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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正說著,從人已經送上酒飯來,民瞻笑道:「照你這一說,這兩人都非全才了,不過人不可比人,你想找像年賢侄那樣的人才,卻到哪裡找去?便翠娘也遠不及中鳳咧。」

  周潯卻笑道:「路兄卻又錯咧,須知尺有所短,寸有所長,這卻不可一概而論。」

  接著又道:「這事還早,此時不必談它,我們還是趕快用飯,先讓白老弟到年宅去一趟是正經,此事卻遲不得咧。」

  說罷三人一同用飯不提。

  在另一方面,這時候,那雍王卻正從宮裡出來,輕車簡從向年宅趕去,一到宅前,問明羹堯人在宅中,不待通報,便向花廳而來,那魏景耀一見連忙進去稟報,正好羹堯正在後園書房之中,也慌忙迎了出來,兩人一見面,雍王便摒退從人,一同在花廳東側羹堯昔日見客的外書房落座道:「二哥,今日江南曾有信來嗎?如今事急咧,皇上因為明春必須往江南巡獰,所以一聞那了因等人有蠢動之說,聖慮極為不安,偏偏十四阿哥連日均有密報,據稱那些人即將起事犯難,怎麼馬天雄並無隻字稟告,如果稍有變動,不但即將派兵搜剿,便對我也另外一個看法人咧,這事如何是好?果真如此那便弄巧成拙了,近日連雲老山主全說這些人不見得便可靠咧。」

  羹堯略一沉吟道:「如以常理而論,這些遺老頑民雖然難免有冥頑不靈之處,但在此時便圖蠢動卻恐未必,而且連日據十四王府各人密報,所有消息,一半出於曹寅密報,那一半卻出於那程子雲的捏詞聳聽!這其間顯然另有作用毫無疑義,王爺還須向皇上稍稍透露才好。」

  雍王不由雙眉一皺道:「我也知道此中必有奸謀,但馬天雄至今更無消息,他們雖然所奏未必屬實,但我們卻無詞反駁,在皇上面前又憑什麼奏對咧?二哥還須從速設法才好,如果真的派兵一剿,那些人情急拼命,再一拒捕,便弄假成真咧。」

  羹堯正在踟躕,忽聽那周再興在院落裡高聲道:「回二爺的話,外面一位江南來客,騎了二爺那匹龍馬,說有機密大事求見,小人因為王爺來了,已經回他二爺有貴客在此,不便相見,請他明日再來,那客人卻說因為身有要事,不能片延,執意求見,奴才不敢做主,所以特來稟明,還請示下。」

  雍王一聽江南有人來,又是騎了那匹龍馬,不由精神一振,不待羹堯吩咐,便道:「既是江南有人來,你可火速著他來見你們二爺便了。」

  羹堯聽罷,忙從外書房趕了出來道:「你曾問過來客姓名嗎?」

  周再興連忙一使眼色道:「奴才已經問過,據他說,他姓白雙名泰官,系由王府護衛馬天雄馬爺邀來,並攜有馬爺呈王爺的親筆書信,著他先來見年二爺,也許還要到王府再去求見王爺咧。」

  雍王一聽,愈加振奮,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也趕了出來道:「二哥不必再問咧,那白泰官一來,這事便可大白了。」

  說著又向周再興一揮手道:「你趕快去請那客人進來,不妨說明我也在此。」

  羹堯雖然心中也放下一塊石頭,但卻想不到白泰官竟然露面,又見周再興顏色之間似有喜意,忙也道:「既是江南白大俠來了,你趕快出去,就說我立刻出迎便了。」

  周再興一面向兩人請安,一面道:「回二爺的話,那位白爺說是應王爺之邀而來,您要換上官服嗎?」

  羹堯會意忙道:「那倒無須,你快去請他進來,我這也便出迎咧。」

  周再興忙又答應了一個是,便向外面疾趨而去,羹堯忙向雍王道:「那白泰官乃江南有名大俠,既然應邀而來,待我出迎,王爺且請少坐如何?」

  雍王又笑道:「這事太巧了,二哥當得前往迎接,便我也不走咧,如果這位白大俠確實應邀而來,稍談之後,我能有所憑藉,也許今天便再進宮去一趟,辯明此事,以塞奸人之口,那便不愁十四阿哥再有什麼話說咧。」

  說罷,又道:「二哥快請,小弟在此稍坐無妨。」

  羹堯聞言,連忙告辭,迎了出去,到了前廳一看,果然是白泰官,正待施禮,泰官卻一使眼色道:「在下江南白泰官,前承雍王府護衛馬天雄以王爺之命相邀,並囑先來尊府,謁見年爺,面遞私函再由年爺代為引見王爺。」

  說著,一看那周再興已經踅向屏後,意在代為瞭望,那廳上更無僕從,忙將天雄真假兩信,一齊遞向羹堯手中悄聲道:「此間的事你周師叔已經全告訴我,你我只作初見,快將此信看完,不妨引我同去見那韃王。」

  羹堯匆匆看完兩信,先將那封真信藏好,攜了那封假信,一路寒喧著,徑向外書房而來。一到花廳院落,便大笑道:「白大俠此來不易,幸喜王爺現在寒舍,便請一見如何?」

  白泰官接著也笑道:「白某落拓江湖,每多犯禁違法,卻想不到竟蒙王爺遣人相邀,驚寵之餘,敢不兼程應命?那位馬護衛奉命攜他書信,先來恭謁年爺,再向王府稟見,卻想不到王爺也在尊府,這倒巧合得很,但我本山野之人,卻未諳官場儀注,還請年爺教導以免失禮才好。」

  羹堯未及開言,那雍王已從花廳之中迎了出來把手一拱道:「白大俠今之豪士,豈可以俗禮相約,實不相欺,自那馬護衛前此專函相告,江南諸俠惠然肯來,我便相盼已久,今日一見,便足令我稍慰生平,還望以朋友視我才好,如一談及禮節儀注,那便不是我從數千里之外相邀的本意了。」

  說著一面滿面堆笑,迎下階來,一手把著泰官手臂,又道:「不但我向來脫略已慣,舍親年雙峰也非俗客,便在他這宅裡也絕不許俗套咧。」

  泰官也一拱手,才欲下拜,忽被擋住,猛向雍王上下一看,轉也大笑道:「草民在江淮之間便聞得王爺雅好賓客,凡有一技之長,均得蒙優禮有加,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不過白某並非其人,卻不足以當王爺如此恩遇咧。」

  說罷相攜入室,又待施禮,雍王仍舊擋著,一面又道:「我自束髮受書以來,即慕古之劍俠烈士,卻想不到今日能親見其人,如不見鄙,還望免卻一切世俗之禮才好。」

  說罷一面肅客入座,又笑道:「聞得尚有了因大師等諸大俠均可不吝教益,此番曾同來京嗎?」

  泰官一面入坐一面道:「此番應召而來,計尚有鎮江金山江天寺方丈了因,還有老畫師周潯,目前了因大師因馬護衛陪同舟行,也許還要稍假時日,才能到京,那周老畫師卻已首途,不過他向來是一位泉石膏盲,煙霞痼疾,此來恐怕沿路要細細領略山水之勝,收入畫稿詩囊,遲早卻不能預計了。」

  接著又笑著將那封稟帖遞上道:「白某之所以兼程趕來,便是恐怕王爺盼望。現有那馬護衛稟帖在此,王爺只一過目,便略知經過了。」

  羹堯在二人揖讓之間不由微訝道:「那了因大師能從江南來一趟已經不易,難得的是周大俠近年遁跡已久,居然也肯賁臨那便更難得了,那不但王爺盼之甚殷,便年某也渴望已久,只可惜此老一向行蹤靡定,這一路流連山水,但不知何日方可一見咧。」

  雍王接過那信匆匆看罷,遞向羹堯手中笑道:「二哥請看,不但了因大師和周大俠必來,便連那浙江大儒呂晚村先生雖以遁跡方外見辭,也派了入室弟子曾靜前來,這真難得。」

  一面又笑道:「白大俠此來,沿途多辛苦了,那馬護衛兩次稟帖中,均道及在鎮江不幸遭遇意外,多蒙大俠相助才免一死,但此中經過語焉不詳,大俠能再略微見告嗎?」

  泰官微笑道:「王爺便不動問,草民也必將此事詳細陳明,實不相欺,此次白某之所以先行一步趕來北京,固然是為了惟恐王爺盼望。二則也是受了那位馬護衛重托,先將此事稟明王爺和年爺以免奸人從中播弄,不過草民人微言輕,此中干係卻極重,有些地方卻不便多說咧。」

  雍王微怔之下,隨即又笑道:「白大俠但說無妨,便干係再大,我還自信可以擔當,即使于連朝中權貴,也不必隱諱,還望據實見告才好。」

  說著,羹堯也將那封假信遞向雍王手中笑道:「這兩函所述大致相同,王爺只一過目,也許便可明白一半,如果白大俠再能將所經見告,這鎮江的事便十得八九咧。」

  雍王接過,且不看那信,轉又向白泰官道:「大俠所雲干係重大,是指那十四王爺派人開罪諸俠的事嗎?須知此事,你便不說,我也從馬護衛信中得知大概,這事不但關聯著我,便與江南諸大俠也利害相連,還望不必避忌,彼此才好商量,否則便是兩誤了。」

  泰官佯作失驚道:「這事已了,又與江南各人有什麼干係?草民之所以打算向王爺陳明的,卻是怕王爺有所誤會而已,既如此說,那便不得不直言奉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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