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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第十三章 以德報怨

  那崆峒道士柳逢春一言不發,縱身前撲,更向和尚面容刺去,端的是快如電,迅捷無比。

  岳霖曾在六磐山和他動過手,知這青年道士武功不弱,如今這一劍刺去,縱然和尚神功驚人,恐怕也非被帶得離開座位不可。

  這時,卻見那和尚醉態可掬,似乎根本沒有躲閉,兩隻手捧著酒壺靜靜地在放回桌上。

  而他那顆又光又禿的和尚頭,依舊完好無損長在脖子上。

  柳逢春的那柄長劍,卻已平放桌上,被和尚用酒壺壓住劍笛,他用力想將劍抽回,准知那柄劍平貼桌面,竟是紋絲未動,好似長在一處了。

  酒樓的掌櫃,伺候客人的店夥,唯恐鬧人命,趕緊上前排解。

  和尚一手用酒壺壓著劍笛,一手摸著脖子,大聲喊道:「借光!借光!各位幫我找找,吃飯的傢伙那裡去了!」坐在他旁邊的一個老者,望著和尚搖搖頭道:「你老老實實喝你的酒,不是什麼事都沒有嗎?窮嚷窮吼,剛才要真是一劍砍上,你說你死得有多冤?」

  和尚竟是充耳不聞,兀自又喊又叫,吵鬧。

  另一個客人道:「這和尚大概耳聾。

  又一個客人「哼」了一一聲道:「他是裝聾,你是地罵他,准保他就不聾了。」

  先前那個客人,果然故意壓低了聲音說道:「這和尚又渴酒,又吃肉,真是百無不忌……。」

  和尚立刻朝他瞪了一眼,呲牙一笑道:「對了!對了!所謂酒肉穿腸過,佛在心頭坐,我吃就是佛吃,我喝就是佛喝這道理你都不明白?」

  說罷又抱起酒壺,「咕嘟咕嘟」灌了起來。

  所有的酒客,忍俊不住,齊又哈哈大笑不停。

  柳逢春自知功力和尚相比甚遠,但是長劍被他壓住,抽又抽不回,打又打不過,面上陣青陣白,連額間的汗水都急出來了。

  這時一見和尚又自抱酒壺,方始拿起被壓了半晌的長劍,雖是餘怒未息,但卻沒有再行出手。

  店掌櫃的連忙過來,打躬作揖道:「道爺!您老請息怒,他是個瘋瘋癲癲的人,您老何苦和他嘔氣呢!」

  柳逢春順立當地,正不知如何下臺,一見掌櫃的前來賠話,遂趁機又起聲勢,以劍一指和尚道:「道爺和這個禿腦沒完,非拼個你死我活不成……。」

  他話聲剛落,芮震遠已在他身後喊道:「道史請回位吧,惹這些閒氣作甚?」

  柳逢春仿佛餘怒未息,又狠狠地盯了和尚一眼,冷「哼」一聲,緩步踱回原坐,說道:「芮幫主!你可看出這廝是何……」

  他一句話未說完,又聽那和尚大聲笑道:「哈哈!識時務傑俊傑,你是不是再不『歸位』,看佛爺不把你那幾根雜毛剃光,不收你作個小和尚才怪!」

  滿座的人又都哄堂大笑起來,一邊笑著,一邊都把目光投向柳逢春臉上。

  柳逢春恨得牙癢癢地,但又無可奈何。

  嶽霖在一旁也忍不住掩嘴而笑一個沒留心,一口酒嗆得咳起來,咳得連跟淚都出來了。

  那和尚似有意無意地朝他瞪了一眼,隨將目光住在芮震遠和小淫蟲鄔善身上,雙眼眯成一線,說道:「自古道只有淫蟲蛀屍,卻不料僵屍蛀蟲,甚至連作法念咒的雜毛老道,都被鬼魅降服了,真是世無天理,道消魔長……。」

  嶽霖仍是笑著,向和尚輕輕點了點頭,那意思是說:「沒關係,你放開肚量吃吧,我說過請你一頓的。」

  誰知那和尚一見他的眼色,立即拍桌子道:「我可告訴你,一頓是斷斷不夠的,咱們可是有約在先,你現在就是想,可是已經上了賊船,娃娃!你只有認命吧!」

  嶽霖看出他性喜詼諧,是以並未在意仍自吃喝如故。

  而芮震遠、柳逢春、鄔善等幾人,卻是各吃一驚,都不料這和尚,竟然是和嶽霖結伴而為。

  芮震遠面色陰沉,瞥了小淫蟲鄔善一眼,對柳逢春道:「奇怪!他們怎麼還不來呢?」柳逢春會意,沉吟著道:「是的!我也正在奇怪,接理他們早該來了……我看,這樣吧!鄔善老弟,你去海邊看看,順便雇一條船,咱們……。」

  他說到這裡,向嶽霖和那個和尚望了一眼,隨即壓低聲音,繼續又道:「明天辰時海邊見,咱們好幫你找個妞兒去。」

  小淫蟲鄔善「嘻嘻」一笑,拍拍胸膛道:「好!這事包在我身上,可是小老道,你說的話不能不算數啊!」說罷,站起身來,大搖大擺的向梯口走去。

  但走了兩步,一眼看到嶽霖正坐在梯口處,不由腳下略頓,回頭望望震遠柳逢春,見兩人頷首微笑,似乎在說:「沒關係,你放膽走吧!」鄔善果然將胸膛一挺大步向樓梯走去。

  當他走至岳霖身旁時,咧嘴一笑,然後「蹬!蹬!蹬!」下樓而去。

  嶽霖自發現小淫蟲鄔善後,即已打定主意,無論如何,今天定要從他身上,問出「紅唇圖」的下落。

  是以當他聽到叫鄔善前去雇舟心中暗暗一喜,然後點手將夥計叫來,說道:「那邊大師父的帳,和我算在一起好了。」

  岳霖付過銀兩,依然端坐未動,等到眾人不注意時,身形一轉,放輕腳步,追下樓去。

  但是,追到店外,小淫蟲鄔善早已走得無影無蹤。

  他四下望望,忽然靈機一動,又返身走入店內,見面前一個夥計,忙上前兩步,伸手一拉道:「請問你,到海邊怎麼走法?」

  那夥計正忙得團團亂轉,被嶽霖一拉,跟蹌一兩步,將乎摔倒,正待破口叫駡,卻見嶽衣冠楚楚的,兩道目光像是兩把利刃,不覺得一股寒意,直透背脊,忙將罵到口邊的話,又給咽回去。

  嶽霖已無暇考慮許多,又追問道:「我問你到海邊去怎麼走?」

  那夥計為他的氣勢所懾,左手向前指,結結地道:「左邊路……,向……向南直……直走,差…差……差不多三裡就是了。」

  嶽霖不多話,放開夥計轉身來門外,照著他所說的走法,放開腳步,急向海邊奔去。

  果然不到三裡,面前便是一片汪洋大海。

  但見點點漁火,卻沒有半點人影,忽地他一轉念,柳逢春不是說明日辰時在此相會麼?既然如此,明早再來吧,不拍他會飛上天去。

  遂又返回鎮上,找了一家客棧安歇。

  次日,清晨,海邊,船影幢幢,船杆林立。

  小淫蟲鄔善,正與幾個舟子爭論不休,吵得面紅耳赤。

  嶽霖快步上一拍鄔善肩頭:「雇舟的事等下再談吧!」

  小淫鄔善胎頭一望,見是嶽霖不由得渾身一震,不由自主地連退數步,呐呐地道:「你……找我,幹…幹什麼?」

  幾個舟子在與他爭論渡資時,見他滿臉橫肉,又醜又怪,而且蠻不講理,不料這個少年一來,他竟像耗子見貓似地,隨即互遞了個眼色各退數步,望著二人,準備看場熱鬧。

  嶽霖負手而立,望著鄔善微微笑道:「我找你作什麼,難道你不知道?」

  小淫蟲鄔善面如土色,囁嚅地道:「我……我不知道……」

  嶽霖點點頭道:「你既然不知道,那麼,讓我告訴你,你先把『紅唇圖』拿出來!」

  小淫蟲鄔善先是一怔,接著「嘻嘻」一笑,道:「我當是什麼事呢,你是說『紅唇圖』呀!可惜被別人搶去了……」

  嶽霖知道他說的就是杜若君,然而,杜若君得圖未久.即為一黑衣蒙面人劫持而去,如非自己及進趕到,那後果實在不堪想像。

  最讓嶽霖不解的是在回間峽的山洞之中,小淫蟲鄔善分明受傷倒地,但轉瞬之間,竟失去他的所在。

  想到這裡,小鶯那付楚楚可憐,被淩辱後的慘像,又自浮現眼前,由此可見,這些都是黑衣人有意安排的,甚至於連小淫蟲鄔善的突然失蹤,定必也與那蒙面人有著牽連。

  小淫蟲忽然心中一動,道:「是……是……」

  他口中雖在漫應著,腦中卻在電轉,暗道:「自從『紅唇圖』,爹對我比以前凶多了,他現在又當了什麼堂主,我不如叫他去找爹……同時憑爹的名頭,也許能夠唬唬這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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