有可慮之處,一則誠如王爺所見,這些人未必便肯將得力弟子部屬推薦出來,二則江湖道中的恩義操守又與世俗不同,既是這些大俠的弟子部屬,便不易變節全為我用,對這些大俠雖不假以實權,但一重用他的弟子部屬便無異實權在握,這卻不可大意咧。」 羹堯也點頭道:「這一點的確也須加以顧慮,此事還宜從長計議。」 胡震大笑道:「老山主顧慮得極是,江湖義氣也確有與世俗不同之處,不過各人利害得失又在義氣之上,江湖義氣卻更撐不住富貴利祿的驅使,話說穿了,富貴不易志,威武不能屈,又能有幾人咧?」 雲霄聞言不由面紅耳赤,做聲不得,雍王又把手一拍道:「胡老夫子真是一針見血之談,目前我們只怕這南來諸人不肯將人薦出,只一推薦出來,我卻不患無法籠絡咧。」 接著又向羹堯笑道:「二哥一向做事極有擔當,對於此事怎麼反多慮起來?」 羹堯忙道:「羹堯並非獨對此事顧慮,不過因為出入實在太大,所以不得不加鄭重,以防萬一,如果王爺睿裁已決,那便又當別論,至於要教這些應召大俠薦出人來,倒不太難。」 雍王顧盼之間又大笑道:「這又奇咧,我所顧慮便在他們不肯把人薦舉出來,二哥為什麼倒說不太難,這卻適得其反咧。」 羹堯笑道:「只要王爺敢放心這些人,我也自有法子著他們各自薦出人來,不過我之所以不放心的,還是在這些人是否靠得住,這卻與王爺和胡兄之見略左咧。」 雍王道:「二哥但放寬心,這些人如有反側,我願獨任其咎,只是你卻用什麼方法,讓他們薦出人來咧?」 羹堯笑道:「我這是一個以退為進的反面,便是以進為退,那只消等這些人來,先由王爺竭力邀他們親自出山任事,等到逼之不已,已成僵持之局,再由我和這位胡老夫子一打圓場,請他們各自推薦出一二人來,他們既已來了,這血滴子又非現職官員,真好意思拒人於千里之外嗎?」 雍王把頭連點道:「這也是方法之一,不過做得過火反非所宜,總以不太見乎痕跡為妙。」 胡震忙又道:「王爺和年兄放心,此事已經決定,晚生便可設法著他們薦出人來,也許還可以著他們來求王爺錄用全說不定。」 雲霄正暗自羞慚,聞言又搭訕著道:「這些人能教他們把得力弟子部屬薦出來已經不易,你要教他來求王爺錄用那卻未必咧。」 胡震微笑道:「這個晚生自有道理,說穿了便不值一笑,方才我不是已經說過,凡事擋不住一個利害得失嗎?我這個為淵驅魚的法子,還是不出這一著,只消查明那些人的姓名地址,著人去旁敲側擊一逼,王爺這裡的門是大開著,他為了遠禍,又有利祿可圖,還能不來嗎?」 這一來雲霄更加不是意思,但他到底是個老奸巨滑,轉笑了一笑道:「胡老夫子這話確有道理,是人全怕個逼上梁山,不用說別人,只老朽便可以現身說法咧。」 雍王這才聽了出來,忙道:「老山主又自不同,那是朱明遺孽逼了出來的,卻難怪你咧。」 胡震佯作失言也笑著把手一拱道:「老山主幸勿見怪,晚生委實言出無心,決非含有諷意,還望恕罪才好。」 雲霄笑道:「老朽也是實話實說,委系如此,怎能對你見怪,那不豈有此理嗎?」 接著又長歎一聲道:「人生真是難說,老朽只因得罪本朝,不得已竄身草野,不想又不諒于前明遺老志士,如非王爺深恩厚澤賜顧於盜窟之中,許托並蒙以觀後效,那便真難說,如今老朽是知恩必報,今後這一腔熱血,也便算貢獻于王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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