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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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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又道:「此事既已由馬護衛具函說明,白某便不必細說,現在陳明王爺的,便是草民等雖然遁跡江湖,薄有任俠之名,卻從未有騖名競利之心,更說不上有什麼不臣之意。前此十四王爺遣人相邀,之所以避而不見,實緣麇鹿之性,不慣與官中人往還,並無他意。卻不圖那李元豹竟假嵩山鐵樵老方丈之名,前往尋事,公然切責,以年爺與王爺結親為失節投降,以白某及了因大師與馬護衛同游為無恥不義。因此雙方才動起手來,彼此各有負傷。當時草民還以為真出少林一派所使,及至事後查點才知李元豹乃出江南織造曹寅所使,已屬令人詫異。不圖那曹寅轉借此對白某等深為結納,且力勸來京,並盛稱十四王爺仁孝賢明為今皇上所喜,不妨移此就彼。但某等素重信諾,因已與馬護衛有約,不便返汗,所以婉言謝絕。那曹織造也未見惡,逐日置酒相待,便那李元豹也當面謝過,雙方言歸於好。直至草民等渡江北上為止,彼此皆未有爭執。所以白某兼程來京,便是為特向王爺呈明,免得王爺有所疑慮,難道這其中還有別情不成?」 雍王略一沉吟,兩眼看著羹堯笑了一笑道:「白大俠畢竟英雄本色,卻不知這宦海之中,一切過節又與江湖不同咧。二哥對此事且慢說明,少時便煩你陪同他到寒舍一行,容我置酒稍浣征塵再為細說便了。」 說著又匆匆一看那信,並將那封稟帖一併索過收好,一面笑道:「小弟有事,暫時失陪,好在寒舍上上下下二哥均可做主,白大俠既已蒞止,一切便煩款待了。」 說著又向白泰官拱手作別,略整衣冠,便命從人套車入宮,羹堯一路相送,直到前廳,雍王大笑道:「如今我才松了一口氣,如非此君來得確是時候,卻真令人急煞咧。」 說著又附耳道:「今晨皇上已經有旨切責,如果再無確訊,那便真要著江南督撫派兵相機緝拿了,這一來我卻可以振振有詞,不怕那十四阿哥再說什麼了。不過這位白君不但是個千金馬骨,而且頗關全域勝負之數,還望二哥好好看待才好。」 說罷又把手一拱,道聲:「晚間行再相見。」才出門登車而去。 這裡羹堯又匆匆趕回花廳,將白泰官邀入外書房,摒退僕從,只命周再興在外面伺候,方又叩頭道:「為了弟子的事,竟煩師叔兩次長途跋涉,實在於心不安已極,還望恕罪。」 泰官扶著笑道:「你別這麼說,為了你和那鳳丫頭的事真費我不少心力,便受你一禮也不為過。不過你還須告訴她一聲,當心點,不久便要有人找上門來,尋她當面問罪咧。」 羹堯拜罷起來,不由一怔道:「師叔別取笑,方才馬天雄的信我已看過,既然已蒙老師父和恩師成全,便諸長老也答應了,還有誰來問罪咧?」 泰官又笑道:「你以為我在和你取笑嗎?其實卻不儘然咧,那魚翠娘是她同門師姐,一聽說鳳丫頭願嫁你為妾便大為不滿。不但對她要問個明白,便對你也難放過,她雖從水路而來,也不過數月便到,你二人須速作準備才好。」 羹堯這才放心,又問此行經過,泰官匆匆將詳情一說,一面笑道:「我們終日打雁,還幾乎被雁啄瞎了眼睛,如非我因仗著你那匹寶馬,提早趕進京來,便又上了那曹寅的一個大當,你知道嗎?」 羹堯點頭道:「師叔是指他把馬天雄的信按著,卻由那允禵在京中弄鬼麼?這事真毒辣異常,不但我們的全盤大計幾被摧毀於一旦,便連适才這一位也坑了,我雖打聽得明明白白,卻無法辯明,如非師叔及時趕來,這事便大糟咧。」 接著又笑道:「不過這一來,他兄弟相殘之局已成,他這一進宮去,那允禵也許便又難免大遭申斥咧。」 泰官搖頭道:「這卻未必,須知韃酋玄燁人極精明,對我們這些人本來就極不放心,所以允禵才易進言,如今雖可和緩一陣,卻未必便對允禵有重大譴責,至多不過令其以後小心探聽而已,我等卻更須仔細了。」 接著又笑道:「說來說去事情還是出在你身上,那曹寅老奴才,如非借鳳丫頭那付嫁妝,怎會令我們多勾留十多天?那天雄和你了因大師伯也不會走水路來,別人不敢說,我如早走幾天,他這詭計便不好弄咧。」 羹堯不由臉上一紅道:「師叔也許還不知道,這曹寅雖然可惡,但這其中一切奸謀卻大抵出諸允禵門下那怪物程子雲的策劃,此人雖然是個狂生,卻也頗具權詐。如非我在那允禵左右,布下好多線索,對他一切洞若燭火,也許早已吃他暗虧咧,師叔此次既然出面,還須留意一二才好,此人卻又遠非曹寅等人可比咧。」 泰官笑道:「此人行徑,你周師叔早對我說過,他雖小有才,卻不是以當大任,並不足畏。相反的,有他在允禵身邊,更足以促成諸韃王之間的內訌,卻未必無益呢。轉是你這位令親的權術卻真的令人可怕,你日處其間自不覺得,我只方才一見已知厲害,這卻真不可大意咧。」 羹堯笑道:「這個,弟子也在所深知,不過,如以目前這個局面而論,自應小心應付,但得我們能握有實權,便也不足畏咧。」 泰官正色道:「這卻很難說,如依我見,這個時候即使大意,也許還可無礙,一等你握有實權更須留意,要不然,一著之差,便不堪設想。須知這等主兒,看得你愈重,便防得你愈嚴,一日得勢。這臥榻之旁,便難容鼾睡,你師父臨行之時,便曾一再托我轉致此意,你還須牢牢記在心上才好,否則便有負他一場教誨培植之功咧。」 羹堯不由悚然受教,又問過恩師安好,泰官笑道:「老賢侄無須如此,只要能常常記牢肯堂先生這話便行咧。」 說著又道:「肯堂先生是老而彌健,不過他對你期望甚殷,你還須好自為之才是。」 說罷又笑道:「此番我既露面,也許要在京城之中住上三五個月,但那王府出入不便,值年人處外人又不可前往,你這裡能假一榻之地嗎?」 羹堯忙道:「師叔如願下榻寒舍,那弟子是求之不得,焉有不可之理,這外書房原本弟子所居,前此因奉周師叔之命,才遷入後園昔年讀書之所,便請住此地如何?」 泰官將那間房看了一下連連點頭,接著又道:「這次為了避免韃虜疑忌,和促成韃王的兄弟鬩牆,連你了因大師伯和周師叔全露了面,同門師弟兄還有好多人要參與血滴子,這其間你卻是一個樞紐,未來的成敗之數也一大半全在你身上,以後愈形得手,便更須小心咧。」 羹堯躬身稱是,笑道:「怎麼這一次連了因大師伯和周師叔也出場起來,那倒是我想不到的。」 泰官微慨道:「你雖幼承肯堂先生之訓,得明夷夏之防與大義所在,卻出身八旗世族,富貴之家,哪裡知道韃酋對遺民志士的處心積慮,更哪裡知道草間偷活和匡複故國之難,與扭轉乾坤的不易,此時此刻如不出來兩個極知名之士,虛與委蛇,便須立興大獄。我們雖不怕他,但毛羽未豐,一經出事,那以後便更不易樹立匡複潛力,所以才不惜忍辱含垢勉應韃王之召來演這一台戲,好把這個局勢和緩下來,以便從容佈置,這正是針對韃虜種種徵召和那博學鴻詞的一個對策,卻不可等閒視之咧。」 接著又看著羹堯道:「如今韃虜之勢又和胡元不同,莽莽神州已無寸土,要想赤手空拳,把這一片大好山河再奪過來,談何容易,卻全須我等不屈不撓不驕不餒,不計成敗,不計利害,才能成功,你卻更須善體大師伯和周師叔的苦心孤詣才對。」 羹堯不由更加悚然道:「白師叔訓示得極是,弟子敬當書紳以識,不過,弟子誠如尊言,學養未深,還請諸位尊長不時教誨。」 泰官倏又臉色一轉笑道:「這些話雖出之我口,卻大半均是尊師之意,你只須多加戒懼便行了。」 說著又將分批來京的人全說了,一面又道:「那馬天雄確實是一個可交的朋友,如今他已在複明堂正式上香,算是太陽教下弟子,他對你更是不二之臣,這一趟回來,還須更以至友相待,他日便是一條絕好膀臂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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