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曹若冰 > 金扇玉簫 | 上頁 下頁 |
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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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天外之天 這四人對淳于俊、林凝碧均不陌生,既約「百毒孫臏」軒轅楚,至君山尋事的「關東三煞」和歐陽一缺。 歐陽一缺手巾拿著半幅素絹,向病純陽元無道人,恨聲說道:「元元道長,我們是不是被那死鬼『雲山隱叟』彭剛所愚?怎的根本這半幅素絹,幾乎找遍整座伏牛山區,也不曾發現過什麼『山上之山』?如今好不容易,縋澗尋幽地找到了這條『谷下之穀』,但在穀,搜索三日,依舊毫無所得,豈不令人煩惱已極?」 淳于俊、林凝碧聞言心頭一動,遂自石隙以內,注意小賊歐陽一缺手中,果見他拿著半幅素絹,與自己所得完全相同,不過是一左一右之分。 二人這一喜非同小可,因為無意之中,得窺隱語全貌,應是「山上之山,谷下之穀,洞內之洞,天外之天」四句,而根本自己斜行向下,約莫百丈之深,與小賊歐陽一缺口中所雲,縋澗尋幽等語配合起來,再來推敲,分明「谷下之穀」已得所差的只是「山上之山」及「洞內之洞」,若能解決這兩隱語,「天外之天」定即不難尋得! 淳于俊、林凝碧二人,正在相顧微笑,心頭高興之際,那位「關外三煞」中的病純陽元元道人,已把眉梢略蹙地,向小賊歐陽一缺說道:「若照彭剛老賊拼死維護的情形看來,這素絹不會有假!但可惜的是左半遍尋不得,而這所剩的右半幅之中,我們也僅僅找到了這條『谷下之穀』,不曾發現何處有座『山上之山』?自然難免白費心力!」 小賊歐陽一缺濃眉雙剔,目射凶光,厲聲說道:「這『天外之天』中所藏三寶,我並不覬覦什麼『百化拳經』,與『一心劍譜』,支太想要得到那粒『天香豆蔻』!因為這種罕世靈藥,非有兩粒,不能臨危救命,使人暫時瞑目,百載還魂!而普天下僅餘三粒之中,先父家傳一粒,另一粒下落不明,第三粒據說就藏在『天外之天』,如今辛勤多日一無所獲,叫我怎樣某心?……」 歐陽一缺話猶未了,「關外三煞」中的聖手心猿金伯起,便已接口說道:「歐陽賢侄何必氣惱?依金伯起所見,我們不如暫時脫身這場事外。因為一來『東瀛妙道』洞玄子的蹤跡,已現伏牛山中,看情形也似有所搜索,萬一狹路相逢,我們非他敵手,難免弄得灰頭土臉;二來,『百毒孫臏』軒轅楚命我們到他萬妙山莊集合的期限即屆,此老性情特異,倘若遲去,似乎對他略嫌不敬?……」 歐陽一缺凶睛閃爍地插口問道:「以金叔父之言,是叫小侄放棄那粒『天香豆蔻』?」 聖手仙猿金伯起一陣仰天狂笑,奸滑得意地道:「賢侄怎的聰明一世,懵懂一時?你既有一粒天香豆蔻,當然第二粒對你的價值更大,誰叫你放棄謀取?我不過因『天外之天』奧秘難尋,太費心力,而軒猿老前輩的約期又近,才你暫時罷手!……」 「須知別人若尋不到『天外之天』,我們他日再來;別人倘若參透玄機,有所獲得,則我們設法輾轉奪取,不也一樣?以我們交遊之廣,手眼之靈,還怕探聽不出嘛?」 歐陽一缺靜靜聽完,臉上憤怒之色,漸漸消除,換了滿面奸笑說道:「金叔父此論甚高,我把這半幅素絹留下,便立即離開伏牛山,去往萬妙山莊。」 說完騰身而起,竟用內家真功,把半幅素絹的一端,嵌牢石壁之中,另一端則任它隨風飄蕩,並在素絹旁邊,留子十二個大字,寫的是:「天外之天何在?須由此絹參尋!」 病純陽元元道人見狀詫然問道:「歐陽賢侄,你這樣做法,是何用意?」 歐陽一缺「嘿嘿嘿」地奸笑三聲,眉梢雙揚答道:「道長有所不知,我這歐陽一缺命名含意,即系酒色財氣七情六欲等等,萬事不缺,唯一缺德!我留這半幅素絹之意,就是要使其他來這伏牛山搜尋『天外之天』諸人,得見以後,疑真疑假,無所適從,至少也會費他們十天半月心力!」 關外三煞聞言,個個縱聲大笑,撫掌贊好,簇擁著這位看來極其刁奸險惡的歐陽一缺小賊,飛身離開了這條他們辛苦尋得的所謂「谷下之穀」。 淳於俊等四名賊子的身影離後,見壁外空穀幽幽,別無人蹤,遂向林凝碧笑道:「碧妹,想不到我們無意之中,探悉有關『天外之天』所在秘密,及得知誰是殺害雲山隱叟彭剛兇手。如今究竟回頭試探适才洞壁順音之處,還是利用『龍淵寶劍』、『吳越金鉤』破壁而出,搜素歐陽一缺小賊發現的谷下之穀?」 林凝碧心想這兩處所在,一處有點合於洞內之洞,一處卻又分明就是谷下之穀,但卻似乎與另一句隱語「山上之山」,均扯不上任何關係。 遂微一忖思,認為洞中氣悶,不如先把這石壁開通,看看在那「谷下之穀」以內,另外可有什麼洞府之屬? 淳于俊也覺得有理,遂各以「龍淵寶劍」和「吳越金鉤」,穿刺石壁。 這一鉤一劍,均是前古神物,鋒芒之利,無與倫比。石壁既有空隙,能透天光,自不甚厚,所以片刻之後,淳于俊、林凝碧二人,已把石隙開大,在一堆石粉上,鑽出壁來,各自長長地呼吸了一口清新空氣。 淳于俊與林凝碧略為休息,便即雙雙馳進那條「谷下之穀」,哪知這條幽谷,不但極長,別無任何山洞,並在淳于俊林凝碧仔仔細細地尋到另一盡頭之時,居然發現是一死穀。 林凝碧氣得頓足叫道:「矛盾!矛盾!實在矛盾!我真弄不懂那雲山隱叟彭剛,為何在死後還耍弄這玄虛害人?俊哥哥你想,撇開我們所得左半幅素絹不談,但以歐陽一缺小賊留在石壁間的那另半幅而論,山立百仞,直向雲霄,穀險幹尋,深垂澗壑,兩才絕對無法聯繫起來!『谷下之穀』之中,怎會有『山上之山』?而『山上之山』之上,便不會有『谷下之穀』!兩句隱語以內,豈不含了絕大矛盾?」 淳於俊細一思索,也覺得山上有穀,似還可說;穀下有山,卻太已玄奇!但這兩句隱語,絕對含有某種意義,遂一面與林凝碧轉身走出死穀,一面口中反復低吟這句費人忖思的「山上之山,谷下之穀」。林凝碧見淳於俊凝神一志,那等仿佛老僧念經似的精神,不禁失笑道:「俊哥哥不要再念經了,我們已將出穀,下一步到底作何打算?」 淳於俊這一反復低吟,仿佛已有所悟,等到林凝碧那句「我們已將出穀」入耳,驪珠立得,停步軒眉,俊目之中,神光一閃,含笑問道:「碧妹,我大概猜出來了,想想所謂山上之山,是不是指的一個『出』字?」 林凝碧恍然頓悟,偏頭一想,高興得拍手笑道:「俊哥哥,你真聰明。但留這隱語之人,把字謎與實地景物,互相融會,心思也未免用得過分巧了!」 「山上之山」即是「出」字,四句隱話便立可譯成:「出了谷下之穀,有個洞內之洞,找到洞內之洞,即能尋得天外之天!」 而關鍵全句的「谷下之穀」,又已被歐陽一缺小賊找到,則按圖求驥,「天外之天」,豈不就在目前麼? 淳於俊悶了這久,一下參透機關,自然也高興得眉飛色後,但等走出谷口,只見兩旁峭壁,哪裡還有什麼洞府之屬? 林凝碧卻含笑說道:「俊哥哥,你認為這『洞內之洞』的兩個『洞』字,有沒有大小範圍?」 淳于俊劍眉一蹙,沉思有頃笑道:「碧妹,這個問題,頗難答覆,若照字義來說,凡屬下空孔穴,都可稱『洞』,似乎不該有什麼大小範6q!」 林凝碧點頭笑道:「俊哥哥既然這等說法,那麼我偷窺歐陽一缺小賊,與關外三煞談話的壁上石隙,便可靠為洞,而洞中處似有回音的中空洞壁以外,假若別有妙境,豈不是這四句隱語,互相符合了嗎?」 淳于俊雖然覺得林凝碧這種解釋略嫌牽強,但也不無道理,何況在這谷口,除了用「龍淵寶劍」、「吳越金鉤」砍開的峭壁石洞以外,別無其它洞穴。遂與林凝碧拔出寶劍金色,再度鑽入石隙。 林凝碧一面摸索前進,一面用手中金鉤,敲擊石壁,等她敲擊到一塊迴響中空之處,腳下踢到不少散落石塊,知道找到先前曾經以鉤劍開鑿,並得奇異回聲所在。 心頭一喜之下,不由用「吳越金鉤」往壁上連劃,哪知這一劃,居然劃出妙悟。原來用這種前古神物開鑿石壁,根本不必亂砍亂削,只要縱橫交錯地以鉤劍深深—劃,再掉轉劍柄,微運內家真力一橇,方方正正的一塊岩石,便即隨手而落! 淳于俊、林凝碧眨眼間開鑿進了數遲深厚。林凝碧見自己所料有望,方高興得叫了一聲「俊哥哥」,淳于俊突然一劍刺入石壁,火花進處,以伸猿臂,攬住她的細腰,低聲笑道:「碧妹,這石壁已被我刺穿,壁外果是空處,你的那些推測,完全正確。不過須防其中有險,我們且先靜氣凝神悄悄前進,等把周圍環境看清,再作處置!」 天下事往往奇妙無方,淳于俊、林凝碧以為所料完全正確,其實他們連半絲也未料對,不過卻誤打誤撞地撞個正著,因而生出後文書中,無數驚奇緊張,旖旎低回的情節。 淳于俊任憑「龍淵寶劍」插在石中,要過林凝碧的「吳越金鉤」,四周一劃,再複往回拔劍,應手帶下一塊大石,壁上便有了一個尺許方圓洞穴。 二人穿過洞穴,覺得壁外果然另有一處山洞,但越發迫狹,也越發黯然無光,幾乎要伏地蛇行,才能前進。 淳於俊頗為皺眉,暗忖萬一這洞穴以內,藏有奇毒蛇蟲,驟起發難,自己無法施展功夫,豈非束手待斃? 但事已至此,林凝碧又興高采烈,自己無法畏縮不前。好在寶劍金鉤的精芒,尚能照耀出二三尺遠,遂與林凝碧伏地蛇行,並肩前進。 這樣走法,不僅耳鬢廝磨,稍一轉側之間,連唇頰均將相偎相接,二人雖然兩意交投,但同是一樣光明磊落襟懷,發情止禮,從無絲毫過分親熱舉動;所以前進未及一丈,林凝碧便即芳心狂跳,玉頰上滿布嬌羞,成了桃花顏色。 淳於俊則在「龍淵寶劍」精芒映照下,看見心上人這等嬌羞神態,越發添姿,不覺愛得心頭癢癢地,要想趁勢再如親熱親熱,但又恐羞惱了林凝碧,鄙視自己輕薄,只得強忍情懷,默默消受這種生面別開的銷魂滋味。 林凝碧發現淳於俊星目巾滿含情意地,時時偏頭凝視自己,不由芳心中又是甜蜜,又是嬌羞,窘得不知如何是好,幾乎連眼皮都不敢多抬,怕與淳於俊的目光相對。 淳於俊正在對自己心上人,眼皮供養,心坎溫存,包骨銷魂,栩栩欲化之際,突然手中「龍淵寶劍」,已然觸及盡頭洞壁,不由地細聲歎道:「咦,這洞怎的這樣短?」 林凝碧體會出他的語中之意,不由又是臉上一片嬌紅,連忙晃動手中「吳越金鉤」,借著鉤上精芒,觀察洞中情勢。 林凝碧偷眼看出淳於俊癡癡凝視自己,滿眼情思,知道幸虧洞徑尚短,倘若再延長片刻光陰,極可能彼此間的理智,全為人欲所迷,不能克制! 心中警覺之下,立時神色一肅,向淳於俊說道:「淳于兄,這洞徑即分兩條,又複僅容一人通行,你我不如分頭一探?」 淳於俊心蕩神迷之中,突然聽得林凝碧稱呼忽變,把平常叫慣了極其親密的「俊哥哥」改成了這生生分分的「淳于兄」,不由心神一凜,發現自己失態,把張俊臉漲得通紅,一面諾諾連聲,一面往左面的小洞鑽去。 林凝碧銀牙微咬朱唇,見淳於俊鑽入左面小洞以後,不知怎的竟在眼角濃出兩顆淚珠,也自鑽入右面洞穴。 人類的感應力量,極其神秘。林凝碧忽然落淚,在她以為要屬偶然,哪知便因二人這一分路,竟引出無數事端,幾乎弄得愛海翻瀾,情天生變。 且說淳於俊伏身鑽入左面洞穴,蛇行丈許以後,面上猶覺燒紅不已,自己暗詫平素頗為持重,怎的今日突然難禁兒女情懷,有點略涉輕薄? 這段路比前長出何止數倍?淳于俊默計約數十丈,洞徑猶自曲折回環,且越來越覺狹逼,最近幾乎連一人蛇行均不大容易通過之際,淳於俊突然聽到隱隱的喝叱聲! 他行進這久,根據洞中的光滑有潔淨程度,已判明絕無蛇獸潛蹤,並生恐因寶劍光華閃爍而敗露自己行蹤,遂輕悄悄地將龍淵寶劍回鋒入鞘,伏在深沉暗影之中,靜心體察所聞喝叱聲。 由於聲息越來越昂,以及越發慘厲,淳於俊漸漸不僅聽得出似是一男一女互相動手,並連對方口音,均覺得有點熟悉。 這種喝叱語音仿佛來得太遠,在可辨與不可辨之間,淳於俊起初以為是林凝碧業已出洞,與人交手,但仔細聽聽,又覺不象,心頭由不得添上了一重疑問。突地在一再尖銳嬌哼,及一聲沉厲怒吼並作以後,喝叱聲音便即寂然。 再靜聽片刻,依然聲息毫無,淳於俊又複蛇行前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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