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曹若冰 > 玉扇神劍 | 上頁 下頁


  但,他略一回想時,便想起了剛才經歷的一幕,一想到父親被殺死的慘狀,一雙大眼睛裡立刻噴射出一股憤怒的火焰,突地一翻身,就想躍起下床,可是右臂一觸木床,忽然一陣劇痛,只痛得他一裂嘴,人便又倒在床上痛昏了過去。

  當他第二次醒來時,天已發曉,一絲微微的亮光,已從窗外透進窗櫺。他睜開眼睛看時,房間裡不知從什麼時候來了個白頭發白鬍鬚,臉孔紅紅的老公公。

  這時,那中年書生也沒有盤膝坐在木床上了,他和那位老公公都坐在桌子旁邊的凳子上,兩個人在談話。

  只聽得那老公公說道:「這孩子秉賦資質,均是上乘之選,實是難得的練武奇材,要是交給我實在被糟蹋了,而且你老人家這一身奇絕武學,和那一把玉扇,迄今未有傳人,我看還是你老人家成全了他吧。」

  那中年書生聞聽後,不禁緊皺著眉頭說:「像此子秉賦資質之佳,骨格之秀,實在是武林中難得的良材美質,我並不是不愛,只是此子一身殺孽、情孽牽纏太重,我只怕將來要白費心血,一個不巧,要是走上邪路,那我就成了武林的罪人了。」

  忽聽那老公公哈哈笑道:「我看你老人家這是杞人憂天,我看此子骨秀神清,面帶厚道,決非心性不良之人,你老人家儘管放心,在你老人家調教培育下,將來定能成為武林一朵奇葩,為武林大放光彩。」老公公說到這裡,態度忽地變嚴肅地說道:「至於此子將來行道江湖,只要我有三寸氣在,決不袖手就是了。」

  那中年書生猛地一睜雙眼,精芒暴射,像兩道電閃似地在老公公的臉上一閃而過,臉露喜容地說道:「這話可是你自己說的,可不能說了不算,將來可不准嫌麻煩哩!」

  老公公一聽這話,這才知道自己是上了當了,不由得一聲哈哈道:「你老人家要我將來照顧這位小師弟,乾脆直截了當地吩咐一聲就得了,何必還要來繞上這麼個大圈子讓我鑽哩,你老人家儘管放一萬二千個心好了,我說了決不能不算,不管將來有什麼樣的麻煩,我決不置身事外就是。」

  那中年書生聽了只是點頭微笑,沒有說話,老公公話說完後,就站起身來,向中年書生躬身一揖說道:「我這裡暫且別過,二年後我定當去拜候你老人家及看望這位小師弟去。」

  說罷,只見老公公肩頭一晃,人便已穿窗而出。

  蕭承遠看得很清楚,見老公公只這麼一晃,便沒有了蹤影,心想:「這老公公是什麼人呢,怎麼會飛呀。」

  這老公公不是別人,正是那武林二老一神尼中的一老——銀髯叟,中年書生外號人稱玉扇書生,其真實姓名連銀髯叟也不知其詳。

  原來玉扇書生,浪跡荒山未履江湖已達四五十年之久,還是遠在銀髯叟初出師門行道江湖時,曾與玉扇書生有過一面之識,此後便結成忘年之交,雖如此,銀髯叟對玉扇書生仍一直以前輩稱之。

  這日玉扇書生忽動遊興,乃過訪銀髯叟,二人偕遊名山大澤,途經太湖邊上,卻功碰見川中五鬼屠殺蕭家滿門,二位世外高人見這五鬼太過心狠手辣,惜二老已戒殺多年,不願再開殺戒,玉扇書生這才于千鈞一髮之際出手救了蕭承遠,救出後仔細一看此子,竟然是良材美質,練武上乘之選,憐材之心油然而生,加以自己一身武功絕學,尚無衣缽傳人,遂決心收留此子,要為他日武林造出一朵奇葩,掃蕩近年來蠢蠢欲動的群魔。

  這才請銀髯叟現身傳話,攔阻五鬼追搜,並說以前途相候地點及店名。

  然後便挾著蕭承遠施展「淩空步虛」的輕功絕技,身若幻雲飄絮地轉瞬便到達百餘裡外的常州,敲開店門投宿入內。

  銀髯叟於現身傳話之後,也就急急趕到。

  玉扇書生雖已有收蕭承遠為衣缽傳人之心,但他絕跡江湖數十年,並已修悟上乘真諦,爾後當更不會再現跡江湖,為了將來蕭承遠學成下山報仇,行道江湖時好有人照顧。乃故作推諉,亦實在是要銀髯叟自動出口,願意相助,俾使蕭承遠將來行道江湖,得其扶助,免得自己操心,其用心可謂「深謀遠慮」之極矣。

  銀髯叟穿窗而出後,蕭承遠正驚奇地眼睛睜得大大的望著窗口發怔,玉扇書生已掉過頭來,見他呆呆地望著窗口出神,便對他慈愛地一笑。

  他正想翻身坐起,玉扇書生好像已知道他的心意似地,身形一動,已到了床前,一伸手按住他溫和的說道:「你先躺著別亂動,你受了傷,右臂骨節已脫了臼,雖經我替你接好了,但是還沒有服過藥,右臂的腫痛也還沒消掉。」說著,便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巧的白玉瓶兒,打開瓶塞子,立刻有一股異乎尋常的清香,芬芳撲鼻,侵入肺腑,聞之令人神清氣爽,蕭承遠心裡暗想:「這是什麼藥嘛,這麼香。」

  玉扇書生從玉瓶裡傾倒出一顆色澤光潤,碧綠顏色的藥丸,送到他的口邊說:「把這粒藥丸吃下去,你的傷馬上就會完全好了。」

  蕭承遠連忙張開嘴唇,玉扇書生便將藥丸捺入他的口中,奇怪!那藥丸一入口中,也不用使勁下嚥,真是入口生津,立刻順涎而下,不久,他就覺得渾身像火燒般地難受,血液迴圈加急,這樣,大概過了有了一盞茶的時光,這才慢慢感覺周身有無比的輕鬆舒暢,而且精力充沛,試一移動右臂,一點也不覺得疼痛了。

  他記得剛才還是很痛的,連動也不能動一下,怎麼這藥一吃下去,一下子的工夫就完全好了,他心裡覺得奇怪:「這是什麼藥啊,簡直是仙丹嘛。」

  他哪裡知道,這藥雖不是什麼仙丹,卻也是稀世珍品,為武林中夢寐欲求而難得之物,名為「百轉大還丹」,乃玉扇書生窮五十年之精力,遍游深山大澤,采百種奇藥靈草,並配以大雪山之千年「雪蓮實」配製煉成,一共只練了三十粒,玉扇書生視為珍寶,此藥不但功能起死回生,且練武之人服食一粒足抵十年內功,常人服食一粒也可延年益壽,力大身輕。

  提起玉扇書生的輩份之高,名頭之大,在當今武林中無人能望其項背,別看他相貌只在三四十歲之間,可是實際年齡怕不有一百五十歲以上,只是他內功修為精湛,已到返老還童地步罷了,掌中一把描金玉骨摺扇,一套百零八手「萬物歸宗」扇招,及九九八十一招「大千掌法」,遠在百年之前,就已名震武林,俠蹤所至,群邪莫不聞名喪膽。

  蕭承遠服下「百轉大還丹」後,右臂腫痛已經完全消失,並且精力充沛,周身輕鬆舒暢無比,立刻一躍下床,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出神的瞪著玉扇書生,幼稚無邪的小臉上,佈滿了驚奇、疑問。

  驀然,他又想起了他第一次醒過來時,腦子裡想過的那一連串的疑問,脫口問道:「叔叔,這是什麼地方?我怎麼來到這裡的?我的媽媽和妹妹呢?還有我的父親……」

  一想到父親,腦子裡便閃過父親被賊人殺死的慘狀,立時「哇」的一聲撲到玉扇書生懷裡痛哭了起來。

  玉扇書生知道這孩子曾目睹父親被殺的慘狀,其心中悲痛,不言可知,而且看出他天性至厚,如不讓他哭個痛快,強行抑悶在心中反而不好,因此也不勸阻他,任他伏在懷中哭個夠,以盡泄胸中悲痛。

  蕭承遠這一哭,一直哭了有一個多時辰,直哭得力竭聲嘶,玉扇書生才扶起他的身子,讓他坐在床沿上,勸慰地說道:「好孩子,快別哭了,你父親已經被賊人殺死了,光哭有什麼用,應當想法子替你父親報仇才是。」

  蕭承遠一聽這話,心想:「不錯,光哭有什麼用,應該設法替父親報仇才是道理。」想到這裡,便一抬手背擦了擦眼淚,一挺身站在地上,睜著一雙紅腫的眼睛,望著玉扇書生說道:「叔叔,請你告訴我,那賊人現在什麼地方,我找他去,殺了他替我父親報仇。」

  玉扇書生臉含微笑地望著他問道:「你自信你能打得過那賊人嗎?」

  蕭承遠不禁一呆,垂下頭低聲地說道:「我打不過他。」但隨即又抬起頭來,猛的圓睜雙眼,像要噴出火來似地,鋼牙一挫,毅然地說道:「我雖然打不過他」但,我可以和他拼命,拿頭撞他,用嘴咬他。」

  玉扇書生笑說道:「假如你的頭撞不著他,嘴也咬他不著,結果不但仇沒有報成,反而連你也被他殺了哩?」

  「這……」

  蕭承遠的臉上不禁露出了猶豫為難的神色,他倒並不是怕自己也被殺死而猶豫,而是想起了那個殺父的仇人,個子又高又大,力氣也大得出奇,自己先前不是也曾拿頭去撞過那個殺父仇人的嗎,頭還沒有撞到哩,不知道怎麼一來,就被他撈著一隻膀子,只那麼輕輕地一丟,便被摔了出去。心想:「真的。萬一報仇不成,連自己也被他殺了哩,殺父大仇將來要誰去報呢,媽媽妹妹,她們都是女流之輩,那怎麼成?」想到這裡,他不禁無力垂下了頭。

  玉扇書生是何等人物,他臉上這一露出猶豫的神色,哪有看不出的道理,於是伸手摸著他的頭頂說道:「孩子,你哪裡知道,你那殺父仇人,並非普通平庸之輩,乃是綠林道中有名的惡賊,本領很大,這報仇的事,別說你是個小娃兒家,就是普通的武師,去上十個八個的,也是白去。」

  蕭承遠一聽,不禁渾身冰涼,痛淚盈眶地說道:「叔叔,照你這麼說,我這殺父血仇,是沒有辦法報得的了。」

  「怎麼沒有。」玉扇書生略微沉吟了一下說道:「只要找一個比你那仇人本領還要大的人,拜他為師,跟他學會了本領武功,就可以報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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