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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接著允禵也笑道:「其實程老夫子也是上體皇上求賢若渴的聖意才有此舉,便我以風聞入奏,也早留有餘地。要不然聖怒不測,便諸大俠打算應四阿哥之召,也恐不易咧。」

  羹堯忙道:「這固然是王爺有意成全,程兄善體聖意,便白大俠晝夜攢趕來京,也便是為了流言一多,便難免聖怒不測,如今幸喜白大俠已來,其餘各位也不久便到,又承王爺維護,程兄把這擔子全挑了過去,既把話說明,那羹堯也就放心咧。」

  泰官也笑道:「草民夤夜前來干謁,本屬冒瀆,既承程兄和王爺如此見示,那草民敬謹受教,現在先告辭咧。」

  程子雲一聽兩人語氣,忙又笑道:「俺是著名的東魯狂生,向來說話可有點沒遮攔,白大俠也許不知道!雙峰,您算是俺的知己之交咧,難道也見怪嗎?您兩位既然來意是惟恐王爺耳目未周,再在皇上面前說什麼。話卻不是這等說法,須知俺和年兄無妨,這裡面卻關係著兩位王爺,和江南諸大俠,如依俺的看法,最好過去的話說過算完,真要向深處大處做,卻彼此全未必有利,如今各位皇子誰不想看兩位王爺的笑話?那便犯不著咧。」

  羹堯看了他一眼道:「程兄畢竟是快人快語,這話說得極是,老實說,我也是這等看法,要不然我還不陪白大俠夤夜便趕來咧。不過自從上次兩位王爺當面把話說明之後,雍王爺始終遵守前約,便在皇上面前,對這裡王爺,正面側面,無不稱讚回護。這次為了此事,雍王爺卻幾乎落不了台,兩位王爺既全是嫡親手足,程兄今後劃策,還宜鄭重才好。」

  允禵聞言不禁又要發作,程子雲忙又道:「年兄見教得極是,這原是俺這餿主意出得不是,還望恕罪,雍王爺面前,俺改日也必前去請罪,誰教俺把好好一件事弄得糟了咧。」

  年白二人一見要說的話全說了,預計的作用也大半收效,時間已經不早,再說下去反而不好,羹堯首先收科道:「羹堯實在因為此事關係太大,所以才夤夜來謁,現在既已呈明,還請王爺恕我直言,以後如有垂詢之處,自當聞呼即至,夜深不便久留,容且告退了。」

  說著便又站起身,白泰官也跟著告辭作別,一同上馬回去,允禵和程子雲送至滴水簷前,也一同回到西花廳,方才坐定,允禵不由一拍桌子怒道:「這年雙峰簡直是反臉不認人,竟敢如此逼我,那白泰官更是狂妄已極,這不是存心來消遣我嗎?老夫子向來極少讓人,今晚如何一再攔我?否則我非給他一個當面難堪不可,便皇上有所申斥,我也拼得咧。」

  程子雲雙手齊搖道:「王爺還請息怒,豈不聞小不忍則亂大謀,如今我們差了一著,自不免太阿倒持,授人以柄,如果那雍邸只著他兩人來空言責問一番,那便算僥倖,我只恐他們這個裡面再藏有奸謀,那便更不可不防咧。」

  允禵怒道:「這還有什麼防不防的?終不成皇上因為幾個前明遺孽,還會把我圈禁到高牆內面去?無論如何,我這口氣卻非出不可咧。」

  程子雲道:「王爺要出這口氣並不太難,不過這事卻急不得,容待先將此事敷衍過去,再從長計議,須知目前我們要對付的是雍邸,這些人卻值不得計較,只要王爺大事成功,便滅族寸磔之以洩憤,也沒有什麼不可,在這時候還宜容忍為是。」

  允禵又怒道:「他們已經欺負到我頭上來,你還教我如何容忍下去?」

  程子雲笑道:「這實在只能說是雍邸對王爺的一個報復,卻不可以說是欺負,須知自俺略施小計之後,雍邸這幾天也夠受的咧,勝敗乃兵家常事,您等把這一場揭過去,容俺再徐以圖之,還不行嗎?」

  正說著,忽見張桂香又從屏後扭了出來笑道:「本來程師爺和王爺商量正經大事,我可決不敢前來再說什麼,不過時候委實不早咧,今夜還要不要到雍王府去,我卻不得不來請示一下,如果不去,那我便先去睡咧。」

  程子雲忽然眼珠一轉,向允禵一呶嘴笑道:「你來得正好,今夜那年雙峰已和白泰官來過,卻無須再去,不過王爺卻因為他兩個出語頗多不遜,極為不快,俺已勸說半會,王爺卻一直盛怒未解,這還得您來想上一個法子才好。」

  桂香卻佯作不知,一雙媚眼先向允禵偷覷了一下,接著低啐了一口道:「王爺如果真的生了氣,那我有什麼法子想?不過既有您程師爺在場,為什麼卻容人家出言不遜,累王爺生氣?您就不行當場回敬上幾句,把這兩個混帳行子給轟出去嗎?再不然,您有的是奇計,多出上幾條,將他兩個再整治一下不也就行了。您教我想法子,卻到哪裡想去?」

  接著又向允禵媚笑道:「您是怎麼著呢?他兩個到底怎麼說來?難道真的因為這個生氣?那卻犯不著呢。」

  允禵一見桂香勁裝未卸,侍立身畔,越顯得腰肢婀娜,在剛健中帶著俏麗,此刻又仰著臉,含笑相勸,那一雙妙目,便似也在說話一般,不由怒氣先消了一半,忙道:「這事你不必問得,反正這兩個人欺人太甚就是了。」

  接著又笑道:「倒是那曹寅書來,說那魚翠娘得到你的信以後,准可來京踐約,但他那信上又說人家對你頗有微詞,你看她到底是否能來咧?」

  桂香又笑了一笑道:「這個我可沒有多大把握,不敢胡說,不過以她為人而論,卻向來說話算數,既然答應來,自然一定來。」

  程子雲在旁又一晃腦袋道:「只要魚家父女能來,俺在這兩人身上便可做上一篇絕好文章。再說,俺也托人去輾轉聘了好幾個通儒,只要能來上一兩個,也便不讓雍邸獨擅得士之名。至於這目前的事,只好請王爺稍讓一步容後再說。俺料雍邸雖著這兩人來,至多取瑟而歌,他那弦外之音,不過希冀王爺不在皇上面前再說什麼,決不敢借此便真的來傾軋王爺。他如真有此意,那便不會著這兩人來咧。」

  接著又笑道:「皇上並不是真的看重這些人,不過目前天下方得澄平,惟恐他們犯上作亂而已,明日王爺進宮,如果皇上問及此事,您只須以人雖來京意不可測,請皇上暫令雍邸予以羈縻以觀後效,皇上決不至見罪。如可不著痕跡,隱約說明這等人均身懷絕技,決不可令近御座,那便連召見也必從緩,便雍邸也決無這付膽量一定力保這些人可靠,那目前這一關便過去咧。」

  允禵略一沉吟道:「目前也只可如此,但願一切能如老夫子所料便好了。」

  程子雲又捋虯髯笑道:「王爺放心,白泰官來京我之所以未能入算,那是因為曹寅疏忽所致,並非忖度有誤,這九城之中的事,俺卻瞭若指掌,決不會再料錯咧。」

  接著又一看那畫燭向桂香道:「夜深咧,大嫂也該送王爺安睡,此事容俺再為籌畫便了。」

  桂香不由面色微紅,白了他一眼,允禵卻一欠身笑道:「果然時候不早了,大家全該安歇咧。」

  說著便命人掌燈攜了桂香一同回到後面,程子雲也起身相送,等二人轉過屏後卻一抹鼻頭,扮了一個鬼臉,長長的吐了一口氣不提。

  在另一方面,那年白二人離了前廳,到了十四王府門外,周再興已經控馬相待,一同回到年宅,在外書房落座之後,摒退從人,只留周再興一人伺候,白泰官首先大笑道:「聞得這東魯狂生才智膽識均有過人之處,便內家功夫也頗了得,今日一見,除潛力稍差而外,倒也真的名不虛傳,不過那允禵卻絕非令親可比,如果他在這等局面之下,也想較一日之長短,那便太不自量了。」

  羹堯也笑道:「師叔相人自是不錯,不過除這允禵之外,其餘各王便更差了,至於這程子雲雖然小有才氣,卻撐不住他那分驕蹇之氣逼人,弟子倒覺得允禵這個人,居然對此人言聽計從也就算不錯了。」

  接著又笑道:「弟子還有點不解,師叔才到這京城之中,為何急急就要見這允禵?适才那個主兒既然打算借此事在那老韃酋面前傾他這介弟一下,這正是造成他們兄弟鬩牆的一個機會,您為什麼反而主張開弓不放箭,倒寧願自己跑上這一趟,這是什麼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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