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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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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子雲不由又大吃一驚道:「難怪年兄夤夜求見,原來這其間還藏著這許多事,果如所言,這曹織造也就昏嗽糊塗已極,不過以小弟所知,還恐未必,王爺更絕不知情,再說,即使或有誤會之處,所好年兄也屬本府文案,王爺和雍王爺又是極親近的弟兄,否則這就很難說咧。既如此說,您且請陪白大俠稍坐,容俺再進去先行稟明王爺,請他立刻出來詳為商酌便了。」 說著把手一拱,便起身轉向屏後,一把扯了允禵,一路回轉西花廳道:「如今我們又輸了一著,俺千算萬算全是勝著,卻沒有想到那白泰官竟有這匹好馬,方才所議又須別作良圖咧。」 允禵忙道:「你們在廳上說話,我全聽見,照這樣一說,那白泰官竟是真的了。」 程子雲一摸頷下虯髯道:「他那內功潛力俺試過,卻真的貨真價實決無虛假,這一來便糟透咧。」 接著又一跺腳道:「那曹寅也真的糊塗,來人既有這樣一匹千里龍駒,為何事前並未說明。再說,俺著他用遊筵之法絆住他們,卻沒有著他留下許多請帖便條,這簡直是授人以柄,卻怎麼是好咧?」 那張桂香卻始終並未離開西花廳一步,正在玩弄著那一奩棋子,聞言不禁吃吃笑道:「有您程師爺還怕什麼?您有的是奇計,只消再用上一兩條便行咧。」 程子雲不由臉上有點掛不住,看了允禵一眼道:「李大嫂,如今俺和王爺談的是正經大事,您可不能再打哈哈,俺雖擅奇計,卻沒想到那曹寅這等不濟咧。」 桂香見他真的動怒,那情急之狀,溢於眉宇,轉又笑道:「啊哎,我的程師爺,您怎麼真的生起氣來?既是您要和王爺商量正經大事,那我便先行回避咧。」 說罷,放下棋子,便向屏後走去,允禵忙道:「老夫子且慢和她計較,方才年雙峰和白泰官的話,果然厲害,此事卻如何應付咧?」 程子雲不禁一皺雙眉,搔著腦袋道:「此事真是只差一著,滿盤皆輸,如今連俺也一時想不出法子,所好他們是以皇上召見,如何應對作為要脅,那王爺只有先把他兩個敷衍一下,只要能設法讓皇蔔不召見,這事便好多了。」 允禵沉吟半晌道:「好好一件事,不想又弄糟了,目前我們就是把他先敷衍過去,皇上也不召見,那四阿哥得理不讓人,既有這許多把柄捏在他手中,焉有不奏明之理。我雖不怕什麼,那曹寅卻頗可慮,萬一皇上把他動了,那在江南方面我們便又失去一個極好的耳目咧。」 程子雲又摸摸下頷虯髯道:「王爺如果再想保全他,那就更難咧。」 允禵發急道:「老夫子怎麼連你也糊塗咧?我不是要保全他。須知一則他不能保全,萬一皇上追究起來,依然還要弄到我頭上來。再說,我這府裡,如非他從中孝敬挹注,有若幹事便更不好辦咧。」 程子雲聞言,只有在那花廳上來回踱著,半晌忽然失聲笑道:「王爺,您為了此事能委屈一點嗎?」允禵道:「只要能於事有濟,我便委屈也自無妨,但恐於事無補,那便屈辱也是枉然。」 程子雲又把頭連晃道:「只要王爺肯委屈,我料那年羹堯既然夤夜陪那白泰官前來,其中也必自有顧忌,否則他們已經勝算在握,卻未必肯真關顧我們。既然他們已經來了,一定留有餘地,您只要能對他說上兩句好話,再由俺一敲邊鼓,目前這一場也許便可暫時和緩下來,只要能把這一場和緩過去,便又可以慢慢設法咧。」允禵道:「方才我已聽得明白,他兩個把話全逼得很緊,你卻教我如何委屈咧?」 程子雲聽了一想,又一拍大腿道:「如今既要顧全王爺,又要顧全那曹寅,那更說不得咧,您只把事情全推在俺身上便了。」 允禵道:「這如何使得?老夫子是我的左右手,萬一全推在你身上,固然我仍脫不了干係,這事情鬧大了便是一個欺君罔上的罪名,你卻如何能擔得了咧?」 程子雲大笑道:「王爺不必為俺憂慮,事情真的到了俺身上,那俺自有法子可以脫卸,您但放寬心便了。」說著又道:「俺進來已經有了好一會,這事卻耽誤不得,我們還宜從速出去,他如問及江南諸人謀逆根據,你便說是俺說的便行咧。」說罷便扯了允禵,一同又到了前廳,允禵首先向羹堯一拱手道:「雙峰,你那來意,适才已由程老夫子轉告,既承夤夜枉駕見教,實深感激,好在現在白大俠已來,若干謠諑不攻自破,傳聞失實之處,那只好容我再向皇上請罪了。」 接著又向白泰官拱手道:「白大俠遠道來京不易,征輪甫卸即蒙過訪,本蕃更當銘感,適因稍有瑣事,以致接待來遲,還望恕過。」 羹堯連忙請安道:「羹堯辱蒙王爺雅愛,既然備位本府四席,遇事自當盡力,所以不避嫌疑,夤夜有驚王駕,也實因此事所關者大,一誤不容再誤,方才子雲兄既已將來意轉呈,少時容當再請訓示。」 接著白泰官也打了一躬道:「草民待罪江南,誠不免或有以武犯禁之處,如以他罪見誅,自是心安理得;但當今皇上聖德巍巍,澤被草野,卻決不敢踐上食毛,陰蓄異志,此點還望王爺成全。」接著又道:「草民此來,實應雍王爺之邀,卻想不到一經到京,雍王爺便以謀逆之事見責,雖經草民一再申辯得免縲絏,但以事出王爺奏聞,所以特命來向王爺請罪,王爺既以草民謀逆上達天聽,自必有其依據,草民既已來京,萬死不辭,只求能以謀逆佐證見示,便遭寸磔也自感激。」 允禵見他出語咄咄逼人,又說明系奉雍王爺之命而來,不由怒火中燒,正待發作,猛見程子雲以目示意,一面笑道:「白大俠,您這話別問王爺,須向俺說才對,實不相欺,這冤屈各位大俠的話,全是俺說的,王爺卻是依俺所說入奏,你先別著急,少時由俺還您一個明白便行咧。」 年白二人聞言,不由全是一怔,卻不知他為什麼又扯到自己身上去,正在猜疑不定,允禵已經改了笑容道:「雙峰,你且請坐,白大俠也請入座,此事,我本據程老夫子之言入奏,如今但問他本人,便可明白了。」 說著從人又獻上茶水,只泰官那只茶船卻再也取不下來,只有換過一盞,泰官一面入座,一面又冷笑道:「原來此語竟出諸程兄之口,那便更好說咧,請問程兄又何所依據,須知這陷人大辟的事,便東魯狂生,也不容以臆斷出之咧。」 程子雲卻轉泰然,哈哈一笑道:「白大俠,您且請少安毋躁,俺對江南諸大俠,往日無仇,近日無冤,卻決不致於以謀逆大罪相陷咧。」 白泰官不由又是一怔道:「那麼程兄一定事有佐證了,這卻不是兒戲的事,你還須還我一個明白才好。」 程子雲又摸摸頷下虯髯,眼光向二人一掃大笑道:「白大俠,您可別惱,俺這話實實在在是一條激水拿魚之計,本來是怕各位大俠不肯到這北京城裡來,所以俺才存心這樣說,又求王爺用風聞入奏,其實全是莫須有。這用意不過因為各位大俠通儒全是王佐之才,棄置江湖未免太可惜,而各位又都是天子不得而臣、諸侯不得而友的性格,既不屑科舉,又不肯應徵召。所以俺只好用上一著激將之計咧。您請想,要不然,謀逆造反是何等大事,既已上達天聽,能不傳旨嚴緝嗎?」 接著又站起來,深深一揖道:「白大俠,您如真欲見罪,俺現在這裡,便請取下俺這顆腦袋,權當溺器也未為不可。卻千萬不可對王爺誤會,其他各位大俠如來並請代為說明,這萬死不辭的是俺,卻不是您咧。」 說罷又一拍腦袋道:「俺知罪咧,還望大俠恕過這次才好。」 年白二人一見他竟怪模怪樣的,說出一套匪夷所思的話來。不由又好氣又好笑,白泰官首先顏色一沉道:「程兄不必取笑,足下雖然如此說法,這是何等大事,卻不可以兒戲出之,萬一將來皇上召對,卻教白某如何申辯咧?」 程子雲又大笑道:「白大俠,您但放寬心,方才俺已說得很明白,皇上如果當真就各位有疑忌之心,早已嚴旨飭江南督撫緝拿咧,還能等到現在嗎?如果皇上真的垂詢此事,您也不妨據實奏聞,俺早嫌這顆腦袋戴在頭上太以累贅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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