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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


  嶽霖見他久久不答話,只「是……」個不停,以為他又在打什麼鬼主意身形微晃,一把抓住他的面門,厲喝道:「你還是說不說?」

  小淫蟲鄔善一念未已,只覺眼前一花,右腕一緊,面門已被嶽霖牢牢扣住整個身軀麻痛不止忍不住「哎呀」一聲叫了起來。

  幾個舟子在旁看見嶽霖文質彬彬,不料卻有如此身手,心中贊佩不已,同時也因鄔善受制高興。小淫蟲鄔善疼得眥牙咧嘴滿頭大汗,「卟咚」一聲,跪倒地上,目中滿含哀求之色,望著嶽霖道:「是……從我爹身上偷來的。」

  嶽霖心中一動,急道:「你爹是誰?」

  小淫蟲鄔善鼠目連眨,微帶得意地道:「我爹就是名滿江湖,聲震武林的『中原四俠』老二鐵掌鄔良,小子!你……你還不放開我?」

  踉蹌退了兩步,跌坐地上。

  這突如其來的巨變,使他如遭雷轟!

  現在,他明白了連山斷澗上的蒙面人,就是二叔鐵掌鄔良,他為搶奪『紅唇圖』,是以蒙面將自己推落崖底……。

  回頭峽石洞前的蒙面人,也必是他無疑,只因功力不敵,裝作退走,後來又使了「調虎離山」之計來,將自己引開救走他的兒子鄔善……。

  鐵掌鄔良和爹爹是八拜之交,沒想到為了「紅唇圖」他竟能下得如此毒手,爹爹泉下有知,必將悔不當初……。

  小淫蟲鄔善突見嶽霖鬆開自己,踉蹌的跌坐地上,臉色慘白,雙目暗淡無光。心中不覺一驚。

  後見嶽霖坐在地上,如呆如癡,以為是被爹爹「鐵掌」名聲所鎮,當下不禁又是一喜。

  轉瞬,想起方才腕肘被制,半邊身子又麻又痛,心中兀自恨恨不已,嶽霖失神的態度,給了他無比的勇氣。

  他試探的向前走了兩步,嶽霖仍然呆坐如故,於是,雙肩一晃,欺身上前,抬手就是一掌。「拍——」這一掌著著實實打在嶽霖臉上,立時,五指紅印,隨之凸起。

  嶽霖心中的悲傷,較他臉上挨了一掌,更使他感到

  痛苦,往事歷歷,如在眼前,但江山依舊,人事全非……雖然結拜叔鄔良必欲置自己於死地,然而,自己身為晚輩,又豈能也存如此之心念?他雖不仁我卻不能不義!

  嶽霖一念至此,遂能理心靜氣的承受一掌。

  他心中的感受非常的複雜,悲楚哀傷,還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惆悵,他怔怔地坐在地上,宛似木雕泥塑的一般。

  小淫蟲鄔善一見,雖然是暗暗高興,但他難免有一些奇怪,他奇怪嶽霖為何竟不還手。

  依他的經驗判斷,挨打而不還手的,實在並不多見,如非不是敵手,那必定是有所顧忌。

  岳霖的武功高出自己許多,而他竟甘心被自己掌擊?毫無疑問,他是有所顧忌,而他所顧忌的,也必是懾于爹爹「鐵掌」的威名。

  他眼珠一轉,計上心來,腳下向旁跨出半步,兩雙眼怔怔地盯頭嶽霖,面上帶著一絲詭譎的笑。

  驀地,他右臂倏伸,駢指如戟,疾向嶽霖「肩井」穴點去,出手又快又狠,不脫乃父之風。

  這時嶽霖真是心灰意冷,自他出道以來,再沒有一件事比結拜叔鄔良如此對他,更令他傷心的了。

  忽然,他覺得身前人影遊移,一縷勁風,直向肩間擊來,他頓時想起新近練就的「移穴」之法。

  「卟」的一聲,小淫蟲鄔善一指點個正著,喜得他仰天大笑起來。

  他的笑聲刺耳難聽,嶽霖只覺心中仿佛被什麼利物所刺,一下,一下,使他萬分痛苦。

  那些舟工,雖也都是彪形大漢,但見了小淫蟲鄔善這種窮凶極惡之像,也不禁心底生寒。

  正好當此時,一陣「踢他」之聲,由遠而近,轉眼之間,便已來到面前。

  小淫蟲鄔善一見來人,臉色大變,方才得意的狂笑,已自消失,代之而起的則是「咳!咳!咳!」小淫蟲鄔善連退數步,趁和尚察岳霖傷勢之際,身形一轉,拔腳就逃。

  但逃未多遠,陡聞身後一聲厲喝:「站住!」

  那和尚滿嘴油亮滑膩,手中兀自拿著一雙雞腿,邊嚼邊道:「原來你挨打的本事倒是不小,難得!難得!」說著,左手向嶽霖背後虛空一劃。

  岳霖仰望雲天,端坐如故。

  和尚似乎一怔,兩道又粗又黑的濃眉向上一揚,隨即身形旋轉,也不見他如何作勢,已然來到小淫蟲面前。

  朝小淫蟲鄔善此牙一笑,揚手就是一掌「拍」一聲脆響,小淫蟲鄔善右手摸著被打這處,驚駭欲絕地望著和尚,木立當地,不敢勁

  半晌,他始呐呐說道:「大……大師父!……我……我……我可沒……沒得罪你……。」

  和尚『嘿嘿』一笑道:「那裡!那裡!和尚只是想和施主化點緣。」

  小淫蟲鄔善一聽,愁容立斂,連忙說道:「這個好只要我身上有的,大師父盡拿去就是……」

  和尚雙眼圓睜,驚喜萬分地道:「真的!難為施主如此慷慨,既然如此,那和尚就向施主化一對眼睛吧!」

  此言一出,小淫蟲鄔善頓時面色如土,汗流浹背。

  和尚又道:「我佛有知,必然降福主……。」

  小淫蟲鄔善駭極說道:「大……大師父!……這如…如何使得?人沒有眼…眼睛,怎麼看……看東西?」

  和尚合什說道:「阿彌陀佛,像施主有眼無珠,留著它不也是多餘?」

  小淫蟲鄔善對和尚的滿臉笑容感到有一種說不出的駭悚,全身不禁「索索」而顫。

  和尚越是說得輕鬆,他越覺得很膽寒,和尚又是笑著相向,他更感到心驚望著和尚一步步向後退去。他方才在酒樓見和尚露那一手,早已哧破了膽,這時又見和尚若無其事的要向自己化一雙眼睛,三魂七魄,早已飛出體外,猛一轉身,亡命而逃。

  和尚哈哈一笑道:「施主!你答應了的,還想麼?」

  小淫蟲鄔善對於和尚的話,充耳不聞,捨命狂奔,這時深悔當初練武時沒有在輕功上多下功無,現在用到了方知自己所學,與人相較,差得太大了。

  誰知,他跑了也不及十丈,突地,眼前一花,那個和尚已悠閒地站在面前,擋住去路。

  小淫蟲一見,返身又跑,他慌不擇路,不知不覺又已跑回原處,和尚早又站在當地,笑嘻嘻地在等他了。

  他知道今天勢難再逃,不禁嘆息一聲,心道:「爹呀,深悔不聽你的話,一定要去找那個妞兒,如今妞兒沒有找到,這條小命卻給送了……。」

  陡然,一眼瞥見和尚右臂徐伸,食中二指,曲指如鉤,直向自己眼睛點來,心中一緊大叫一聲道:「哎呀!」

  呼聲未了,已經頹然倒地昏死過去。

  和尚這時面容肅穆,望著倒在地上的小淫蟲鄔善說道:「孽障!你自己作孽,猶有可說,遭遇今日怕你日後變本加厲,助紂為虐,留下你也是一害,貧僧今日作興破戒了吧!」

  說著,右臂高舉一掌向小淫蟲胸腹拍下。

  海灘沙地,四散飛揚,塵土散去,海灘上現一個人餘大小的坑,而小淫蟲鄔善卻好端端地平躺在坑心開外。

  和尚不覺一怔,面上現出訝異之色,凝注著地上的鄔善,幾乎不能相信,片刻之後喃喃又道:「好!算我和尚走了眼,竟沒有想道你還真有兩下子,你再接和尚一掌試試!」

  就在他掌力將發未發之際,忽然,身後掠出一條人影,擋在小淫蟲鄔善面前,拱手說道:「大師呀,請手在下留情,放過他吧!」

  和尚忙沉臂挫腕,硬將掌勁收回,對方才小淫蟲躲過自己一掌之謎,也已明白,恨恨地望著嶽霖說道:「你……你這是做什麼?」

  嶽霖微微笑道:「他雖是無惡不作,罪在不赦,但大師應體念上天有好生之德,給他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同時……。」

  和尚不等他說完,搖頭一歎,悠悠說道:「像這種頑冥不化的人,你若指望他改惡向善,豈不是癡人說夢麼?」

  他說這話時,神情嚴肅,與他平常尋吉笑瘋癲之態判若二人。

  嶽霖見他嘻笑之態盡斂,隨也肅容說道:「如他以後仍自不知悔改,聽憑大師處置好了。」

  和尚微微一歎道:「你今日一念這事之仁他日將會為你帶來無窮後患既然你堅持如此,就算我和尚多事好了……。」

  說完,雙目神光湛然,掉首鄔善喝道:「孽障還不起來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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