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成鐵吾 > 赤膽丹心 | 上頁 下頁 |
三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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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子雲索性扮了一個鬼臉,一伸舌頭道:「您能這麼一笑就行咧,要不然,便您饒了俺,王爺還能饒我嗎?」 允禵不由也笑道:「老夫子,你真該打,這又不像話咧。」 正說著,猛見那小來順兒匆匆趕了進來道:「稟王爺和程師爺,現有年二爺陪了江南大俠白泰官來拜,人已在前廳落座,年二爺特命奴才來稟明王爺和程師爺。」 這一來,那室中笑聲頓斂,允禵直驚得跳起來道:「他二人為何在這個時候來拜我和老夫子,這是什麼道理?」 程子雲也大出意料之外,呆在那裡半晌不語,連桂香也是一怔道:「奇怪,焉有更深半夜登門求見之理,別這個裡面有什麼急事吧,要不然那年二爺卻不能這等荒唐咧。」 程子雲猛然又一搖頭道:「這事真怪,俺倒想不出一個道理來,便真的他要堅我們之信,也用不著這樣急急的在深夜趕來呀。」 接著猛又一拍大腿咧著嘴笑道:「俺明白咧,這白泰官一定是個贗鼎,也許他仗著年小子也是這府裡的文案,故意趕來拜會王爺一下,再說上幾句漂亮話,打算使王爺明天不便再在皇上面前說什麼亦未可知。既然這樣,那王爺不訪見他一下,我這東魯狂生自然有話把他打發回去,便暫時放他過去,也是一個老大把柄,卻不怕雍邸不就範咧。」 允禵連忙把頭一點道:「老夫子言之有理,我們本要前去探聽虛實,這一來正好雙管齊下咧。」 說著便向桂香道:「你且稍待,等我們見過來人,再去不遲。」 說罷即站起身來,向小來順兒道:「你快去請年二爺在前廳稍坐,我和程師爺就來。」 小來順兒答應了一聲是,轉身便向外面趕去,這裡允禵和程子雲也向前廳走著,出了院落門,程子雲又悄聲道:「少時那年小子如有為雍王緩頰之處,王爺只看俺眼色行事,卻不可過份容易答應咧。」 允禵又點著頭,一同到了前廳,先在屏後一望,只見羹堯一身便衣,那上首客位上卻坐著一個劍眉虎目的精悍丈夫,看去不過三十開外,頭戴瓜皮小帽,身上穿著一件玄色湖縐夾袍,上罩玄色貢緞馬褂,便似一位鏢行朋友一般,程子雲越發疑惑是一個冒充字型大小的人物,連忙一扯允禵悄聲道:「王爺且慢出去,俺所料已經十有八九不錯咧,您且瞧俺露一手,等俺用咳嗽為號再出去不遲,今晚俺敢說那年小子十有八九要出醜咧。」 說著大踏步走出屏外,先一捋虯髯哈哈大笑道:「年兄,您怎麼夤夜之間,攜了江南大俠來訪,王爺已回到後面去,卻未免慢客咧。」 接著向二人把手一拱道:「俺程子雲從未入京以前,便久聞江南大俠之名,早就打算設法一見,只因各位俠蹤靡定,便似海上仙山一般,大抵可望不可即,才未奉訪,卻想不到白大俠竟應雍邸之邀,也到京塵十丈之中前來走走,更蒙枉駕到這十四王府來看望,這卻真是緣份匪淺咧。」 接著便見羹堯和白泰官二人也站起來,各自拱著手,首先是羹堯笑道:「程兄見教得極是,本來這位白大俠征塵甫卸,決無夤夜來打擾王爺之理,便小弟也絕無如此荒唐,不過這其間卻有一件大事干礙著王爺,小弟雖然與雍邸辱在姻妊,卻蒙王爺一再相邀,在這邊府裡也任一份差事,才不得不趕著來下,既來見王爺,您是王爺的惟一智囊,自又不得不一併求教,要不然,程兄能不見怪嗎?」 接著大笑道:「白大俠,這位便是十四王府的上賓,程子雲老夫子,他是有名的東魯狂生,文學武功全是絕頂人物,但平生放浪不羈,決不為小節所拘,少時您如有話不妨實說,程兄絕不會見怪咧。」 接著又向程子雲道:「程兄既然對白大俠慕名已久,彼此全可以算得是神交,卻無用小弟再為詳介了。」 程子雲聞言不由微怔,接著又笑道:「俺就知道這其中必有誤會,其實令親雍王爺與這裡王爺,本來就是同母弟兄,前此又經年兄與俺說好,彼此至為融洽,還有什麼說不來的? 這連日來並非王爺對雍王爺有什麼過不去,便在皇上面前說什麼,委實江南來信,全說江南諸俠心懷故國,頗有不臣之心,為臣子者,豈可欺君罔上,既白大俠真能到京,這些謠諑,便也不攻自破咧。」 泰官看了他一眼微笑道:「久聞東魯狂生,天生奇士,伉爽過人,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不過白某雖以技擊浪得虛名,卻決不敢當大俠之稱。便江南諸友,間有生當鼎革之前,見夫黍離麥秀,自不免有興亡之感、故國之思,但天下既定,卻決無不臣之心,此不特白某可保,即江南人士,亦所周知。王爺雖以風聞入奏,重勞皇上聖慮,但卻決非一介草民之所敢當,所以一經入京,便向雍王府報到,再來向十四王爺請罪,程兄既為此間上賓,區區微忱,尚乞先容才好。」 說著,值廳僕從已經獻上茶來,程子雲連忙取過一碗,雙手各用拇食兩指捏著那蓋碗下麵銅茶船笑道:「白大俠不必客套,且請入座用茶,再為詳談,小弟少時自當呈明王爺,這是非真偽便不難大白咧。」 泰官一接,那茶船卻似生了根一般,卻接不過來,不由心中暗笑,但表面絕不動聲色,只微笑道:「那白某就太感謝了。」 說著手下也稍微用了二成潛力,程子雲只覺四指一麻,那盞茶連茶船便到了泰官手中,最妙的是那茶連動全未動,半點爭奪之形全沒有看出來,泰官接過之後,手微微一拱便從容坐下,將那盞茶放在身旁花梨茶几上,有意無意之間,輕輕一按,那只茶船便深深陷入幾中。程子雲一眼望見不由心中大吃一驚,連忙又向羹堯一拱手道:「年兄,我們是忝在同事,恕不客套咧。」 接著也就主位的下首椅子上坐了下來,紅著臉看著泰官道:「白大俠想是從京口來的,這長途跋涉也就不易,但不知何日啟程能見告嗎?」 泰官笑道:「在本月初動身,幸仗有一匹寶馬,到此也不過七日而已,程兄難道還疑惑我有冒名頂替情事不成?實不相欺,白某之所以冒昧夤夜干謁,便是誠恐來得太快,王爺不能置信咧。」 程子雲卻想不到自己揣測的,被人家一見面便單刀直入一下喝破,那臉上愈加難堪,連忙搭訕道:「小弟也不過因為長途跋涉不易,略微一問而已,焉有見疑之理,大俠既有千里能駒那便又不同咧。」 接著又向羹堯笑道:「江南諸俠既能應雍邸之邀,自無異心,此可斷言,少時王爺出來,小弟自當代陳,适才年兄說此有些干礙著王爺是指此點嗎?」 羹堯搖頭道:「如只為了這個,小弟卻犯不著便引白大俠夤夜來冒瀆求見咧。那是因為王爺連日均曾以江南諸俠謀逆入奏,如今白大俠已來,還有好幾位也陸續就道,不日均可到京,皇上已對雍邸傳有口詔,擬在暢春園召見。我來系奉王爺之命,一則要和王爺商量,如果皇上萬一召見垂詢到謀逆之事,應命各位如何奏對。二則誠恐王爺不知白大俠已來,明日入宮,皇上再問此事,倘再有訛舛之處,如令王爺獲譴,彼此皆有未妥,所以特來陳明,並攜白大俠就便晉謁,以免誤會,否則卻無須如此亟亟咧。程兄對此事必有卓見,能在未見王爺之前,先稍見示嗎?」 泰官也微笑道:「其實白某在江南時,那江南織造曹寅也曾代十四王爺相邀,小弟因已應雍王爺之約于前,所以不得不加以婉辭,卻想不到曹某因此便加以誣陷。所好白某做事也還精細,流連京江十餘日,行篋之中,尚有曹某便條請簡為證,如果小弟等謀逆屬實,那他便是主謀,他那鎮江寓所便是計議謀逆之處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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