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曹若冰 > 金扇玉簫 | 上頁 下頁 |
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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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不過略一轉折,前面便有兩扇石門阻路。淳於俊知道越來越已接近心目中的秘境奧區,為好奇心理所激,不顧危險地雙拳猛凝真力,貼著石門,試加推動。 哪知道這兩扇看來頗為凝重厚實的石門,居然毫不費力地一推便開,但極淡極淡的微光閃處,立有一片奇異濃香撲面而至。 淳於俊倉促中,既發現似乎石門後的地勢頗廣,又恐怕那陣濃香,是甚奇異蛇蟲來襲,來不及拔劍防禦,遂以雙膝腳尖一起用力,象根急箭似的,斜向石門以外縱出,內家輕功一吐,右掌微翻,便把那片異香,淩空震散。 身在空中,卻看出當地是間石室,室頂中央,懸下一具絲囊,囊內放著一隻小小玉匣,所仗略向辨物微光,便系發自玉匣,而那片濃烈異香,卻發自玉匣以內。 淳於俊恰自那絲囊之旁,飛身而過,極其自然,也漫不經意地隨手一撈,便將那具絲囊,連著囊中玉匣,一併撈在手中。 淳於俊适才一縱,縱得太急,加上空中撈物,縱勢未收,竟自一下橫越這間石室,直向另一面的石壁撞去,根本既未回頭,也不曾看清室內的任何景色。 淳於俊見自己撞向石壁,遂微凝真氣,向壁蔔隨手一掌,想借這劈空一掌的反震之力,略阻去勢,飄身落地。 哪知事有湊巧,這邊的石壁之上,也有一扇圓門,只向外開,不能向內開啟。 淳於俊這一掌,所凝內家真氣,恰好壁中圓門,應手立啟,人也跟著穿洞而過,進入另一間幾乎與适才一間的同樣石室! 這一連串的奇遇,把這位平素極其機智沉穩的玉面孟嘗淳於俊,幾乎弄得頭昏眼花。急忙丹田吸氣,猛打千斤墜,但身形落處,壁上圓門,卻已「砰」然自合。 淳於俊此時因洞中情勢,太已奇詭,哪還顧得什麼敗露行藏?「當噹啷啷」的一陣清越龍吟,前古神物「龍淵寶劍」便已出鞘,借著劍亡精光,轉身打量來路石壁。 那扇石門,製作得天衣無縫,自合以後,居然沒有絲毫痕跡可尋,但石壁下卻橫書八個大字,寫的是:「玄天寢宮,妄入者死!」 淳於俊哪裡知道自己若非誤打誤撞地先行扯斷定頂絲囊,觸發機關,根本壁上就不會現出圓門,也就必將受盡各種艱危,而伏屍這間所謂「玄天寢宮」之內。 他幸脫大難,看著壁上八個大字,微覺似乎言過其實,低頭看注意手中那具是異香馥鬱的絲囊。目光及處,不由意外地「呀」了一聲,原來囊內那只玉匣,溫潤無倫,大小寸許,匣上無蓋,當中嵌著一粒朱紅小丸,朱丸四周精工繡出八個篆字,寫的是:「人間奇藥,天香豆蔻!」 淳於俊曾經聽西域酒神陶大杯說過這種「天香豆蔻」的功效,並知普天之下,只有三粒,價值自然珍貴無比。 棄去絲囊,再看玉匣,原來匣蓋就在匣底,淳于俊蓋好玉匣,頓覺馥馥鬱異香立止,遂將玉匣揣入懷裡,欲待轉身借著「龍淵寶劍」精光。勘察這間石室情狀,及出路何在。 但異香才收,突然又有一種異味撲鼻,淳于俊初聞之下,因鼻端被「天香豆蔻」的異香薰陶太久之故,無法分辨;不過少頃以後,便發覺這是武林人物極其熟悉的血腥氣味。 奧區秘室,血腥何來?淳於俊驚疑之中,轉身用劍芒一照,看見石地上,有不少宛如桃花的鮮豔血漬。 室中暗影沉沉,「龍淵寶劍」精芒,雖然照物,也不過閃耀三數尺遠近,淳於俊遂功凝百穴,氣貫周身,循著點點鮮紅血漬,一步步向前走去。 這間石室,雖然不算太寬,但因室作葫蘆形狀,越過一重圓門戶以後,便即開朗。 淳于俊暗想發初建造這秘洞石室之人,心思委實靈妙,並不費多少精力。地處山腹深處,而不覺絲毫氣悶,僅這一點通風裝置,便似艱難無比。 如今入洞這深,石室又不透光,自己何必再顧慮洩漏行藏?還是乾脆燃著火,察看點點滴滴的鮮紅來處。免得僅借寶劍精芒,看不真切。 主意既定,江湖人物身邊常備的千里火折,自然一晃即燃,淳於俊驀地看清石室以內的情況,驚奇不已。 原來發地不僅石潤如玉,各種陳設極其氣扔,室中模放著八扇雕工精細的紫檀屏風,看不見屏後所置何物,但那點點血跡,支只到屏前為止。 淳於俊以手中火折,點燃壁間的原有油燈,橫劍護胸,身形微閃,便到了那扇紫檀木屏風之後。 屏後是張上鋪錦褥的寬大石榻,榻上撲臥著一個秀髮如雲,縞衣如雪的竊窕少女。 白衣少女雖然一動不動地撲面而臥,但背景極熟。淳於俊略為遲疑,上前翻轉她嬌軀一看,不由驚得歎了一聲,竟是那位對自己與林凝碧一見如故,並曾出手嚇得奪命郎君刁小五,武學極高,自稱姓文名非的白衣少婦。 文非施展「七情柔索」,趕走奔命郎君之時,何等英風豪氣!但如今卻氣息奄奄,香魂渺渺! 淳於俊雖與這位文姊姊萍水相逢,但因彼此傾慕,甚有好感,見她已重傷暈死,哪裡還顧和先摧則其他?趕緊取出一種極好的治療內傷的靈藥,欲待喂服下。 但一來文非牙關緊咬,二來不知室內是否有水,淳於俊救人情急,只得從權,遂把文非攬在自己懷中,口中對她,用津液度過那顆丹藥。 前文曾經交待,文非天姿國色,美得連林凝碧都有點自歎不如,淳于俊不僅佳人在抱,偎頰親唇,又發現這位文姊姊身上,有一股天然幽香,令人一經入鼻,便即情懷激蕩,難以自抑。 淳於俊本不是輕薄之徒,心旌搖搖之下,趕緊把文非放好,肅然起立。 他喂文非所服的丹藥,向來效驗極好,但如今卻似乎失靈,下喉以後,依舊星眸緊閉,香息奄奄,不見絲毫醒轉跡象。 淳于俊劍眉微蹙,猜出可能文非暈死時間過久,氣血不暢,以致藥力難得發揮,只好再度把這位文姊姊攬入懷中,接唇度氣,並凝遠功力,在他胸腹之間,緩緩推動。但心頭不住忖思,據自己與林凝碧觀察,文非那身功力,似乎並不在「神州四異」,及少林護法慧明大師等人之下,卻被何人打成如此重傷?又從何來到這石室之內? 想到文非從何而來,淳於俊不禁恍然頓悟,由這間石室的陳設佈置看來,出路定然是一片靈奇美妙的「天外之天」。可見文非才是找到了正當當途徑,與勁敵相拼,身受重傷。自己與林凝碧則自作聰明地,猜錯了那「山上之山,谷下之穀,洞內之洞,天外之天」四句隱語,而無巧不巧,誤打誤撞地撞到此處。 如今自己在此巧入秘室,搭救文非,不知林凝碧在另一條路上,是否也危機驚險? 淳於俊思潮起伏,一顆心由『文姊姊』轉懸向『碧妹妹』之時,懷中的文非,經他用本身純陽真氣,接唇相度以下,終於挽回一縷香魂,微微動了一動。 淳于俊見文非有了知覺,不覺心頭狂喜,急忙丹田提起真氣,又複一口度將過去。 文非喉中嚶嚶微響,星眸連動幾支,才勉強睜開一線,但只瞥了淳於俊一眼,又複奄奄重合。 淳于俊見文非這種神情,知道她受傷太重,心頭頗覺慘然,遂湊在文非耳邊,柔聲說道:「文姊姊,你所受是何種內傷?有無治法?小弟淳于俊在此!」 文非仿佛連眼皮都無力再睜,只在喉中迸出宛若遊絲的微弱語音,斷斷續續地說道:「淳弟弟,你……你……凝聚真力,用……用重…手點……點我的三元……大穴!」 淳于俊聞之不禁左右為難,眉間雙蹙。 因為深知若用重手點了文非的『三元大穴』,雖可使她略聚殘餘氣力,迴光返照片刻時光,但人也必將油盡打幹,除了立服功能生死的千歲靈芝等罕世靈藥以外,絕無絲毫還魂之望。目前幽洞秘室之中,何來此等靈藥?如此做法,豈非使這位文姊姊等於死在自己手內? 淳於俊因有如此顧忌,所以遲不下手,但懷中那位姿容絕代的文姊姊,卻氣息更弱地說道:「俊弟弟,我肮腑受……受傷太重,魂遊墟墓之間!你若不快……快些照我所說下手,恐怕做姊姊的,連最……最後幾句話兒,都和你說不成了!」 淳於俊見她這等神情,這等說法,知道委實作勢奇重,即令自己不點她的三元穴,也必在片刻之間,香消玉殞。 既然一樣返魂無術,還不如遵從這位文姊姊所說施為,且聽她最後有何遺言,及怎樣受傷?傷在何人手內?也好設法為她報仇雪恨!念頭一定,功力即施,運指如飛地在文非『三元大穴』以上,接連三點。 文非借這三指之力,勉聚殘餘真氣,慘白如紙的笑靨上,微現一絲紅暈,緩緩地睜開雙目。 這時淳于俊溫香在抱,唇角猶濡,與文非雙目一對,不由把張俊臉漲得通紅,便欲釋手站起! 文非在他懷內,玉首微搖,一對惺忪無神的翦水雙瞳,凝注淳於俊,臉上浮起半絲苦笑,說道:『俊弟弟,你不要放手,就這樣抱著我!做姊姊的在這茫茫濁世之間,最多只能留戀片刻時光,垂死之前,讓我略享溫馨,死後才好甘心瞑目!』 這幾句情意纏綿,而又極其淒涼的斷腸低語,聽在淳於俊耳中,哪裡還好意思放手起立?但文非身上那一陣陣聞之令人銷魂蝕骨的為淡淡幽香,以及一望生伶的天姿國色,尤其是那含愁凝怨,蘊毓深情的一雙妙目,顧盼之間,簡直使人壯意也消!淳于俊懷抱如此佳人,心頭怎不似小鹿亂撞般地『怦怦』直跳?只是強以內家定力,鎮攝心神,不令自己有絲毫失態。 文非見淳於俊對自己既不便放手,又不敢緊抱的那副尷尬神情,不由淒然一笑,說道:「俊弟弟,象你這等老誠,及情意專一的少年俠士,委實舉世難尋!但請儘管放心,你縱然與我略微親熱,也絕非為色所動,只是對一個生平孤獨,從來不曾得到真正愛情的垂死女子,稍作施捨性的憐憫,使她嘗受一些溫馨,在死前片刻,略減非涼而已!我等胸頭積聚三口淤血吐出,便將撒手塵寰,所以漫說碧妹妹如今不在面前,即令她尋到此間,難道她還會為慘死的文姊姊,吃這一碗人間地下的生死飛醋?」 『生死飛醋』四字才出,文非喉中忽然『咯』的一聲急忙略推淳於俊,偏頭向榻下吐出一口鮮血,濺得滿地桃花,又為這神秘古洞,增添了幾分淒慘的景色。 淳於俊的臉上,被這位語意淒苦,又複略帶詼諧的文姐姐幾句話兒,說得紅上加比,不由把心一橫.右手攏住文非香肩,往懷中略緊,以左手衣袖,替她拭去唇邊的血漬,柔聲道:「文姊姊,不要難過,你先告訴我,被何人所傷?有無救法?才好替姊姊報仇及設法醫治!」 文非就勢偎在淳於俊懷中,搖頭答道:「我與人硬拼十掌,內臟受傷太重,除非目前立服功能生死千載靈芝之屬,再經人以極高神功,導引靈藥藥力,遍達周身,才有些許生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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