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成鐵吾 > 赤膽丹心 | 上頁 下頁 |
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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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江老漁又沉著臉向天雄道:「你是投效弟子馬天雄嗎?本教名雖供奉太陽菩薩,卻非尋常道門可比,你是受了誰的指使來的?」 天雄連忙也站了起來,先抱一拳,然後匍匐在地道:「弟子世受大明國恩,自應為教主效力,替我漢族爭光,以圖報于萬一,雖蒙彭老前輩接引,卻未受人指示。」 湘江老漁又厲聲道:「你知道入我山門之後,如有中途變節,洩漏秘密等情,便該處死,韃虜知道,更是滅門之禍嗎?」 天雄道:「弟子知道,既然入門,決不敢三心二意,便不幸讓韃虜知道,誅及九族也心甘情願。」 湘江老漁又道:「本門戒律極嚴,自入我山門之後,便當束身自好,一切全由不得自己,如有不忠不孝,不仁不義,固然輕則杖責,重則處死,便奸盜邪淫也一項犯不得,你能遵守嗎?」 天雄匍匐道:「弟子能守,如犯本山戒律,任憑處置,決無怨尤。」 湘江老漁聽罷,又把手一擺道:「既如此說,你且起來,二位長老也請落座,容我通知值殿人,轉呈老師傅便了。」 說著扶起天雄又向彭天柱大笑道:「如今公事已算交代過去,不過時候還早,你怎麼在此刻便將馬老弟帶來咧?」 魚老也笑道:「本來早咧,要依我的意思,原打算留他和我這馬世侄在我那船上多坐一會再來,他卻一定不肯,連茶全不肯喝一杯便扯了來,如今只有到下面去,更衣坐待上祭了。」 彭天柱把頭一搖道:「這並不是我老彭心急,今天夜裡委實事情太多,我除了接引這位馬賢侄,還須宰那×娘的鄧占魁咧,如果不早點來,哪裡來得及?」 接著又笑道:「你是把門將軍,我們既已來了,你也盤查過了,還不快開山門讓我們進去,難道你還打算將我們留在外面不成?」 湘江老漁笑道:「你就是這霹靂火爆的脾氣,我知道今天是你代理刑堂,要宰那鄧占魁王八羔子,不過盡可從容些,哪裡就用得著這等忙法?」 說著,一面笑著,一面卷起那後壁上的姜太公釣魚圖,露出神龕,開了機關,向石洞地道內面高聲道:「內面弟子聽清了,茲有本教長老彭天柱,接引新進弟子馬天雄入門,並有考查人本教長老魚躍龍隨行,該新進弟子已由本人盤查清楚,爾等可稟明值殿長老,轉呈老師父,並著來人在延賓館小坐,更衣入見。」 一聲叫罷,那石洞裡面答應了一個是字,便聞鐘聲鏗然,湘江老漁又笑道:「老彭,偕魚老將軍和馬老弟進去吧,我的事已經完啦。」 彭天柱更不怠慢,又攜了魚老和天雄由地道進去,天雄進了那石洞再看時,只見一帶斜坡拾級而上,才走進去丈餘遠近,便見一位渾身甲胄,佩劍而立的武士,躬身向彭天柱道:「值殿長老有令,請彭長老命新近弟子先在延賓館小坐,靜候老師父示下,再行前進。」 彭天柱把頭一點,又偕了二人從地道中走了過去,再走不到三五丈遠近,便見一盞鐵燈檠之下有一條岔道,彭天柱又向魚老一拱手道:「我還有事,先到複明堂去咧,就煩老將軍先引馬賢侄到延賓館去如何?」 魚老笑道:「你既有事,儘管請便,我反正要等小女送衣服來,便陪我這位世侄少坐無妨,卻用不著像你那樣忙法咧。」 彭天柱也不理會,徑向前面走去,魚老引了天雄,從岔道轉了過去,便見一座石室,室內走出一位頭戴方巾文生打扮的少年出來,先向魚老打了一恭道:「魚老將軍,這位就是新進南來的馬師兄嗎?」 魚老笑道:「今天這延賓館的知賓差事是你嗎?他正是我的世侄馬天雄,你兩個以後便多親近吧。」 說著又向天雄道:「這位乃是顧肯堂先生門下的王熙儒賢侄,算起來,他和你那居停主人年雙峰正是同門師弟兄,此刻新入門弟子還未有人來,你既是為了那雙峰的事而來,不妨和他多談一會,少時我還另有執事,只等小女一來,換上衣服,便須他去咧。」 天雄忙和熙儒見禮,那王熙儒還禮之下,便肅客就座,一面笑道:「連日各位老前輩均言馬兄卓行過人,便古俠士也不過如此,小弟欽敬無已,今日一見實屬三生有幸,今後一入山門,便無殊兄弟,還望不吝教益才好。」 天雄忙道:「小弟愚魯不文,更未嘗學問,幸蒙彭老前輩接引入門,准在教下效力,以後應請王兄指教才是,你這麼一來倒是見外了。」 熙懦又笑了一笑道:「馬兄過謙了,在本門各位老前輩當中,彭老前輩是最不輕易許人的,連他老人家全對馬兄器重,便足見品德高超了。」 接著又笑道:「小弟雖然與年師兄同門,卻還未謀面,聞得他和那雲師姐,均屬本門弟子當中傑出人物,他年扭轉乾坤,重光漢族山河,大半全在他二人身上,小弟雖然對於名利二字看得極淡,但是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一旦義旗高舉,自當追隨其後,將來還有若干大事須共,素聞馬兄磊落,又與年師兄系屬肝膽之交,以後還望不必太謙才好。」 魚老大笑道:「你兩個將來都是本門弟子當中不可少的角色,這一套寒喧世故,最好全收將起來,否則便連我這老朽也不耐聽咧。」 接著又笑道:「你那場官司打得怎樣了?如今你白師叔從北京城裡回來,已有辦法咧。」 熙儒道:「那幸虧我趕前一步,做了原告,便那位假太史公真強盜鄧占魁的諸妾也替我開脫,雖然那幾個大衙門有點起疑,我已托人打點,也許無妨,既然從北京方面有辦法那就更好了,但不知如何設法,老將軍能先見告嗎?」 天雄不等魚老開口,先笑道:「此事我也略知端倪,便年雙峰來信也曾提及。」說著便將允禎兄弟之間的明爭暗鬥情形和允禵意欲藉此坑允禎一下的話全說了。 王熙懦大笑道:「既如此說,那我便連托人的事也不必亟亟咧。」 魚老道:「那倒不可過份大意,須知北京的事,往返尚須時日,一定要等裴老駝子師徒向允禎韃王投首之後,還要經過那韃王奏明韃酋,才能決定,你試算算,要多少天數,這文書才到江南,萬一這中間出點亂子,豈非白白吃虧。」 熙儒笑道:「老將軍放心,我現在是個府學生員,他在沒有拿著把柄之前,決不能開革用刑,便以弟子在這吳門一帶的交情,一時也不會縲絏入獄,老實說,那縣衙如果再問,我便給頂他回去咧。」 天雄忙道:「王兄無須如此,此事既與江南織造有關,我料韃王允禎的私信,不上幾天必到,那信一到他必定找我和白曾諸位,只約略示意,這些官場人物,別具肝肺,也許對這事就暫時擱起來亦未可知,卻不必如此咧。」 正說著,忽聽翠娘在外面笑道:「馬世哥,我父親也在此地嗎?我替他送衣服來啦。」 再看時,翠娘已經提了一個大包袱走了進來,魚老忙道:「我在這裡,便是為了要等換衣服,既已取來,待我趕快換上,那複明堂上,還有職司咧。」 說著,從翠娘手中取過那個包袱放在桌上打了開來,眾人初疑那包袱裡面一定是袍服紗帽之類,等打開一看,卻是一套魚皮軟甲,並且製作極為古怪,只見魚老換上以後,上面戴著一頂護耳包頭魚皮兜鍪,身穿魚皮緊身短鎧,下面魚皮戰裙,足下踏著一雙魚皮軟底長靴,乍看便似一身綠鯊皮裹著一個人一般。天雄不由奇怪道:「你老人家這套軟甲卻不是大明服式咧,今天既是開山上祭之日,能穿上這個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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