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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淳於俊正有點聽不懂南荒睡尼所說語意之時,這位俺態已無的夢大師,又向薄青仁問道:「你方才那種暗踩七星,翻身錯步,可是『玄天仙子』狄橫波昔年精檀,稱絕江湖的玄天無影身法?」

  薄青仁見南荒睡尼目光如此厲害,不禁心頭一驚,臉上一紅,但立即應聲道:「薄青仁年幼,無緣得見這位前輩高人,只是世居伏牛山。偶然在一處幽澗之中,發現一隻已死巨鳥,含著數頁絹質殘書,書上載有『玄天無影神功』、『玄天指』、『玄天八掌』等三種武功的修煉之法。」

  南荒睡尼看了唐子羽一眼,微歎笑道:「當年玄天仙子狄橫波,『碧目仙姬』姚小玉,『瀟灑書生』褚玨表兄妹三人之中,確以狄橫波一枝獨秀,武功絕世。那冊絹質小書,大概便是武林中人夢寐難求,不知落於何處的『玄天秘錄』!可惜已被鳥類啄殘,只剩薄青仁所說三種神功,其餘更高更多的曠世絕學,從此便告湮沒。」

  淳於俊聽得出神,唐子羽卻與薄青仁相互交換了一個眼色。

  南荒睡尼又向淳於俊說道:「至於你那循著琵琶起舞的步法身法,似乎是哪位絕頂聰明的武林高人,綜擷眾妙,獨自研創,神奇之處,絕不在狄橫波的『玄天無影身法』之下,只可惜看不透究屬何宗,何派。你且把那白江州白二先生的形貌神態說出,讓我再想上一想。」

  淳於俊把嶗山萬妙山莊附近那段奇遇,詳細稟明,南荒睡尼聽得白江州白二先生就是「鬼怨神愁晨鐘暮鼓」蓋四異,也就是「北邙神叟」奉秋,但是三者仍是遊戲江湖的化身,另有本來面目,尚未曾揭露等情,不禁雙眉連軒,哈哈笑道:「江湖間居然出了這多的新奇有趣之事,我南荒睡尼委實不能再在這『黃粱小築』內睡大覺了。」

  說到此處,目光注向淳于俊、薄青仁道:「你們倆各懷絕學,明日不開谷口之會,大可放心,但竹制鉤劍,做好了嗎?」

  淳于俊、薄青仁搖頭,南荒睡尼遂自緇衣大袖之中,取出一枚長劍,一枚短鉤,分贈二人,鉤劍均系竹制,精巧絕倫,分量也沉甸甸的,仿佛是什麼異種篁竹,極為趁手。

  薄青仁接鉤在手,謝過南荒睡尼,忽然抬頭向淳於俊笑道:「方才夢大師說你那琵琶行的神妙之處,絕不輸於我的『玄天無影身法』。如今我們要不要用這竹制鉤劍,先試試手?」

  淳于俊聞言,暗詫薄青仁怎的如此好勝,急忙含笑說道:「夢大師雖那等說法,淳於俊卻有自知之明,功力遠遜薄兄,何況明午之會,北嶽雙仙已極扎手,風雷道長閔守拙的風雷八劍,尤其淩厲無倫。故此小弟不敢奉陪,要想就此靜坐行功略益真元,明午才好應付幾場石破天驚的狠拼惡鬥。」

  淳於俊語意既極謙抑,題目更屬掌皇,使得薄青仁空懷挑戰之心,也只能默然無言,看著淳于俊向南荒睡尼、千面空空唐子羽略為施禮以後,就原坐青石,閉目行動,盤膝入定。

  心中幾個翻覆,薄青仁也知明天必有惡戰,遂暫耐傲氣,同樣就地盤坐,氣轉周身,功行百穴,漸漸物我兩忘,神與氣和。

  唐子羽見二人俱已進入內家妙境,方籲了一口長氣,起身向南荒睡尼夢大師笑道:「且讓他們靜靜用功,唐子羽想請大師到那長松下一談。」

  南荒睡尼緩步走過,怪眼一翻問道:「老偷兒,你又想搞什麼鬼?」

  唐子羽笑道:「六詔山碧目穀之行,我忽然想出了兩個比大師有用多多的更好幫手。」

  南荒睡尼聞言,起初怪眼之中,精芒暴射,但旋即收斂,「哼」了一聲,說道:「你是不是指的『北嶽雙仙』妙悟、妙空兄弟?」

  唐子羽點頭微笑道:「明日不開谷口之會,除了淳于老弟與風雷道長閔守拙一場,另有因由,非鬥不可以外,大師似慶設法略使『北嶽雙仙』妙悟、妙空兄弟知難,然後再複宣佈『吳越金鉤』及『龍淵寶劍』現在在六詔谷中,故而比賽已不必舉行,誰能到六詔碧目谷内,奪回吳越金鉤、龍淵寶劍誰就是這神鉤寶劍的真正得主。」

  南荒睡尼聽完,目注唐子羽說道:「你是想讓北嶽雙仙替你去送死?」

  唐子羽面色一正,搖頭答道:「大師此話未免太重,唐子羽怎會這等毒辣,我是想北嶽雙仙雖然功力遜於神州四異,總是當世武林中的一家宗派,必有專長,利用他們來牽制六詔碧目門下人手,豈非再妙不過!何況妙悟、妙空兄弟,聲名不太顯赫,敗亦無妨。」

  南荒睡尼目光精芒一閃,凝視唐子羽,截斷他的話頭道:「你這語中含意,是說妙悟、妙空兄弟聲名不太顯赫,敗亦無妨,倘若我這名驚天下的『南荒睡尼』,萬一在碧目魔娘姚小玉的『天魔九絕』之下,略吃小虧,便將無顏再在武林立足。」

  唐子羽大笑道:「大師怎的如此多疑……」

  語言未了,南荒睡尼便沉聲說道:「不管我是否多疑,明日便照你之計,來個三管齊下。你們與妙悟、妙空兄弟,明奪龍淵寶劍、吳越金鉤,我則暗中隨往,姚小玉若不出面,我亦決不伸手,但這老不死的妖婆,只要一出頭時,我便指名鬥鬥她的『天魔九絕』。」

  語音到此略頓,抬頭四望風光山景,微伸懶腰,打了一個呵欠說道:「計議已定,你們且各自行動。星朗風清,夜景仙水,如此良辰,豈可辜負,我也要去睡覺了。」

  話完,緇衣微揚,淩虛而起,宛如一朵灰雲,飄向那黃粱小築。

  唐子羽目送這位奇人背影,不禁暗自失笑,欣幸這樣一來,六詔碧目穀之行,壓力驟減多多,不但鐵杖金鉤焦天嘯,應該可以脫出脂粉重圍,連那兩柄前古神兵,也頗有希望物歸原主。

  心中高興,遂回到淳于俊、薄青仁身邊,也自盤膝坐定,但目光在他二人臉上來回一掃,卻微微搖頭一歎,略作沉思,片刻以後,方垂瞼靜心,寧神內照。

  等到三人天君通泰,百骸齊舒,一齊微笑睜目之際,南荒睡尼也已站在面前,時間也到了五月端陽正日。

  南荒睡尼一看天已將高,遂率同三人,自天璿迷徑午正之中,走向不開谷口。

  果然不出夢大師所料,江湖中雖有多人知道,誰參于這場于五月端陽舉行的鉤劍比賽大會,便有望獲得春秋戰國神物龍淵寶劍及吳越金鉤。但聽說在不開谷口,遂皆怯南荒睡尼的威名,相率心頭癢癢地望而卻步。

  如今卓立不開谷口的,只有六人,正是祁連山超然峰無憂觀主風雷道長閔守拙,與他兩名弟子修明、修慧,以及黑袍白髮的北嶽雙仙妙悟、妙空兄弟,還有一位矮身大頭,年歲似乎並不甚大的紅袍道士。

  妙的是六人會著道裝,分兩處站立,而那鷹遊山海天莊莊主侯景松,果然蹤影不見。

  南荒睡尼等,剛在不開谷口,石壁小洞前現身,淳於俊便縱到風雷道長閔守拙身前,深施—禮,含笑說道:「道長真個信人,這位就是不開谷口內黃粱小築主人,名列神州四異中的『南荒睡尼』夢大師。」

  南荒睡尼四字,名氣委實太大,風雷道長閔守拙平素冷傲絕論,又向未與武林人物有所交往,聞言之下,也自稽首說道:「閔守拙因與這位淳於俊有樁約會,以致特來都陽,妄闖幽谷,驚擾大師法駕。」

  南荒睡尼對這位風雷道長閔守拙,也似比較客氣,合什當胸,還禮答道:「道長與淳於俊之事,儘管自了,貧尼今日絕不出手,只為當場較藝,奪取龍淵寶劍、吳越金鉤一舉作證。」

  說到這裡,忽然轉對那位與北嶽雙仙同來的紅袍道士問道;「你是不是當年被『中原七劍』迫得詐死恒山絕壑以內,二十多年不敢出頭的『紅袍羽士』邵小綠?」

  紅袍道人一陣難聽已極的哈哈怪笑道:「老尼姑,倒還有點眼力,但邵小綠紅袍不換,怎會怕人,何況『中原七劍』那些老鬼,活的沒有我長,他們一個個已變作泉下朽骨,而今安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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