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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這回南荒睡尼卻把一雙惺忪睡眼,睜得更大,接口問道:「慢說你把碧目魔娘姚小玉稱做蓋世魔頭,就拿她門下弟子來講,也有『四風三鬼』之多,何況『誅心鬼箭』、『要命神砂』,『勾魂紫燕』、『奪魄金花』等碧目四絕,又各盡神妙,那等霸道!你們三人怎如此自傲,不求相助!」

  唐子羽搖頭笑道:「並非唐子羽等驕狂自傲,只是碧目門下若論武功,個個精絕,一時想不出附近能有堪與碧目魔娘姚小玉抗手之人。求人相助,無異拖人入水,不是英雄豪傑應為之事。但拋開武功,若論智計,唐子羽有幾分自信,或許能憑我這點心機,及見不得人的偷兒手法,把龍淵寶劍、吳越金鉤盜回。」

  南荒睡尼聽得不禁失笑道:「三句話不離本行,老偷兒大概久未上陣,有點技癢!」

  說到此處,忽然雙目凝光,盯住唐子羽問道:「你方才說是想不出附近能有堪與碧目魔娘姚小玉抗手之人,難道把我也包括在內?」

  唐子羽被南荒睡尼問得一愕,但刹那之間便即笑道:「大師不要生氣,我因為大師終日一宛黃梁,不聞世事,以致不曾想起來。若將大師與碧目魔娘相較,姚小玉那六詔妖婆,自又不是相提並論。」

  唐子羽這種答話,既出淳于俊、薄青仁意料之外,也使得南荒睡尼為之驚奇,眼皮連眨幾眨,訝然問道:「你相信我鬥得過碧目魔娘姚小玉?」

  唐子羽含笑點頭,南荒睡尼似平更為詫異地含怒叫道:「我終年睡覺,姚小玉卻終年苦研魔經,把天魔一派十二絕學,練成九絕之多,為什麼還相信我能鬥得過她?」

  唐子羽微笑道:「宋子陳搏,能從睡中得道,足見黃粱夢內,未必不無妙境,但大師儘管放心,雖是這周圍附近的絕世高手,無與碧目魔娘姚小玉相互頡旗,但我們六詔山碧目穀之行,也決不求你相助。」

  南荒睡尼長眉連軒,沉聲說道:「為什麼不求,是不是怕我不肯?」

  唐子羽笑道:「我們不欲相求,並非顧慮大師肯或不肯,只是一來江湖行俠,艱難困擾,在在能逢,稍遇窘厄,便即求人,似乎愧對天賦聰明機智,及多年潛心苦練的一身藝業。二來碧目魔娘姚小玉,已與百毒孫臏軒轅楚,及班嘉活佛、荷花尊者、飛龍六羅漢等,聯名柬邀神州四異、少林護法等人,于本年臘月初十,在伏牛山秘境天外之天一會。時期距今,僅得七月,自更不應煩擾大師,好讓你靜靜參修,到時不致弱了『神州四異』的威望。」

  南荒睡尼那雙惺忪睡眼一翻,先自冷笑幾聲,然後緩緩說道:「老愉兒,照你這等說法,倘若在這七個月光陰之內,我若不靜靜研參,到時便將鬥不過碧目魔娘姚小玉,及什麼藏派高手荷花尊者,班嘉活佛?」

  唐子羽大笑道:「大師怎的竟似動了嗔念,要知道唐子羽雖也兩鬢蒼蒼,行將就木,若論名聲,不過正如大師口內所稱的『老偷兒』三字而已。兩位老弟,固屬威風祥麟,武林異卉,年齡輩份,畢竟尚輕。

  我們六詔之行,得手自然萬喜,失手亦足無羞。但大師名列『神州四異』、南荒睡尼夢大師七字,響噹噹的威震乾坤,譽傳八表,萬一你在姚小玉的天魔九絕下有失一招半式,非僅數十載威望付諸流水,且將傳為江湖笑談,卻教我等惱恨無方,捫心生疚。」

  說到此處,淳于俊、薄青仁互換目光,心中始佩服這位千面空空唐子羽,靈心慧舌,口若懸河,從正反兩面,遠遠引人。結果硬把這位南荒睡尼夢大師,弄入了圈套之中,幾乎無法不往六詔碧目穀,幫助自己,與碧目魔娘姚小玉一會。

  但誰知南荒睡尼聽完唐子羽這長長一段話後,反倒不再與他辯駁,側面目注淳於俊,似欲問話,而唐子羽眉宇之間,也現出一種心願已了的安慰神色。

  南荒睡尼目光在淳於俊上下略掃,緩緩問道:「你猜明日我不開谷口,參與鉤劍比賽大會的,能有多少人物?」

  淳於俊微一沉吟,躬身答道:「北嶽雙仙及與他們兄弟有關之人,自然必到,祁連山超然蜂無憂道觀的『風雷道長』,閔守拙師徒,及鷹遊山海天莊莊主侯景松,定也參與,至於其他武林人物,或為大師威名所震……」

  南荒睡尼搖頭說道:「你所料雖不甚差,但侯景松生平明善暗惡,膽小如鼠,必不敢來,我猜明天到不開穀的,大概僅有北嶽雙仙及閩守拙等兩路人物。」

  說到此處忽然臉色一整,又向淳於俊說道:「明日之會,我不便出手,要想得到龍淵寶劍及吳越金鉤,必須藝壓群雄。你學我『地煞七十二劍』後,定經苦練,故而對北嶽雙仙兄弟之一的北嶽劍法,及閔守拙的幾乎『風雷劍法』或許可以應付,但林凝碧未來,現傳『天罡三十六鉤』鉤法,又恐不及,這薄青仁是否能……」

  薄青仁知道南荒睡尼擔心自己能不能在明日大會上,奪得吳越金鉤,不由雙眉一挑,方待答話,淳於俊在旁發話說道:「老前輩有所不知,這位薄青仁兄的一身武功,遠勝淳於俊,明日不開穀,必可藝壓群雄,成為吳越金鉤得主。」

  南荒睡尼聞言,惺忪睡眼微睜,兩道怪裡怪氣的眼神,在薄青仁身上來回略掃,忽然怪笑聲,緇衣大袖微翻,卷起一陣強烈的破空勁氣,直向距自己五步外的薄青仁當胸撞去。

  薄青仁外和內剛,性情頗為高傲,自聽了南荒睡尼擔心的那番話後,正想在不對前輩無禮的情況下,將本身武功,稍加炫露。誰知話猶未了,南荒睡尼拂袖勁風,已自宛如天風海雨般,迎面卷來。

  遂眉峰軒處.青衫一飄,足下左旋右轉,一滑一翻,便以一種極為美妙神奇身法,在這頗為匆忙窘迫的刹那之間,疾行向右閃開七尺。

  罡風勁氣,橫空卷過,不但帶的這平坡之前,石走沙飛,連淳于俊,唐子羽二人,未當正峰,也被迫得足下微一換步。方把身形站住。

  薄青仁卻在七尺許外,手扶一株蒼虯古松向南荒睡尼含笑叫道:「夢大師,晚輩薄青仁閃礙過南荒睡尼的拂袖一擊,是否便能勝得過『北嶽雙仙』兄弟的三招兩式?」

  南荒睡尼依舊睡眼微眯,呵呵笑道:「長江後浪推前浪,畢竟英雄出少年。不錯,不錯,你能在倉促間躲開我這一記『拂袖驅雲』,便可不在不開谷口,戰勝『北嶽雙仙』兄弟,不過你所用身法……」

  南荒睡尼至此略頓,抬頭仰望碧天新月,似在忖思。淳於俊也凝神注意傾聽,倒要自南荒睡尼口中,聽聽她猜度自己這位新交好友一身超群絕俗的神妙武功,究竟是何宗何派?

  薄青仁則口角之間,隱含笑意,似乎不相信這位名列「神州四異」中的「南荒睡尼」能夠猜度出自己的武功來歷。

  南荒睡尼仰望碧天有傾,果然搖頭笑道:「咦,你所用身法,神妙無倫,分明是得自蓋世名家所傳,怎的我竟想不出是何宗何派?」

  薄青仁應聲笑道:「老前輩既然愛猜,便請你猜上一猜,淳于俊兄弟也得異傳,但連他自己也弄不清傳他絕藝之人,究竟是不是真名實姓?」

  說完,向淳於俊要過同絲弦玉軫的上好琵琶,含笑說道:「靈山幽谷,月夜高人,這種境界,極為難得。淳于兄,我彈琵琶,你且循聲起舞,也許夢大師能看出那位白江州白二先生,是否真名實姓,或系其他武林高人,化名傳藝。」

  淳於俊點頭微笑,薄青仁倚松坐地,慢撥絲弦,琵琶韻律則應指而起。

  南荒睡尼此時那終年累月掛在臉上的懶慵睡意,已被這兩位少年所表現的武林絕學,為之驅除,眉頭微蹙,目聚神光,凝注淳於俊隨著琵琶妙韻飄飄而舞的身影步法。

  「琵琶行」奏到尾聲,薄青仁回弦一收,淳於俊立即止舞躬身,向南荒睡尼深深一禮。

  南荒睡尼目中神光一射,哈哈笑道:「今天晚上,我這不開谷内,倒被你們弄得妙趣橫生,我絲毫看不出淳于俊步法來歷,卻忽然想出了薄青仁适才躲我那招『拂袖驅雲』身法的來龍去脈,」

  薄青仁聞言,似乎神色微震,偏頭向他那位忘年之交,千面空空唐子羽,看了一眼,南荒睡尼也側顧唐子羽笑道:「如今怪事真多,碧目仙姬姚小玉現在六詔山碧目谷,練成天魔九絕,改號碧日魔娘,重出江湖,難道那位傳說已死多年的玄天仙子狄橫波,也驀然還魂,要醋海翻波,再與姚小玉作生死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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